楚辭/中國傳統文化精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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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在公元前十一世紀至六世紀的四五百年間，詩神一直在黃河的兩岸徘徊，這樣就在黃河這箇中華民族的搖籃里誕生了中國的第一部詩集——《詩經》。接著，詩神的蹤影消逝了。三百年之後，她又在遙遠的南方出現，徘徊於沅水之濱，遨遊於湘江之上，這就使長江這條母親河上誕生了中國第二部詩集——《楚辭》。
這件事你可不要小看，它的意義你怎么估計都不算過分，因為《楚辭》的作者屈原，他是一個偉大的天才詩人，在中國的詩史上，有名有姓的作者他是第一個。雖不說“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但在李白、杜甫出現之前是沒有人能望其項背的。他的代表作《離騷》，“上道帝嚳，下道齊桓”，以其悽厲的呼號，唱出了上古時代的最強音。所以古人對它讚不絕口，說是“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詩經》和《楚辭》是兩部很不一樣的詩集。我們說前者是現實主義的，後者是浪漫主義的，雖說一語道破，道出了它們的不同特質，但並未回答為什麼不同。之所以不同，是因為它們分別產生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區，是由完全不同的兩類人創作的。一個在幾百年前，一個在幾百年後；一個在北方的黃河，一個在南方的長江；一個是古老的周民族的民間歌謠，一個是新興的楚民族天才愛國詩人的文學創作。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詩與騷，本不該論其優劣，然自其文學發展的角度觀之，正如魯迅所言：“《騷》之較於《詩》，則其言甚長，其思甚幻，其文甚麗，其旨甚明，憑心而言，不遵矩度。”軒翥詩人之後的這部《楚辭》實在是部奇文，加上它“書楚語，作楚聲，紀楚地，名楚物”，更覺得異國情調新人耳目。
蠻荒的楚國為什麼會出現這樣千載不朽的大詩篇?為什麼會出現屈原這樣世界性的大詩人?而且，這還不是一個孤立的現象。屈原之後，又出現了宋玉、唐勒、景差。他們雖然不像屈原那樣偉大，但也都是一些很有才華的詩人。而在屈原之前的諸子百家中，也是楚人最多。道家的老子、莊子、鶚冠子；名家的公孫龍子、兵家的孫子、法家的尸子、農家的許行；還有縱
橫家的老前輩鬼谷子，都是楚人。特別是莊子，前人有莊騷同源之說，今人又有“《莊子》是無韻的離騷，《離騷》是有韻的莊子”之嘆。其實二者是對立的統一。思想風格是那樣的不同，而又一樣的才華橫溢，一樣的汪洋恣肆，一樣的出語驚人，真可謂有異曲同工之妙。蠻荒的楚國為什麼會這樣的人才輩出呢?楚人又為什麼這樣的多才呢?
原來蠻荒的楚民族，這時已經步入了文明的門檻，一腳門裡、一腳門外。一方面他身上還保留著許多原始的習俗，而且還自稱：“我，蠻夷也!”。另一方面，他已創造了燦爛的文化，躋身於先進的行列。一個蠻夷的左史，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邱，把中原的學者都震驚了。與古老的周氏族鼎足而立的是兩個強硬的對手，一個是西戎的秦，一個是南蠻的楚。特別是這個蠻夷南國的楚民族，一直把北定中原、統一中國作為自己的戰略目標，終春秋之世三百年，向中原步步進逼，把古老的周氏族一步一步逼下歷史舞台。待到逐鹿中原的戰國之世，雖說還有七雄，但真正有發言權的只有齊、楚、秦三國，而就中又只有秦楚兩國有問鼎的資格。非秦即楚、非楚即秦，“合縱則楚王，橫成則秦帝”。究竟鹿死誰手呢?不讀歷史的人都知道，秦始皇統一了天下。但是，秦二世而亡，取而代之的仍然是楚。陳涉、項羽是楚人，建立漢王朝的劉邦也是楚人，笑到最後的還是楚人，真所謂“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這就是楚國，這就是誕生屈原和《楚辭》的楚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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