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殿秋二首》是清代文學家龔自珍創作的組詞作品。這兩首詞是龔自珍的少年之作。第一首詞寫夢境中所見到的蓬萊宮殿,一幅清幽不沾人間俗塵的仙家景象,而銀河水的“流過紅牆不見人”,又隱約有其中秘境不可探求之意;第二首寫醒來後對夢中仙境的追憶,即使是隔了幾萬重朱門,不可問津,詩人還是預備用一生來尋求。兩首詞文字清麗,意境縹緲,內容深刻。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桂殿秋二首
- 創作年代:清代
- 作品體裁:詞
- 作者:龔自珍
- 作品出處:《無著詞選》
作品原文,注釋譯文,詞句注釋,白話譯文,創作背景,作品鑑賞,整體賞析,名家點評,作品相關,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桂殿秋1
六月九日,夜夢至一區,雲廊木秀2,水殿荷香3,風煙郁深,金碧嵯麗4。時也方夜,月光吞吐,在百步外,盪瀣氣之空濛5,都為一碧。散清景而離合,不知幾重?一人告予:此光明殿也。醒而憶之,為賦兩解6。
明月外,淨紅塵7。蓬萊幽窅四無鄰8。九霄一派銀河水9,流過紅牆不見人10。
驚覺後,月華濃11。天風已度五更鐘12。此生欲問光明殿13,知隔朱扃幾萬重14?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1.桂殿秋:詞牌名,此調為單調。五句二十七字。第二、三、五句押韻,均用平聲韻。
2.雲廊木秀:指長廊曲折,樹木秀麗。
3.水殿:臨水的宮殿。
4.金碧:裝飾豪華的樓台。嵯(cuó)麗:壯麗。
5.瀣(xiè)氣:即沆瀣之氣,水氣和霧水的結合。
6.解:本為樂章的單位,這裡指一首詞。
7.紅塵:人間塵世。
8.蓬萊:神話傳說中的海上三仙山之一。後常用來形容理想境地或作者渴慕的地方。幽窅(yǎo):幽靜深遠的樣子。
9.九霄:九天,天空最高的地方。派:江河的支流。一派,一條支流;一條水流。
10.紅牆,宮牆。本句化用唐·李商隱《代應》:“本來銀漢是紅牆。”
11.月華:本指月亮四周出現的彩色光芒,這裡指明亮的月光。
12.五更鐘:五更是凌晨3點至5點,鐘打五更,說明夜晚即將過去,拂曉即將來臨。
13.光明殿:佛教用語,是佛和菩薩所居住的殿堂。這裡借指作者尋覓的理想世界。
14.朱扃(jiōng):紅色的大門。
白話譯文
六月九日,夜晚夢到一個地方,長廊曲折,樹木秀麗。臨水的宮殿飄來荷花的香氣,風煙濃郁,裝飾豪華的樓台高大壯麗。當時正是夜半,月光照耀,在百步外,水氣和霧水一掃而空,都成了青綠色。清麗的景色若隱若現,不知道有幾重?一個人告訴我:這是光明殿。我醒來回憶起來,為此作下兩首詞。
明月之下的仙境無比潔淨,不見人間的紅塵。蓬萊宮殿幽靜深遠,四周沒有與之相鄰的房屋。從九天中汩汩流下的銀河水,流入紅色的蓬萊宮牆之內不為人所見。
驚醒之後,看見月色明麗。風中傳來五更的鐘聲。我這一生,將去尋求光明殿的所在,誰知道隔著幾萬重朱門?
創作背景
這一年龔自珍第一次參加順天會試,只考得個副榜貢生。這樣的地位很難施展他改革社會的政治抱負。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出現了第一次波折。在這兩首《桂殿秋》詞中,作者寄託了對理想的深情,執著的追求和與之俱來的悵惘渺茫之感。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詞前小序交待了寫作時間和詞的由來,明確了詞中某些名詞所指和狀寫的主要對象。
第一首詞涉及五種意象。明月,紅塵、蓬萊、銀河、紅牆。在這五種意象中,“蓬萊”是中心,即小序中的光明殿。其它意象或襯托主體或轉深詞意。這些瀰漫著作者感情色彩的自然意象和神話意象經過作者的加工,成為盡善盡美時理想境界。
“明月外,淨紅塵,蓬萊幽窅四無鄰”。描繪的是千里皓月照耀下的人寰之外,在遠離塵世的淨土上,有蓬萊仙境,它高潔幽遠,神密莫測。作者似乎喜歡把自己的理想寫成遺世獨立,可望而難及。在《美人》一詩中,他曾寫道。“美人清妙遺九洲,獨居雲外之高樓。”因而這首詞以蓬萊借喻自已追求的目標,可以說是找到了表現理想美的好形式。作者借蓬萊與玉帝無矛盾,就把海上仙山蓬萊搬到了天上。只有“蓬萊”一詞再加上小序幫忙,就出神入化地創造出極美的意境。只有“讀萬卷書供驅使”(《已亥雜詩》跋尾),諳習佛道文吏典故的作者能為之。如果在詞中細緻描寫景物,字句必多,不僅這首小詞容納不下,且詞多意少,效果不佳可知。這兩首詞,詞約意豐,容量很大,以“紅塵”反襯“蓬萊”,美醜分明,作者的情和意盡在不言中,可謂此時無聲勝有聲。借仙境和夢境以表情達意,這在作者詩詞中是屢見不鮮的。如“夢見城西閬苑春”(《已亥雜詩》笫209首),“是誰指與遊仙路,抄過蓬萊隔岸行”(《小遊仙詞》第一首)。由於蓬萊不僅指道家仙境,還指蓬萊宮,即唐玄宗時的大明宮,可以領會到作者的追求切切實實在地上,在現實中。用“蓬萊”表現理想美,好處還在於,由於它是夢中眼前之景,又有興的意味,以眼前景事喻心中之情,比興密合無間,十分自然,歷來寫極美之情境必稱蓬萊,已是約定俗成。雖然“詞家從不覓知音”(《己亥雜詩》第18首),但今天讀來還是為各種文化層次的人樂於接受的;情的極致必然是美的極致。雖然夜間所夢,未必全是白日所想,但情腸九曲之事往往變化著出現在夢中。最令有情人動心的是最有美感價值的。“蓬萊”所表現的理想境界對作者來說就是美的極致。
“九霄一派銀河水,流入紅牆不見人。”“九霄”是天的極高處。據說,天的縱剖面可分九層。銀河就在九重天上。“紅牆”,指蓬萊金闕的宮牆。這兩句描繪了在九重天上的銀河,自由地穿過蓬萊的紅色宮牆流進宮內。那阻隔牛郎織女的銀河,高聳的紅牆,擋住了詩人的視線,無法見到宮裡的奇葩異草、玉帝仙姝。詞句的意思似與小序有矛盾,其實不然。理解詞作寓意的關鍵在這裡。小序中說,夢中看到了光明殿中的美景;詞作中又寫為銀河紅牆阻隔。小序說:“醒而憶之”。雖然序與詞都是憶,但小序偏重記夢中景,而詞作已含醒後情。夢中把理想變成短暫的現實,小序忠實記之,夢境消失後的憶夢不可避免地溶進了對理想的現實性的思考,體現在詞作中。這兩句由於作者用了象徵手法,寓意不夠明顯。它們既有襯托蓬萊,構成整體意境美的作用,又有深一層的寓意。銀河是星河,用科學的眼光看,只是無數星星的聚合,是靜的。可是在作者筆下,它卻流動起來。銀河、紅牆,使景物更加飄逸多姿,引發著想像力。有如攝影時選取亭台一角,柳枝幾條,審美效果遠勝大全景。這兩種意象不僅襯托蓬萊,且可以聯想到牛郎織女的故事,進而可以猜測作者的用意,那或許是象徵自己追求的障礙。“流入紅牆不見人”, “流入紅牆”主語是銀河,“不見人”主語是作者。銀河可以自由地流進宮中,而自己只能隔河望牆,那紅牆便聯想到人間皇宮的宮牆。“不見長安見塵霧”般悵惘的心緒隱約可見。
以“蓬萊”為中心的意象群所構成的奇幻美麗的境界表現了詩人追求的明確和對理想的熱愛。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這首詞,寫景,天高海闊,清奇瑰麗,寫情,深婉纏綿,沉鬱迷離。因為作者受常州詞派影響較深,注重以大氣真力創造自然高妙的境界,寄託真情實感。另外,“怨去吹簫,狂來說劍”(《湘月》)是作者性格的自我寫照。他的詞作的風格,體現著他的個性,有的偏重於前者的婉艷,有的偏重於後者的豪放。這首詞兼具這兩種風格。
第二首寫夢醒後的感想。以月光、夜風,鐘聲渲染了一派淒清的氣氛,表現了對夢境的追戀和對理想實現的期望。“驚覺後,月華濃,天風已度五更鐘”。作者的美夢被五更的鐘聲打破了,被滿天的夜風吹散了。披衣下床,仰望天空,在拂曉的清寒中,月光顯得分外慷慨。夢中景,只剩她,似不忍離去,陪伴著作者。可這更加難忘那美麗的夢。此時,詩人也許正對月凝望,在尋找他的夢吧。月,可藉以抒發離合、悲歡、今昔等對立的感情。兩首詞作都寫到月。雖然殘月如新月,但時空已變,美好的時光已成過去,心境畢竟不同了。
作者並不是被什麼說不清楚的情感所折磨,不是為瞭望盡天涯路尋找目標而苦惱。“此生欲問光明殿,知隔朱扃幾萬重?”緊承上文情緒,抑制不住極度渴望,直抒胸臆。同時也照應小序和第一首中的“蓬萊”,成為第一首主旨的旁證,是這兩首詞的點晴之筆。作者說光明殿是自己一生追求的目標,語氣肯定,包含了萬難不悔的情志。
在寫這首詞的十七年後,作者曾有“死我信道篤,生我行神空”(《自春徂秋偶有所觸拉雜書之漫不詮之得十五首》第一首)的詩句,仍然表示,死,也要堅信理想;活,就要高出惡俗,奮鬥不息。詞中的光明殿就名稱看並非實指,與作者的詩作《行路易》中的仙都,玉京一樣,都是借喻理想境界。既然登上光明殿的玉階是今生今世的心愿,必定盼望早日遂心如願。能估算出幾時實現的願望是淺近的,遠大的目標,其奮鬥歷程是漫長的,道路是多險阻的。“知隔朱扃幾萬重”,“知”是不知,“朱扃”與上一首的紅牆喻意相同。“幾萬重”是對物與心的雙重誇張,寫出了困難的極限,更能見出對理想境界的仰慕;,這句與第一首的最後一句呼應,是對前途障礙的認識,只是上一首以象徵暗示手法來寫,這首用比喻誇張手法來寫。
名家點評
蘭州大學副教授祝東:第一首,主要是寫景,明月在天,四處無塵,蓬萊幽眇,銀河如水,是一片清淨而縹緲的景象;第二首,寫夢後睛景,特別是“此生欲問光明殿,知隔朱扃幾萬重”兩句,表明青年作者對理想的不懈追求,哪怕阻隔萬重“朱扃”。然而在這種大膽的理想追求之中,卻又透露出一些淒迷悵惘失落的情緒。如四野的靜寂、自身的孤獨、迷離的夢境等,都在營造這一氛圍。(《故事裡的文學經典清詞》)
作品相關
丁香花公案
清季的龔自珍不但詩文了得,而且思想深邃,被柳亞子先生譽為“三百年來第一流”。但一場緋聞,讓龔自珍黯然離開京城,流寓異鄉後又突然身亡,死得不明不白。
這樁緋聞源於龔自珍的一首詩:空山徒倚倦遊身,夢見城西閬苑春。一騎傳箋朱邸晚,臨風遞與縞衣人。許多詩家認為,這只是一首抒情之作,但後來又衍生了一樁緋聞,原因出在詩後小註:憶宣武門內太平湖之丁香花。就因這寥寥數言,牽出了緋聞的女主角顧太清。
顧太清是清貝勒奕繪的遺妃。貝勒府距太平湖畔不遠,且附近就有一片蓊蓊鬱郁的丁香林,有這些偶合的元素,許多好事者便將“縞衣人”與顧太清等同起來。“八旗論詞,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由此可見,顧氏頗有詩名。時在宗人府任職的龔自珍,常有機會出入貝勒府,於是,有了機會認識太清,並成為詩友。龔自珍的一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讓顧氏驚為神來之筆,對龔自珍激賞有加,佩服得五體投地。從相識到相知,並引為詩文知己。這一切為緋聞的傳播提供了更多讓人遐想的證據。何況,此時的顧太清已是未亡人,寡婦門前是非多。
陰差陽錯,當人們正在議論紛紛、添油加醋的時候,龔自珍又拋出了《桂殿秋》這首詞。此詞一出,本已物議沸騰的京城,更是輿情洶洶,像炸開了鍋。好事者極其亢奮:這是龔自珍的不打自招,詞所表達的不正是兩人偷情幽會的證據么?於是,偌大的京城,有關他倆的種種傳蛻更是活靈活現,鋪天蓋地。可憐一代文雄,就這樣被淹沒於萬眾的吐沫之中。
清朝時人對於男女之防,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對於男女關係之事,哪怕是一點點自以為的苗頭,也意淫得十分豐富。當流言蜚語與指責叱問紛紛向顧太清和龔自珍襲來時,他們都有口難辯,毫無招架之力。
龔自珍被逼得無安身之處,只好帶著一車書,辭官回鄉離開了京城。他匆忙離開京師之後,對進京心有餘悸,曾遣僕人人京迎接家眷,自己並不親往。兩年後的八月二十,龔自珍暴病而卒。據說,龔自珍是被奕繪之子載鈞派殺手下毒毒死的,這就是所謂的“丁香花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