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李鴻章
- 文學體裁:小說
- 作者:於東來
- 頁數:478頁
- 小說類型:歷史,人物,傳記
- 出版社:安徽文藝出版社
內容簡介
財神生日,自然不容忽視,於是,安徽廬州府合肥縣磨店鄉的各家各戶,從初五的大清早,就忙乎開了,而其中氣氛最熱鬧、上下最忙碌的,當然要數磨店鄉的李氏家族了。
今年六十歲的老爺子李殿華,天不亮就起了身,丫環伺候著洗漱完畢,便坐在堂屋裡一邊喝茶抽水煙,一邊等著兒孫們前來“定省”。
畢竟是上了點年紀,心裡放不下事,一袋水煙還沒抽完,李殿華便坐不住了,他輕咳一聲,低聲喊道:“李升!”
聲音雖然不大,但馬上就有了反應,李殿華話音未落,管家李升已經垂手肅立在桌前,低聲下氣地答道:“李升在,老爺安好?”
“李升啊,財神生日的一應事體都安排好了嗎?”儘管李殿華對李升歷來辦事都很放心,但還是禁不住要過問過問,初五的事情太重要了,這可關係到李家的興旺發達呢!
李升從老爺的語氣中揣摩到了這一點,他恭聲稟道:“老爺放心,一切都是照歷年的老規矩辦的。祭財神的席面已經讓廚下預備好了,一共是十大碗,博個好彩頭——‘十全富貴’。有安樂菜、豆腐果燒肉、大肉圓子、紅燒全魚……”
李殿華擺擺手,道:“這些不必細說了,你回頭吩咐廚房大師傅,十大碗祭菜固然要豐盛,但潔淨是最要緊的!事神最講的便是一個敬字,敬,也就是淨啊!”
李升連連點頭,附和道:“老爺所言極是。磨店鄉,不,整個合肥縣,誰不知道我家老爺最是敬奉神明,不然,我們李家哪會有今天!”李殿華啜了一口香茗,接道:“想我李家,祖上是許氏,居住在江右湖口。那年湖口洪水暴發,田宅盡毀,先曾祖迎溪公沿江而下,來到這廬州府合肥縣磨店鄉,舉家投靠姻親心莊李公。我先祖父慎所公也正是在那時,被過繼給心莊公以承祧李氏香火,到我李殿華已是改許為李的第三代了。唉,歲月荏苒,光陰催人啊!我李殿華自信忠厚一生、行善積德,無愧於許、李兩門祖先,只是……”他頓了頓,看了一眼李升,接著道:“李升,你雖是管家,我卻從不將你當下人看,一來,你是我李家同字,雖遠房畢竟是親戚,二來,你為人忠厚誠懇,所以,有什麼話我也不瞞你。我這一輩子,耕讀為生,目下雖說田宅小有、衣食無虞,家中丁口也算興旺,但可惜未能博得半點功名在身,只怕終此生也只是一鄉紳而已!唉,我今已屆花甲之期,來日無多,將來又有何顏面去見許、李兩家祖先於地下乎!”說到這裡,李殿華眼中珠光閃閃,聲音也哽咽起來。李升怕主人過於傷感,便柔聲勸慰道:“老爺,世事滄桑原無定數,名場爭雄更非人力可恃。老爺您兩次鄉試雖未奏捷,但卻是盡了人事,只是天時未和罷了。何況,您雖不入仕途,卻能以詩書傳家,文煜、文瑜、文球、文安四位公子,也都能苦讀詩書、力求上進,十里八鄉誰不知道咱磨店李家是耕讀世家、書香門第?老爺您不必難過,依小的看,日後咱李家定然發達,將來出個公卿什麼的,也不見得是什麼難事呢!”
一番話,說得李殿華復又高興起來。他點點頭,道:“說得也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將來真有朝廷封誥下來,只怕我是看不到了。不過,這財神生日倒是就在眼前,李升,除了祭神,其他事項像送窮什麼的也不可忽視啊!”
李升道:“老爺囑咐得極是,小的已命下人全都準備好了,府中十口大小缸,均已在四更天時換了淨水,這‘填窮’的事情已經完畢,只等天一放亮,先送窮,再祭財神!”“好,好!有你這樣一位得力的管家,看來我李殿華真要安享田舍翁之樂了!”
說話間,只聽堂屋外一陣腳步聲,李殿華的夫人周氏為首,領著長、二、三、四四房子、媳和孫兒、孫女,魚貫進了屋,老老少少,足有二三十口。
李殿華的夫人周氏,先向老爺行了禮,然後落座在丈夫的旁邊,老兩口一起等著接受兒孫和媳婦們的問安。
李殿華端坐在太師椅上,笑吟吟地看著滿堂兒孫,心中甚是愉悅:“罷了罷了,說什麼金榜題名,有這繞膝的兒孫,我意足矣!”他睜大老眼,一個一個地逡視著四房兒孫。長房文煜,今年四十三歲,領著長媳葛氏和三男三女六個孩子,先行跪拜。文煜道:“父親、母親安好!”
“嗯,起來吧!”李殿華看著垂手而立的長子,又問了一句:“文煜,你的《晴嵐文集》何時付梓?”
“稟父親,兒這幾日正在最後校勘,估計正月十五便可付梓。”“好,好!文煜,你是李門長房,要為幾個弟弟做個好樣子,你現在雖已開館授徒,但學問一事,須知永無止境,要日新日日新才是!印行文集,將所學昭告天下,自是讀書人本分,但也不可沉溺其中,要知道,讀書的本意,是輔佐君王平治天下,你還要在科場上再下點功夫才好!”“是,兒子記下了。”二房文瑜領著妻子夏氏和二男一女,也近前跪拜。李殿華也叮囑道:“文瑜,你比你大哥年少七歲,今年也該三十,而立之年嘍!大正月的,不是為父說你,你喜愛吟詩作賦不是壞事,但是你要知道,如今天子取士,是靠制藝,不是看詩賦!從今日起,要多作些八股文章,才能有朝一日科場得意!”
李殿華也知道自己這個二兒子生性散淡,專好吟風嘯月,卻不是名場中人,因此,也不對文瑜抱多大希望。三房文球,今年二十六歲,領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也跪拜在地。李殿華擺擺手:“罷了。文球,你元配儲氏壽算不永,過門沒幾年便撒手西去,撇下一兒一女兩個苦命孩子,唉!”他長嘆一聲,接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這也不便強求,這樣吧,等出了正月,為父再與你尋一頭親事,免得你孤雁無朋,終日裡悲悲悽淒,也耽誤學業!為父有一老友,日前還曾提過此事,女家姓完,據講也是合肥縣小有名氣的才女哩!”文球倒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漢子,聽了父親的話,他畢恭畢敬地又叩了幾個頭,低聲道:“請父親放心,孩兒雖遭喪妻之痛,大志卻不曾消磨,兒子這些日子也在開始草撰《妙香亭文集》呢!”李殿華哈哈大笑,對周氏道:“好,好得很,我這幾個兒子,倒也隨我,一味地舞文弄墨,可算是痴心不改哩!”最後跪拜的,是四房的文安,他攙著妻子李氏,正要往拜墊上跪,半天沒說話的老夫人周氏發話了:“文安,你自己來問問安也就罷了,怎么還把你媳婦也帶了來?你不知道她不方便嗎?”李文安尚未答話,他的妻子李氏卻彬彬有禮地回復道:“婆母,媳婦的身子不礙的,郎中已計算過,臨盆之期怕還有幾天……”李殿華咳嗽一聲,端著老公爹的架子說道:“郎中之言不可不信,亦不可俱信,生產大事,關乎兩條人命,焉能不百倍小心?我李家如今不圖別的,但求一個人丁興旺、家口平安!”他頓了頓,轉對四子文安道:“雖說你在兄弟行中年齡最幼,但今年也是虛歲二十二,況又已經開館授徒,為人師了,這些道理你應該知道。你們對父母盡孝是好事,不過,凡事均應隨機而處,不可過於拘泥古禮。你媳婦臨盆在即,就算是一個特例,這幾日的晨昏定省,就不必讓她親來,有你每日前來問安,有我那小孫孫瀚章代母行孝,也就足慰我心了。快,命婢女們將四少奶奶攙回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