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廖元發為故鄉東平的鄉土英雄李朝寶撰寫的碑文。既是對明末清初魯西地區社會動盪、民生凋敝的真實寫照,也是近代史和民間信仰研究的重要文獻資料。
基本介紹
- 中文名:李將軍德垂百世碑記
- 作者:廖元發
- 出處:《東平州志》、《東平縣誌》
- 年代:清康熙十二年
作品原文,注釋,背景介紹,
作品原文
廖元發 撰
公東原世胄也。始自大兵憲,柘泉公魁南宮而伺清華,三陟烏台,立朝敢言,有古大臣風。再傳夢得公,首領鄉薦而潘花燦錦,越三世而印野公出焉,德茂泮水,學冠群倫,鄉黨欽其雅度,宗族服其光明。是知,蘊隆者發必厚,積善者慶有餘。四世果台輔公應也,自總角時嗜弓矢悅馳騁,恆以大丈夫安邦定國自命。及歲有十八,以射魁名始入武庠。我東原之人觀其器宇非凡,大志素負,即知他日可為朝家干城也。且公常夢一披頭失足衣皂者,論以兵法授以秘訣,在公雖有此夢,未知其為何說也。
逾年,城東石度屯元兇胡倫等,哨聚山林為害甚大。奉旨嚴緝,顏撫軍委鎮茲土。其士卒無營房皆露居野處,惟公宿北極廟中,始悟昔日之夢應於今日。公安之討之,暗合孫吳,智獲胡倫,餘孽遁跡,東方始受安定之績矣。顏撫軍題敘欽賞,自此朝廷之上方知有公。
繼有李青山等聚賊數十萬,安老營於河西,合營困城。忽而夜起黑風,刀槍皆有火星,城上城下盡然,皆以為不祥而有恐色。公獨坦然運籌,次日統兵力戰,賊大敗而退,闔郡老幼始安。邱撫軍聞公胸嫻韜鈐,屢獲大捷,特取任為腹心,遂題以副將管左營事。
適鄒騰土寇楊三畏猖獗,絕煙數百里,震動山左。邱撫軍深以為慮,命撫標四營付公檢閱。公乃懸符握節,統兵萬餘掃蕩峙山。正值炎天,人不解甲馬不卸鞍,親冒矢石血染甲冑,未及兩月誅滅楊三畏,群凶星散,人民安堵如故。遂報大捷,欽賜蟒玉,彼處有三戰三捷碑建立。即漢之衛霍,晉之羊杜,唐之郭李,諸將何多讓焉。
茲值國朝伊始,公於順治元年赴總河楊呈繳關防,剳付,遂留標下聽用。本年九月內,方撫軍調征峙山賊寇,楊原不期,月而悉為蕩平。流離者始得還鄉,奔走者方知有家。最可惜者,凶荒之後田野荒蕪滿目蓬蒿,有食草粒者,有食樹皮者,更有食人肉者。因而土寇蜂起,賊首周魁軒等烏合數萬,流毒四方,截劫搶掠,南北不通而境內人民盡為逃散。郡侯關率我父老,懇公為東原作保障,公慨允,是任訓練義勇。馬不滿百,人不滿千,先議保城之策,次定平剿之計。且常誡士卒曰,爾等生於斯長於斯,切不可擅入民房,淫人妻女,動民間之一絲一粒,如違者按以軍法,眾皆仰體。縱有獲賊營妻女者,公詢某處某姓,放回本家。得一物者給之本人,得一馬者賞之勁卒,所以身經百戰所向無敵,平定賊穴勢如破竹。
十一月蔡你憨聚賊十數萬,夜來困城。公統兵力戰大獲全勝,南橋東有戰捷碑建立。二年五月二十五日,徐小野等聚賊十數萬,困我城池,城東亭子坡安營。公於是日,令守者自守,伏者自伏,匹馬隻身直衝敵營,奮勇連誅數賊莫敢擋鋒。眾軍乘勢追殺,屍橫遍野,被傷者不知數焉。自此軍聲大震,賊膽盡落矣。總河楊疏題剿賊大捷事,撫院丁疏題奏捷音事,俱敘功在部。壯哉我公,保城池於無虞,登人民於衽席。闔郡食公之德,戴公之功,何不啻天高地深也。
八年,金龍口衛決。總河委任修築,承命克贊,數月間而力挽狂瀾。總河嘉乃丕績。十二年,題濟寧旗鼓廳守備,冰兢三載,賠金數千,人鹹笑公之迂且拙,我正服公之清且慎也。奉裁改推十八年,補寧夏西協中衛營都司,荒邊是任,凝若山立,笑比河清,嚴守御勤,訓練立營,制肅隊伍,允矣,稱大將軍矣。總督眷念殷切,委攝本營副將。篆務七載以來,秋毫不循舊例,蔬水俱出私囊,儼若光弼之代子儀也。康熙八年,榮遷廣東香山左營游擊。掣公之長材宏略布有時矣,則李廣無雙,我公其繩武乎。
孰意水土未服,九年致仕,掛冠勇退,愈於公者誰與。十年仲春回籍,季冬恙瘡。十一年孟春二十六日亥時,天降將星其大如斗火光滿天,自西南而落東北,及地之時一星分為三星魚貫而下,我公行三正此應也。仲春初四日寅時告終。
我公功成名立,壽屆古稀亦可無憾,但我郡人未報萬一為恨耳,嗟嗟。功德在當年,思慕在後世,士也輟弦,女也停織,工賈行旅輩亦莫不涕泣而載道。誠可惜也,伊可慕也。
我郡人歷敘始末,立石以志不忘。
注釋
該碑記所述“李將軍”,為東平縣州城人李朝寶,武庠生,明末已任東平州撫軍副將管左營事;清順治十二年,任濟寧旗鼓廳守備;順治十八年,任寧夏西協中衛營都司將軍;康熙八年任廣東香山左營游擊將軍。
背景介紹
在各地歷代紀念鄉土賢達的碑文中,大都可以看到一個現象,就是對史實的一味粉飾甚至吹捧,對當時的官方當局更是曲意逢迎、粉飾太平,生怕有任何讓當局難堪的文字流傳後世。當然,以後來人的角度看來,這些寫法和做法完全可以理解,畢竟在封建社會官方體系里,對文人士大夫個人前途境遇而言,明哲保身是明智的。
但是,中國歷史上從來不缺乏正直之士。在百姓看得見摸得著的黑白善惡面前,他們同樣不懼是非,仗筆直言。例如,這篇碑記中有如下文字:
“……茲值國朝伊始,……流離者始得還鄉,奔走者方知有家。最可惜者,凶荒之後,田野荒蕪、滿目蓬蒿,有食草粒者,有食樹皮者,更有食人肉者,因而土寇蜂起,……”
要注意的是,文中所寫的正是當時的“國朝”,寫此文時作者廖元發本人已擔任“國朝”從五品銜京官、亦為其故鄉東平直隸州內聲名顯赫的知名人物。能不避官場忌諱、直筆當時民間慘狀、並更指出民不聊生的社會現實才是導致“土寇蜂起”的原因,實在是需要相當的勇氣和擔當,非正直之士所不能為。
另外,文中主人公李將軍是歷經兩朝三代的官員,作者在記敘其功績時,並沒有因為作者身在“國朝”而對主人公前朝的功績刻意薄之,相反是逐功記敘,甚至不吝以“漢之衛霍”的溢美之詞予以彰錄。由此可見,作者正直處世、良知治史之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