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園

河下舊為山陽轄境淮郡城外第一大鎮。其名緣起目前尚無定論,可能出於民間俗呼①,冊籍始見於吳玉搢所著《山陽志遺》。其地介於河湖之交,既有滿浦壩握西湖要樞,又有相家灣據大河天險。

基本介紹

  • 中文名:曲江園
  • 出自:《山陽志遺》
  • 年代:明永樂十三年
  • 地區:淮郡城外
簡介,建造時間,衰落,

簡介

明永樂十三年(1415),督理漕運的平江伯陳瑄鑿清江浦引湖水通漕,使運道改變徑指山陽城西。以致漕艘賈舶連檣,雲集湖嘴,回空載重百貨山列。繼之綱鹽集頓,鹺商紛紛投足。從而人文蔚起,甲第相望,園亭林立,成就了河下明清兩代歷三百餘年之繁華興盛。
當年鹽莢盛時,河下諸商均以華侈相尚,莫不璧衣錦綺,食厭珍錯。其第宅、園亭、花石之勝,鬥巧炫奇可比洛下。街衢巷陌之間,錦繡幕天,笙歌聒耳,游賞幾無虛日。其間風雅之士倡文社,執牛耳,招集四方名士聯吟談藝,壇坫之盛,甲於大江南北②。明代詩人邱瓊山的《過山陽縣》記錄了河下早期成化、弘治年間(1465-1505)的盛況③:
十里朱旗兩岸舟,夜深歌舞幾時休?
揚州千載繁華景,移在西湖嘴上頭。
河下雖區區彈丸之地,但在其鼎盛階段的三百餘年裡,其第宅園亭數目之眾令人瞠目。較為有名的有夏曰瑚的恢台園、黃蘭岩的止園、劉切庵的一簣園和思園、杜首昌的綰秀園、張新標張鴻烈父子的曲江園、程蓴江的晚甘園、程鏡齋的荻莊,此外還有舫閣、漪園、且園、九獅園、宜園、寓園、帶柳園、半樂園、十笏園、師意園、小桐園、一卷一勺園、亦廬、可止軒、補蘿山房等等,實在是不勝枚舉。而其中尤以曲江園最極淮陰園亭之勝,遺存之題詠唱酬也最多。本文對該園作一番考述,旨在再現河下昔日繁華之一斑。
曲江園原名依綠園,在蕭湖(又名東湖、珠湖)之濱。西接普光禪寺,東連黃氏舫閣、止園,斜對曹家山。大門臨水,西南有正樓三間名曰曲江樓,東樓三間曰云起閣。西首西南三間房,一間曰娛軒。西南船房六間,東曰水西亭,西曰半畝方塘。北首有亭翼然,曰萬斛香。後門竹扉四扇。④該園原屬張新標、張鴻烈父子,後歸程爽林、程水南兄弟。程氏兄弟於其旁益闢為林園,重樓復閣、月檻風軒,又增加了涵清軒、水仙別館、香雪山房等諸勝。⑤並被程眷谷易名為柳衣園。接著程氏旗人又於對湖原程氏先人攢柩處大起荻莊,敞廳飛閣、曲榭迴廊,夾水相望。⑥故而所集園亭之勝甲於全淮,名播大江南北。
然而無論是張氏營構於先,還是程氏增修於後,曲江樓皆因其特有的宏麗,在諸勝景中均未失去領先地位。所以因樓而得名的曲江園名在易主易名中得以長存,並且一直流傳至今。長期的數名並用曾引起後世的一度混亂,連程氏後人程鐘(字秀峰,一曰袖峰)對其高祖程用昌(字克庵)的依綠園是否與張氏父子的依綠園同屬一園也產生了懷疑。⑦程鐘在《淮雨叢談》中對《茶餘客話》中所述:“依綠園在蕭湖中,有曲江樓也”,提出懷疑。認為“(張氏)曲江園彼時不名依綠園,豈後來改稱依綠園乎?抑吾山(阮葵生)先生一時誤記乎?”又曾批范以煦著《淮壖小記》曲江樓條云:“曲江樓本名曲江園,不知何時稱依綠園?”
筆者認為張、程二氏的曲江園同屬一園,不但府、縣誌中如此記載,而且清人的有關著述中大多數持此說。另外還可以從下面的事實中得到充分證明:程氏後人程景韓在其增訂的《淮安河下志》案語中,敘述了曲江樓下壁間嵌有數塊石碑,乃張氏先代像三幅。一為漢留候,司馬貞所贊也;二為宋橫渠先生,朱文公所贊也;其三為宋南軒先生,真西山所贊也。系程眷谷的孫子程湘舟(得齡)所獲,勒石以志景仰。至於園名的由來,前面所述因樓而得名,只是筆者的構想,在所見資料中尚未發現有如此提法。然而這並非毫無所據。曲江樓名氣之大,眾所皆知。以樓代園,不是就連程鐘本人也無意中這么做了嗎?而且在清人的詩集筆記中還可以找到許多類似的以樓代園的說法。如《淮亭睦錄》就這么記載:“曲江樓為張鞠存吏部觴詠處,有依綠園、雲起閣諸勝。”其它恕不多舉。

建造時間

曲江園具體建於何時,確實已是“茫茫泥爪,世遠難稽”,現在很難說得清。只有從張氏父子所活動的年代來大致推測了。
張新標,字鞠存。順治六年(1649)進士。八年為鄉試同考官,因官稱得人擢吏部考功司主事,後改戶部。坐事謫黑水監,以疾告歸。⑧張鴻烈,字毅文,號涇原,又號岸齋,初名{乃煒,字雲子。康熙十八年(1679)舉博學鴻辭,授翰林院檢討,充纂修明史官。康熙二十三年(1684)上疏請開黃河兩岸泄水河及停采楠木事。以不應密封掛部議處,左遷大理寺副。未幾以丁艱歸里,服闋不復入都。後徙宅於東海郁洲之上園山中。
由張氏父子的簡歷,以及留存於世的曲江園早期文人題詠,特別是與張鴻烈同年登鴻博的蕭山名士毛奇齡(西河),在赴曲江樓中秋燕集時所作的《明河篇》來看,⑨說曲江樓建於清初順治(1644—1661)後期比較妥當。這裡還值得注意另一個事實,就是張鞠存原有一個東溪草堂為其讀書處。根據東溪草堂留下的胡從中等人之題詠來看,其地也在東湖之濱,而且又隻字沒有言及曲江樓等勝景。另外張鴻烈的外孫吳玉搢在其所著《十憶詩注》中,承認曲江樓舊日為其外祖家的家園。可知園之所在,即家之所在。那么曲江園就很有可能是張鞠存入仕後或致仕後於其原來的基礎上擴大修建的。
曲江園易主的時間,從張鴻烈的簡歷中可以看出,只可能是丁憂孝滿隱居東海郁洲之時。另據程鐘在《淮雨叢談》中所述,其高祖營構此園當在康熙(1662-1722)中期。兩者在時間上是完全吻合的。
河下雖小,但系殷阜之區,更為人文薈萃之所。就以明清兩代所出進士之多,足可以使人嘆服。不但出了沈狀元(坤)、汪榜眼(廷珍)、夏探花(曰瑚),三鼎甲俱全,居然還有劉氏的“五世巍科”(劉世光,劉一臨,劉自竑,劉芳聲,劉昌言,劉愈,劉始恢)。“先哲名流提倡風雅,他鄉賢士翕然景從”。園主即為壇坫之英,風雅之彥,當初園中之盛況就完全可想而知了。
前文提到的毛西河賦《明河篇》事,其中還有一段趣聞。清初西河避難淮上,化名王彥字士方,匿跡於夭寧寺。時間長了,人心萌動,逐漸與淮安諸名宿相友善。當年八月十五日張鞠存召大江南北名士百十人,齊集曲江園觀百戲,西河也在座。時園中張燈水榭,設伎作諸色,星盤火樹於洲渚間。席中絲竹清歌,酒過數巡,西河乘著酒興為賦《明河篇》,全詩長達五百八十六字。詩成以後爭相傳抄。正巧張鞠存的同年宣城施愚山過淮,見詩大驚曰:“何物王士方,此非吾友江東小毛生?”急物之,果然。
如果說張氏曲江園已極一時之勝,到了程氏手中可謂“更上一層樓”,達到她的最鼎盛時期。這一方面因為時值寰宇承平,進入了所謂康乾盛世。另一方面是因為程氏乃富商巨賈,財力遠遠超過了普通仕宦世家的張氏,何況張氏父子的仕途又並不春風得意。這一點從程氏買園後立即大興土木加以擴建中也可以看出。更重要的原因是程氏父子叔侄的才華以及在文壇上的名氣、影響也決不相讓於張氏父子。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到了程氏手中,文社的規模更大,產生了“曲江十子”,刻有《曲江樓文集》,壇坫之盛被推向了新的高峰。這裡不妨對程氏家族作一點簡述。
程氏自晉梁起即為徽州名族,是晉新安太守程元譚之後,世居歙之岑山渡。明季遷於淮、揚,業鹺的共有好幾支,幾乎壟斷了當時的淮北鹽業。據李元庚《梓里待征錄》記述,清初淮安鹽商十三家,全部姓程,皆極豪富。當時從張鴻烈手中買下曲江園的是程朝宣(字輯候,一字二樵)。也就是說曲江園的真正主人既不是程鐘的高祖父克庵先生,也不是爽林、風農兄弟。而是爽林、風衣的二伯父二樵封翁(爽林,風衣之父名朝征,排行老三,老大名朝聘)。前文所述只是姑且暫從二百餘年以來幾乎所有官私著述之說法。筆者是不敢苟同的,其理由如下:
據李元庚《河下園亭記》所述,園歸程氏易名為柳衣園的是程眷谷。眷谷名竣,一字大川,乃朝宣仲子。其才氣、名望遠不及爽林、風衣。如果園是爽林、風衣的,他們又親自主持著曲江園壇席,何不自己起名呢?實際上易名的時間也是在程朝宣棄世以後,程眷谷正式成為曲江園主之時。
既然爽林、風衣並不是曲江園真正的主人,為什麼二百餘年以來,幾乎所有的宮、私著述中只要一提到曲江樓,就好象只知有爽林、風衣呢?這一方面是由於他們弟兄在文壇上的名氣,一方面也因為他們對曲江園的貢獻確實是顯赫的,以至於他們的名字和曲江園似乎成了無法分割的整體,因而被人以訛傳訛下來。
我們既已搞清程氏曲江園的歷代主人,當然還必須進一步搞清其歷代主持文社的人。為此筆者翻檢了歷年所得有關曲江園的題詠,發現程克庵的遺詩中,不少均為康熙三。卜九年(1700)以前的作品。而且這些詩稿中,柳衣園名均未出現。另考風衣是出生於康熙二十七年(1688),爽林是康熙四十三年(1704)中的舉。這就說明程氏買園的時間確為康熙中期。買園後在程朝宣手中,主持壇席的人只能是程用昌,易名的時間也確係程眷谷成為第二代園主以後。而此時主持文社的才是爽林、風衣兄弟。
爽林,名塏。風衣,名嗣立,原名城,號水南、一號篁村。乾隆初舉博學鴻辭不就。生性英敏,讀書一過即誦。詩文蒼深,氣味醇古。工行、草書,精於山水。風流雋望傾倒一時,交遊滿天下。尤為有趣的是,若有人求其書,則以畫應;有人求其畫,則以書應。若求其書、畫,則必與對坐,講莊子、毛詩數則。⑩
正因為風衣如此風流儒雅,在他與其兄主持曲江園文社期間,才得以凝聚大江南北的名士耆宿。其中有會稽徐笠山,宛陵汪師退,桐城方南塘,長洲沈德潛,金壇王汝驤、王澍,塗山吳純人等。當時程氏族中文人高士也不少,有程增(維高)、程均(又庠)、程坤(退翁)、程鑾(坡士)、程鐘(葭應,不是前文所提之程鐘,是其從曾祖)、程墊(秋水)、程鑒(鏡齋)、程沆(琴南)等。在淮安本邑的諸名宿中,周白民(振采)、劉萬資(培元)、劉萬吹(培風)、王素珍(家賁)、邱庸謹(謹)、邱長孺(重慕)、吳慎公(寧謐)、邊頤公(壽民)、戴白玉(大純)與風衣並稱為曲江十子。如此壯觀的陣容,使得曲江樓稿風行海內,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衰落

爽林、風衣在曲江園的文壇上消失以後,曲江園便開始進入了她的衰落期。曲江園的園主也就再沒有請過外人來主持文社。當程元龍成為園主之時,往日大規模的燕集更是越來越少。他把主要精力放到了課子讀書上,把重振先賢聲華的希望放在了兒子們身上。然而第四代的園主並沒有能扭轉乾坤,在史震林所寫的《記》中,清楚地記述著:堯峰雖然不敢有墜先澤,忙於“修葺、補花、增竹、扶石、疏泉,”也忙於宴賓接客。但是好景不長,乾隆三十九年(1774)秋,黃河決於老壩口,河下以西地勢尤卑,水深達丈余。廬舍漂沒,人死無數,濁流淤墊。大水退後,雖百業如常,然元氣盡喪。⑾程氏家境日下,《河下園亭記》中就有程晟把自己的燕詒軒賣與丁兆祺的記載。曲江園日益衰替。⑿
道光七年(1827)綱鹽改票,鹽運的集散地移到了渭河(即淮陰)西壩。河下的富商巨室均銷歇,人煙凋敝,高堂大樓拆為曠野。曲江園園址也就整個湮沒,悉付杳茫想像矣。
註:
①參見曾鑣著《信今錄·張廷傑傳):有“家在郡北郭外,俗呼曰河下。”
②參見殷自芳撰《程袖峰河下廿景詩序》。
③參見程鐘著《淮語叢談》,其轉錄自閻詠著《左汾近稿·詩話》。
④參見丁晏撰《蕭湖曲·序》和李元庚著《河下園亭記》。
⑤參見史震林著《華陽散稿》。
⑥參見丁晏撰《蕭湖曲·序》。
⑦參見李元庚著《河下因亭記·依綠圈》。
⑧參見同治刻本《重修山陽縣誌》。
⑨太長不能錄,參見《淮壖小記》或《山陽志遺》。
⑩參見《墨林今話》和《墨居香西識》。
⑾參見李元庚著《梓里待征錄》。
⑿參見《潛天老人筆談》。
(本文載《淮陰志林》一九八七年第三期,略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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