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孽海花》的主要內容把故事和真實結合在一起,塑造個人與社會歷史命運更緊密結合的人物,把小說提高到歷史哲學的地位。作者在文中更注重表現諸多政治事件的內在聯繫及其發展趨勢。誠如作者自云:“這書寫政治,寫到清室的亡,全注重德宗和太后的失和,所以寫皇家的婚姻史,寫魚陽伯、余敏的買官,東西宮爭權的事,都是後來戊戌政變,庚子拳亂的根源。”
小說尤其突出地表現了舊式封建士大夫的必然沒落。這裡面人他們頗有文化素養,論金石,談考據,一派高雅斯文氣象,卻大都不堪承當大事。如中法、中日戰爭數回中那兩位徒託空言、終無大用的書生莊侖樵與何珏齋。雲臥園名流雅集中的翰墨場中怪傑李純客,自鳴清高,疏狂傲世,其實卻還是十里軟紅塵中的名利客。揭露這過渡時代中持守舊文明的“士”完全無助於挽救天朝上國的淪落,是此書的重要內容底蘊之一。
作品目錄
第一回 | 一霎狂潮陸沉奴樂島 卅年影事托寫自由花 | 第二回 | 陸孝廉訪艷宴金閶 金殿撰歸裝留滬瀆 |
第三回 | 領事館鋪張賽花會 半敦生演說西林春 | 第四回 | 光明開夜館福晉呈身 康了困名場歌郎跪月 |
第五回 | 開樽賴有長生庫 插架難遮素女圖 | 第六回 | 獻繩技唱黑旗戰史 聽笛聲追白傅遺蹤 |
第七回 | 寶玉明珠彈章成艷史 紅牙檀板畫舫識花魁 | 第八回 | 避物議男狀元偷娶女狀元 借誥封小老母權充大老母 |
第九回 | 遣長途醫生試電術 憐香伴愛妾學洋文 | 第十回 | 險語驚人新欽差膽破虛無黨 清茶話舊侯夫人名噪賽工場 |
第十一回 | 潘尚書提倡公羊學 黎學士狂臚老韃文 | 第十二回 | 影並帝天初登布士殿 學通中外重翻交界圖 |
第十三回 | 誤下第遷怒座中賓 考中書互爭門下士 | 第十四回 | 兩首新詩是謫官月老 一聲小調顯命婦風儀 |
第十五回 | 第十五回 瓦德西將軍私來大好日 斯拉夫民族死爭自由天 | 第十六回 | 席上逼婚女豪使酒 鏡邊語影俠客窺樓 |
第十七回 | 辭鴛侶女傑赴刑台 遞魚書航師嘗禁臠 | 第十八回 | 游草地商量請客單 借花園開設談瀛會 |
第十九回 | 淋漓數行墨五陵未死健兒心 的爍三明珠一笑來筋名士壽 | 第二十回 | 一紙書送卻八百里 三寸舌壓倒第一人 |
第二十一回 | 背履歷庫丁蒙廷辱 通苞苴衣匠弄神通 | 第二十二回 | 隔牆有耳都院會名花 宦海回頭小侯驚異夢 |
第二十三回 | 天威不測蜚語中詞臣 隱恨難平違心驅俊仆 | 第二十四回 | 憤輿論學士修文救藩邦名流主戰 |
第二十五回 | 疑夢疑真司農訪鶴 七擒七縱巡撫吹牛 | 第二十六回 | 主婦索書房中飛赤鳳 天家脫輻被底臥烏龍 |
第二十七回 | 秋狩記遺聞白妖轉劫 春帆開協定黑眚臨頭 | 第二十八回 | 棣萼雙絕武士道捨生 霹靂一聲革命團特起 |
第二十九回 | 龍吟虎嘯跳出人豪 燕語鶯啼驚逢逋客 | 第三十回 | 百水灘名伶擲帽 青陽港好鳥離籠 |
第三十一回 | 摶雲搓雨弄神女陰符 瞞鳳棲鸞惹英雌決鬥 | 第三十二回 | 艷幟重張懸牌燕慶里 義旗不振棄甲雞隆山 |
第三十三回 | 保殘疆血戰台南府 謀革命舉義廣東城 | 第三十四 | 雙門底是烈女殉身處 萬木堂作素王改制談 |
第三十五回 | 燕市揮 金豪公子無心結死士 遼天躍馬老英雄仗義送孤臣 | | |
創作背景
19世紀末,清政府日益腐敗,一批有愛國良知的作家,用小說這一文學形式對社會的醜惡現象進行了揭露和譴責。魯迅曾在《中國小說史略》中把這類小說歸屬為譴責小說,其中曾樸所著的《《孽海花》》便是其中的代表作之一。作為一個有愛國心的改良主義者,曾樸看到清朝政治黑暗,官場腐敗,所以通過小說加以猛烈抨擊和嘲諷。
創作歷程
1903年金松岑應東京的江蘇留日學生辦的《江蘇》雜誌之約,寫了《孽海花》前六回,其中第一、第二回刊登於《江蘇》第八期上,作者署聯所,即金松岑的筆名。1904年3月, 金氏在《愛自由者撰譯書廣告中》中,將《孽海花》標以“政治小說”,並介紹說:“此書述
賽金花一生歷史,而內容包含中俄交涉,
帕米爾界約事件,俄國虛無黨事件,
東三省寧件,最近上海革命事件,東京義勇隊事件,廣西事件,日俄交涉事件,以至今俄國復據東三省止,又含無數掌故,學理,軼事,遺聞。精彩煥發,趣味濃深。現已付印,即日出書。”可見此書是以揭露帝俄侵略野心為主題,僅擬寫至 1903年為止。 這即《孽海花》還戶初的計畫。實際上金著《孽海花》並未成書出版。
光緒帝三十一年(1905年)小說林本
1904年8月, 曾樸創辦小說林書社於上海。金松岑即將所作《孽海花》前六回交給曾樸,二人共同商定了六十回目,曾樸手擬了一份《孽海花》人物名單,計一百一十名,分為“舊學時代”、“甲午時代”、“政變時代”、“庚子時代”、“革新時代”、“海外運動”六個階段計畫全面反映晚清社會。隨即曾樸對前六回進行了修改,並續寫下去,經過三個月的努力,一氣呵成了二十回,分成兩編(每編五卷十回),於乙巳(1905年)正月和八月由日本東京翔鸞社印刷、小說林社發行。三十二開本,鉛印。此書兩冊封一均以海水浪花島嶼為背景,中間橫書“孽海花”三字。封二中央書“孽海花”三個大字,右上端標以“歷史小說”,左下側書“亞蘭女史題”,均堅行書寫。卷首有賽金舀±半身照片,題“狀元夫人曹夢蘭(又名賽金花)像”。每卷卷首均題“愛自由者起發,東亞病夫編述”,每卷卷末均有插圖。第一回結尾列有全編六十回的回目。此書今
上海圖書館有藏本。1907年《小說林》雜誌創刊後,曾樸又續寫了五回,連載於該刊第一期(21回,22回)、第二期(23回、24回)、第四期(25回),以後中輟。19I6年
強作解人曾將二十一回至二十四回編為三編,並與佚名的《孽海花人名索隱表》、強作解人的《孽海花人物故事考證》八則及《續考》十一則合刊,由上海擁百書局排印,上海
望雲山房發行。曾樸此時創作的二十五回,至今未見有合刊的單行本行世。
阿英在《晚清文學叢鈔·小說二卷》中僅收了一至九回(
中華書局1960年版)、
魏紹昌在《孽海花資料》(增訂本)中僅收了第一至六回及第二十五回(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均非全壁。
真美善本
1927年曾樸由政壇重返文壇,在上海創辦了真美善書店和《真美善》雜誌,開始了《孽海花》的修改與續寫工作。這一年,曾樸對前二十五回進行了修訂,特別對其中的一至六回和二十五回作了較大的變動,如刪去首回所列的六十回回目;刪去反對
科舉制度、反對封建專制君主、以及
陳千秋主張用“霹靂手段”推翻清廷的激烈言論;刪去第二十五回兩則反映下層人民抗日衛國要求的故事;將四、五兩回有關興中會的革命活動下移至第二十九回;添進了
龔自珍與太清西林春、龔孝琪與褚愛林、曹公坊與李霞芬、
劉永福與花哥等艷情故事。1928年1 月真美善書店出版了修訂本第一、二編二十回。此書每編一冊,每冊各五卷十回,封面有
自由女神像,中間豎寫書名,題署“東亞病夫著”,第一編卷首有作者《修改後要說的幾句話》一文作為代序,兩編每回均有辰伯所作插圖一至三幅不等。今上海圖書館有藏本。曾樸修訂、續寫的二十一回至三十五回,先連載於《真美善》雜誌上,由一卷一期至五卷六期,斷斷續續刊登了三年多(1927年11月—1930年4月)。1935年1月真美善書店將二十一回至三十回作為第三編出版, 同時又將一至三編十五卷三十回合為一冊印行,這就是通行的三十回本初制本。此書上海圖書館有藏本。今所見1941年上海真美善書店重刻本、1944年上海真美善書店三刻本、1940年成都孫次舟敘錄本、1955年北京寶文堂本、1956年
上海文化出版社本、1957年台北
世界書局本,都是根據真美善初刊本三十回重印的。1959年
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印行了《孽海花》增訂本,除真美善本三十回外,並附錄了三十一回至三十五回及《孽海花人物索隱表》(
劉文昭增訂)。197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據此又重印了增訂本三十五回。
續本
《孽海花》的續作有兩種,一是
陸士諤的《新孽海花》。此書銜接小說林本《孽海花》一至二十回,自二十一回“背履歷庫丁蒙廷辱,通苞苴妃子受官笞”起,至六十二回“專制國終攖專制禍,自由神還放自由花”止,回目完全襲用曾樸、金松岑所訂的六十回回目,1912年9月由上海大聲圖書局出版,共四冊, 後因涉訟毀版。此書與原作殊不稱。二是燕谷老人(張鴻)的《
續孽海花》。張鴻系曾樸同鄉摯友,受曾樸之託而作續書。此書銜接真美善本《孽海花》一至三十回,由三十一回續寫至六十回,仍以賽金花為線索,主要描繪了清末戊戌變法和庚於事變兩大歷史事件,文字生動,是一部較好的續作。此書於1943年由真美善書店出版,翌年再版過一次,1982年
黑龍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新的校訂本。
人物分析
《孽海花》作為歷史小說,刻畫人物性格吸取了我國古代“良史”的實錄精神的同時又借鑑了《儒林外史》“秉持公心,指摘時弊”的諷刺手法,以寫實筆法評說事件、權衡人物。即使對威毅伯(影射李鴻章)這樣的人物,亦絕非一概罵倒。這樣的寫法使得這部作品的主人公金雯青(金溝)能夠被賦予代表晚清知識分子形象、狀態的責任。
金雯青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傳統文人形象。中國傳統文人士子作為一個生產精神文化的特別群體, 作為一個缺乏獨立經濟基礎的社會階層, 具有天生的依賴性、寄生性和附著性。他們從屬於統治階段, 以自己獨自掌握的文化知識為其服務他們對政治保持著長久不衰的濃厚興趣, 以極其熱情和執著的精神把“ 學而優則仕” 作為價值實現的唯一途徑。“科名是讀書人的第二生命”,文人們只有通過把才學售與帝王家才能獲得安身立命的位置, 因此功名仕進是歷代文人士子始終不肯放棄的追求, 即便在兵荒馬亂的時代, “一聽見開考的訊息, 不管多壘四郊, 總想及鋒一試”。這種傳統的價值觀念在源遠流長的中國歷史長河中猶如一個充滿巨大向心力的吸盤, 把文人士子緊緊吸住, 成為他們生活方式。金雯青便是其中欣欣向榮的幸運及第者。他以狀元的身分在小說中出場, 這種特殊的身分蘊含了特殊的意義。“狀元”是自實行科舉制五百多年以來中國社會最令人艷羨的頭銜和榮譽,是中國士人們夢寐以求的價值體現。這一身分的賦予使金雯青無疑便成了傳統文化的負載者。小說略去了他十年寒窗、攻史啃經、習作八股的歷程, 直接從他蟾宮折桂, 成為天子門生的顯宦榮耀時著筆, 卻正是借“狀元”這一身分所負載的文化積澱意義, 來暗示金雯青有著千百年來文人學子的普遍經歷。在他身上, 具備一般舊文人的優點和劣習, 學問“數一數二”,“文才揚名一時”, 詩詞文賦, 金石版本無所不通, 更還有與“蕊宮榜首”彩雲的“再世姻緣”的艷遇。若是時光倒流幾十年, 幾百年, 他完全可以陶醉於自己的才學, 做一名高雅風流、悠閒灑脫的士大夫。然而他所處的時代使他一出場便面臨尷尬處境回鄉省親途經上海。在這裡, 他見到的是身穿西服的青年男女, 出入西式餐館的官員, 欽派出國的使臣, 他們用刀叉進餐,以香檳和咖啡代酒,聽到的是“咭俐呱鑼”的外國話, 不知所謂的西國政治藝學, 他卻只能“ 在旁默聽, 茫無把握”。面對這種窘迫情形, 他才猛覺自己“雖中個狀元, 自以為名滿天下, 那曉得到此地, 聽著許多海外學問, 真是夢想沒有到的哩”。這位清王朝最優秀的儒生不得不受到周圍變化著的世界強加於他的不合時宜的折磨, 他隱隱地感到了狀元科名鼎甲的貶值。從他身上, 我們看到的是舊文人在世界文明面前的茫然無措。西學東漸使中國產生了一批博通西學的知識分子, 他們接受西學的薰陶, 不羨科名, 不走仕進之路, 開始對舊文人產生逼攝。“狀元”在他們面前, 明顯地失去了傳統中所具有的光彩和誘惑力。傳統文化的至高地位在這裡開始動搖, 它不得不順應時代趨勢作出相應的改適以圖生存和發展。
馮桂芬的引導及自身的窘迫經歷使金雯青真切地感受到“從前多少詞章考據的學間, 是不盡可以用世的”。出於本能的敏感, 他意識到在這種時勢狀態下, 只有“學些西法, 識些洋務, 派入總理衙門當個差, 才能夠有出息”,於是攻讀《流環志略》等介紹西學的書籍和開始留心時事, 很快便成為“ 博通外務” 的人才。從中可知在那樣的歷史形勢下, 中國封建士大夫的文化背景、知識結構和思想動向在發生著緩慢而深刻的變化, 不少士大夫已經意識到國家體制的種種弊端, 加以批判並尋求拯救的途徑。洋務派試圖用堅船利炮來挽救王朝危機,維新派試圖引進西方制度來改良政治體系,金雯青只是隨波逐流者, 他並沒有前驅者們尋求真理的深遠眼光和救國危亡的自覺意識, 他的接受新學多少帶有幾分投機的性質, 其順應潮流的被迫改適, 很大成分是為了保住自己已獲得的功名地位。也正因如此, 在他身上才更體現出時代和社會的趨向。在小說中, 他是錢唐卿、陸苯如、何壓齋、莊壽香、祝寶庭等舊派形象體系中傑出的一員, 也具備了列身於呂順齋、馬美寂、徐忠華、薛淑雲等新派人物序列的資格, 後來擔任駐外公使, 親自踏上異國土地, 對西方的政治文化和民情風俗有了身臨其境的體察。當年在上海的第一次聚會中, 金雯青曾極其尷尬羞愧, 而出使回國的再次聚會上, 他有了發言權, 顯現出品評世界時勢的自信。他的改適的確使他在變化的環境中暫時立台。尤其是金雯青式的士人, 他們無法走出傳統的怪圈, 不過是在外學潮湧逼迫下試探性地把一隻腳伸出門檻之外,但其改適的思想動機卻體現出社會各種因素相互作用的合力指向中國社會背負沉重的文化傳統, 在西學衝擊下痛苦而緩慢地行進。
《孽海花》中的人物多數是滿腹經綸, 才高八斗, 他們那樣的詩酒風流在上溯幾百年上千年的太平盛世曾經創造了政治文化的輝煌, 但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卻成為中國落後挨打的根源。金雯青這一“狀元”的命運與帝制王朝的命運統一起來, 具有鮮明的象徵意味, 也可以說, 潛藏於金雯青一生命運和通過他聯繫的一群當代名士的行蹤中的是更為深層的歷史演化的軌跡。中國帝制王朝由具有強大凝聚力的傳統文化機制建構著,在世界文化衝擊下, 也試圖作一些改良以求得安身立命的位置, 然而她畢竟跟不上時代的步伐, 世界的大趨勢是必然要讓落後腐朽的政治文化機制退出歷史舞台。金雯青滑稽可悲的命運, 便是源於他是特定時代的中國歷史的產物。腳歷史上依次更替的一切社會制度都只是人類社會由低級向高級無窮髮展過程中的一些暫時的階段, 每一階段都是必然的, 因此, 對它所由發生的時代和條件來說, 都有它存在的理由但是對它自己內部發展起來的新的、更高條件來說, 它就成為過時的和沒有存在的理由了。”歷史人物亦是如此。金雯青既是現實生活中具體的一員, 又是歷史鏈條中必然的一環, 人類整體史與個體生命史常常有著深刻的對應關係。金雯青的悲劇, 正是一曲無可奈何的舊時代的輓歌。從金雯青的思想演變和命運歸結牽涉到培養造就金雯青式人物的傳統文化, 我們不能不對貫穿中國社會核心的文化傳統的隱傷暗疾進行深刻的思考和反省。《孽海花》中以金雯青為代表的來去匆匆的、圖片式展覽的人物,正是晚清社會動盪不安時無所適從、沒有歸宿感的知識分子狀態的真實表現。
點評鑑賞
主題思想
《孽海花》批判了封建統治階級的昏聵無能、封建士大夫的醉生夢死以及封建制度的腐朽沒落,表現了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要求和思想,具有強烈的時代精神,具有一定的政治意義。另外,小說著重表現了晚清高級知識分子在“由舊到新”這一歷史“大轉關”時期的精神生活和文化心態,反映了同光時代各種思想文化的衝突與嬗變,反映了它的文化意義。
從雅聚園的描寫中,可表現出同治時期一般讀書士子的精神風貌,國家已岌岌,而他們對此卻麻木不仁,對世界大勢幾乎是一無所知。然而,時代變化促使讀書士子階層發生分化,某些通達之士亦注重經史百家的學問,對西學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就在第2回敘及金雯青在上海小住。洋務派馮桂芬來訪,為主人公闡明時代變遷以及學習西學的重要性,一番話直令狀元郎茅塞頓開。隨後,金雯青又應邀赴一品香會客,席間聽薛淑雲(影射薛福成)、王子度(影射黃遵憲)等人“議論風生,都是說著西國政治學藝”,想道:“我雖中個狀元。。。從今看來,那科名鼎甲是靠不住的,總要學些西法,識些洋務,派入總理衙門當一個差,才能夠有出息哩!”由此意味深長的心理剖白,可見在上海這等開放的城市,學西法、識洋務在知識界已成為時尚。到18回有關“談瀛會”的描敘,就十分清晰地表現了這一思想文化變遷的足跡。從第2回寫金雯青衣錦還鄉、途經上海聆聽薛淑雲、王子度的洋務高論,到18回敘及金雯青由俄返國途經上海參加“談瀛會”,其間經歷了20餘年的時間,這期間思想文化界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康有為的維新變法思想開始在社會傳播,同時,從洋務派中亦分化出一批具有變法思想的改良派。“談瀛會”上,依然是薛淑雲、王子度一班人,而其政治見解較20年前大有進步。“談瀛會”的中心話題是:“吾今自強之道,究以何者為先?”圍繞此論題,各抒高見。或以為力爭外交權為急務;或以為當以練兵為首要;或以為發展經濟為基礎;而最具說服力的論辯,則是以為必以政體變革為第一。而此論實際上最終成為諸名士的共識。毫無疑問,它屬於改良主義的新思潮。
此外作者也刻畫了一批思想激進的知識分子,他們以為清朝政府已經腐敗透頂,以和平的方式去變革政體不過是幻想,最終難以付諸實踐。第29回敘及革命派領袖人物楊雲衢(影射楊鴻飛)的演講辭,從而明確揭示了革命派政治主張的本質內容:“現在的中國少不得革命的了!。。。現在的革命,要組織我黃帝子孫民族共和的政府。”很顯然,這種以“推翻專制,建立共和”為核心的政治主張。但是,在小說所描寫的那個特定時代,革命派思潮尚未風靡社會。第29回敘及革命中堅人物陳千秋隻身赴滬,結果卻令他大為失望。偌大一個上海,竟難覓知音。即使“大家推崇的維新外交家王子度,也只是主張廢科舉,興學堂;眾人驚詫的改制新教王唐猷輝(影射康有為),不過說到開國會,定憲法。都是扶牆摸壁的政論,沒一個揮戈回日的奇才”。陳千秋的憂憤,既表達了對維新派切中肯棨的批判,又反映了革命派思想尚缺乏知音的時代特徵。革命派思潮風行於世,那是戊戌變法失敗之後的事情。
《孽海花》成書於資產階級革命走向高漲的年代,其昂揚的愛國精神和激進的革命傾向,發聾振聵。首回“惡風潮陸沉奴隸國”,體現了作家深切的危機意識,“十八省早已都不保了”的疾呼,在20世紀初葉敲起了警鐘。作家的批判筆鋒集中指向封建專制政體,甚至借書中人物之口,闡揚了石破天驚的革命主張:“從前的革命,撲了專制政府,又添一個專制政府;現在的革命,要組織我黃帝子孫民族共和的政府。”(第四回)書中還勾勒了英氣勃勃的革命黨人孫汶、陳千秋、史堅如等的形象,其思想之激進,實出於晚清一般譴責小說之上。
內容賞析
《孽海花》是一部歷史小說。不同於中國傳統意義上的歷史演義小說,它具有近代意義的新概念。它不同於中國傳統意義上的“歷史演義小說”,即歷史的通俗化;而這裡所說的歷史小說,是具有近代意義的新概念。其基本特徵是:“把奇妙和真實”結合在一起,塑造“個人與社會歷史命運更緊密結合的人物”,表現歷史的本質和趨向,最終“把小說提高到歷史哲學的地位”(引號為盧卡契言論)。應該說,《孽海花》已經達到了這樣一種境界,堪稱具有近代意義的歷史小說。這自然與作者對法國文學特別是對大仲馬、雨果的歷史小說具有頗為精到的研究不無關係。
作家著眼於19世紀後半中國的“文化的推移”、“政治的變動”(曾樸《修改後要說的幾句話》),首先,它具有歷史小說的厚重內涵,從中法、中日之戰,清流黨的鋒銳,公羊學的勃起,到帝、後的失和,改良派與革命派的活躍,還有柏林、聖彼得堡的風雲,歷史洪波巨流都留下了投影。其次,《孽海花》的諷刺筆墨亦擅勝場。作家多擷取一些有趣的瑣聞軼事,舉凡宮闈秘聞,科場鬧劇,官吏貪墨,士林麻木等,初無過甚貶詞,卻能挖掘出其中荒唐、古怪、畸形的喜劇因素。再次,小說著重表現的則是中國文化心態的衝突與嬗替,從沉湎過去的自我封閉轉為迎受歐風美雨這一冰泮流澌的巨變。
同時小說著重表現的則是中國文化心態的衝突與嬗替,從沉湎過去的自我封閉轉為迎受歐風美雨這一冰泮流澌的巨變。故事開篇蘇州雅聚園茶話,顯示了鹹、同年間人們對於科名的沉醉,留下了文化封閉心態的印跡。而在繁華總匯的上海,馮桂芬對新科狀元金雯青的一席話,卻透露了物換星移的信息。小說著力渲染上海味蓴園的談瀛勝會,通過風發泉涌的席間議論,幾乎囊括了晚清向西方尋求真理的人們所提出的各種主張,表現了中國一代先哲奮進自強的追求。
演繹手法
《孽海花》的藝術結構的脈絡是網狀的,而非如傳統歷史小說採用順序鏈條式的。魯迅稱許《孽海花》:“結構工巧,文采斐然。”(《中國小說史略》第二十八篇)作家於小說結構尤為慘澹經營。
從敘事角度看,它吸取了近代小說的結構技巧,採用多個敘事角度。首先,小說的主線從表面上看的主線就是狀元金溝和名妓傅彩雲之間的悲歡離合故事。實際上,這對男女主人公都只是線索人物,充當“參與情節敘事者”的角色。同時以金溝和傅彩雲作為主要視角,仍是有缺陷的,因為他們作為參與者所見所知不免有局限性。因此,《孽海花》作者採用了多視角的敘事結構。如第一回楔子中“愛自由者”是故事述說者, “東亞病夫”是記者。在小說中次採用了故敘說人(說書人)的直接介入。如此一方面理清線索,另一方面調整故事與讀者的距離,讓讀者感到其實,小說能容納更多的史實和較聞,間斷也造成情節的波瀾起伏,前伏後應,顯出結構的緊密。
人物勾勒
《孽海花》的篇幅並不長,全部三十五回,二十多萬字,寫了二百七八十個人物,涉及犯清社會各個階層。《孽海花》在人物描寫上,長於寫上層社會,尤其是上層知識分子,特別是所謂清流、名士。除了金溝、傅彩雲兩個主角有自己的性格史之外,其他人物大多是側影或剪影。但筆墨雖簡,大多是白描,稍帶些誇張,卻能酷肖其人。在筆法上,很明顯地借鑑古典小說的傳統按法,許多地方可見《三國演義》、 《紅樓夢》、 《儒林外史》的影響。同時也有自己的創造和發展。如第27回談端敏等與李鴻章的助手馬榮獲、烏赤雲在江蘇會館聚會,議論中日戰事,大有《三國演義》中舌戰群儒的韻味。
寫作特點
《孽海花》是一部瑰瑋縟麗的作品,文筆娟好,詞采華披,寫景狀物,明麗如畫。同時,它也是一部寫知識分子尤其是高級知識分子的書,同時是針對看當時的知識分子的興趣寫的,因此文字典雅含蓄,徵引繁博,具有很濃厚的文人風味。這種文體風格,一方面,使小說很耐讀,意味雋永,讀的越多,推敲愈深,愈有趣味。另一方面,因為典故大多,徵引的史實太繁多,如果沒有對當時歷史文化背景的了解,就不易理解文字的言外之意,甚至難以卒讀。儘管如此, 《孽梅花》仍然是晚清時代的—部小說傑作,它成為溝通古典小說與近代小說的橋樑。
名家點評
魯迅稱許《孽海花》:“結構工巧,文采斐然。”(《中國小說史略》第二十八篇)《孽海花》是一部瑰瑋縟麗的作品,文筆娟好,詞采華披,寫景狀物,明麗如畫。作家於小說結構尤為慘澹經營,提出“珠花”式的結構藝術。從蘇州閶門外彩燈船上雯青與彩雲邂逅,至於水逝雲飛的最後結局,圍繞男女主人公命運這一中心主幹,把許多本是散漫的故事結成枝葉扶疏的整體布局,並以蟠曲迴旋之筆,精心設計了幾次高潮。當然,《孽海花》中也有一些雜蕪枝蔓的筆墨,失之縱逸。
《負暄絮語》說“”新撰小說,風起雲湧,無慮千百種,因自不乏佳構。而才情縱逸,寓意深遠者,以《孽海花》為巨擘。
胡亂對此書評價不高,以為:“《孽海花》一書但可居第二流”。
後世影響
國內
在
中國小說史上,《孽海花》的出版,曾於20世紀初期的文壇引起轟動,在不長的時間裡,先後再版10餘次,“行銷10萬部左右,獨創記錄”(
范煙橋《孽海花側記》)。專家的評論亦頗為熱烈,著名小說研究專家
蔣瑞藻在《小說枝談》中,轉引《負暄瑣語》的評論說:“近年新撰小說風起雲湧,無慮千百種,固自不乏佳構。而才情縱逸,寓意深遠者,以《孽海花》為巨擘。”
古文大師、著名外國文學翻譯家
林琴南,對之推崇備至,“嘆為奇絕”。一部小說不僅引起一般讀者的廣泛興趣,以至一版再版,並且招來諸多文化名人
評頭品足,這確乎是一件極有趣的現象。
國外
《孽海花》作品在國外也很多譯文。唐納德·威利斯翻譯了該書的第24-26回(英譯本),1951年發表於西雅圖華盛頓大學。原蘇聯學者謝馬諾夫譯了《孽海花》,該長1960年於莫斯科出版。國外研究這部作品的論文和著作相多。日本的有目加田誠的《孽海花》,鳥居久靖的《孽海花版本札記》.相浦皋的《孽海花札記》,安生登美江的《關於孽海花的創作思想--20回本及30回本的比較》、《孽海花的文體--美的追求》和《金松岑與曾樸的孽海花》等。原蘇聯有謝馬諾夫的《曾樸作品的創作方法和藝術結構》與《中國長篇小說的演變:17世紀末到20世紀初》等。西方國家有亨利·麥卡列維的《曾樸與孽海花》,李培德的《孽海花戲劇性的結構》與《曾撲》,克拉拉孫的《曾樸孽海花的文學技巧解析》等。
作者簡介
曾樸(1872~1935)中國清末民初小說家,出版家。家譜載名為朴華,初字太朴,改字孟朴(
曾孟朴),又字小木、籀齋,號銘珊,筆名東亞病夫。江蘇常熟人,出身於官僚地主家庭。近代文學家、出版家。著名著作《孽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