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擬古·束薪幽篁里》
- 作者:鮑照
- 創作年代:南朝宋
- 出處:《擬古詩》
- 作品體裁:五言詩
作者簡介,作品全文,注釋,作品賞析,
作者簡介
鮑照(約414~466)南朝宋文學家。字明遠。本籍東海(治所在今山東郯城);一說上黨(今屬山西)。他的青少年時代,大約是在京口一帶度過的。26歲時曾謁見臨川王劉義慶,毛遂自薦,初不得重視,後終得賞識,獲封臨川國侍郎,後來也做過太學博士、中書舍人之類的官。後因宮廷內部鬥爭,死於亂兵之中。鮑照一生沉淪下僚,很不得志,但他的詩文,在生前就頗負盛名。詩、賦、駢文都不乏名篇,而成就最高的則是詩歌,其中樂府詩所占的比重很大,且多名篇。還擅長寫七言歌行,能吸收民歌的精華。感情豐沛,形象鮮明,並具有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對唐代的李白、高適、岑參等人的創作有一定的影響。他與謝靈運、顏延之合稱“元嘉三大家”。有《鮑氏集》、《鮑參軍集》。
作品全文
束薪幽篁里①,刈黍寒澗陰②。
朔風傷我肌③,號鳥驚思心④。
歲暮井賦訖,程課相追尋⑤。
田租送函谷⑥,獸藁輸上林⑦。
河渭冰未開,關隴雪正深⑧。
笞擊官有罰,呵辱吏見侵⑨。
不謂乘軒意,伏櫪還至今⑩。
注釋
①薪:柴。幽篁:幽暗的竹林。這句是說在竹林里把砍得的柴禾捆起來。
②刈:割。寒澗陰:陰冷的山澗下。
③朔風:北風。
④號鳥:悲鳴的鳥。思心:憂愁的心。
⑤井賦:田賦地租。訖:完畢。程課:定期的捐稅。這兩句是說到年底剛剛交完田租,而各種定期的捐稅又緊接著來了。
⑥函谷:關名,秦時函谷關在今河南省靈寶縣,漢代遷至新安縣。這裡是用函谷關內的西京長安泛指國家的都城。這句是說田租要送到函谷關內的都城。
⑦獸藁(gǎo搞):餵獸用的禾稈。輸:輸送。上林:苑名,本秦置,漢代又加增廣,其中養有禽獸,是皇帝射獵遊樂的場所。故址在今陝西省長安縣西。
⑧河渭:黃河和渭水。關隴:函谷關和隴山一帶。這二句是說人們是在河渭結著寒冰,關隴積著厚雪的情況下從遠處去送田租和獸藁的。
⑨笞(chī吃)擊:毒打。呵辱:呵斥辱罵。侵:欺凌。這二句是說還受官吏的毒打處罰和辱罵欺侮。
⑩不謂:不料,不意。乘軒意:指做官當權的願望。軒,古時大夫以上所乘的車。伏櫪(lì力):伏臥在槽櫪之間。櫪,養馬的地方。曹操《步出夏門行·龜雖壽》:“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是說英雄暮年還有雄心壯志。這二句是說本來希望仕途得意,不料卻直到現在還壯志未遂。
作品賞析
前四句是觸發“思”的契機,後十句是閘門開啟後所“思”的兩層具體內容。
“束薪幽篁里,刈黍寒澗陰。”在幽暗的竹林里打柴,在背山的寒冷澗谷中收割莊稼,都必然徒勞無功。黃節《鮑參軍詩補註》說“幽篁里無薪”,“寒澗陰無黍”,兩句言“物之失所也”,詮釋得很精采。兩句有一點“賦”的成分,意在表明失去土地失去糧食的人們只能到毫無希望的地方去尋找生活資料,作絕望的掙扎。但更主要的卻在於“興”。興自己老而無成,興百姓苦而無獲,為全詩張本。《楚辭·山鬼》:“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詩歌襲用其意,兩句象徵性地勾畫出當時暗無天日、陰寒冷酷、民生凋敝、流連失所的時代氛圍,奠定了全詩的基調。方東樹《昭昧詹言》論鮑詩“起句多千錘百鍊,秀絕寰區”,這意蘊豐富的兩句正當之無愧。在這幅色彩濃黑的時代背景上,詩人更加以聲響的渲染,那就是刮著凜冽的“朔風”,飛著悲鳴的“號鳥”。“朔風”與後文“歲暮”、“冰未開”、“雪正深”的時令相照應。呼嘯的北風颳得大地一片昏暗,一聲聲悲啼的鳥叫夾雜其間,畫面悽慘,典型的蒙太奇手法。“朔風”使無衣無食的人“傷肌”,“號鳥”使窮途失意者“驚心”。那“號鳥”,也許是失群的孤雁,不祥的烏鴉,或遍野嗷嗷待哺的哀鴻。借物喻人,那大肆淫威的“朔風”,就是“笞擊”“呵辱”他人的官吏;哀鳴的“號鳥”,就是那些被“罰”被“侵”的百姓。“思心”被“驚”,不僅僅是“號鳥”所引起,也是前三句的總歸宿。
從“歲暮井賦訖”到“呵辱吏見侵”八句是詩人“思索”的第一層內容,前四句寫賦稅之重,後四句寫徭役之慘。
“井賦”是田賦地租,“程課”是定期的捐稅。一年的田租才交清,各種名目的苛捐雜稅又紛至沓來。從“訖”到“相追尋”,時間上銜接得那么緊迫急促,情勢上又那么來勢兇猛咄咄逼人,不由人不想起杜甫《石壕吏》“吏呼一何怒”的情景,真實地揭示了統治者巧取豪奪貪得無饜的嘴臉。收刮來的租米和獸藁(餵牲畜的芻草)還要由人運到函谷關內、上林苑裡。函谷關內有秦漢故都長安,此泛指京城;上林苑,在長安附近供秦漢帝王享樂的豪華的大型動物園、植物園和狩獵場。大量財富,無數民脂民膏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官府、朝廷,連上林苑裡的畜牲都餵得膘肥肉壯,而百姓卻“束薪幽篁”、“刈黍寒澗”在受凍挨餓,貧富不均的對比是十分強烈的。這四句與發端兩句相照應,“送”、“輸”又為下四句作鋪墊,結構上針線細密。
在臘月寒冬,貴族官僚們羊羔美酒圍爐取暖,而百姓卻被套上交賦稅、服勞役兩副沉重枷鎖。他們牛馬似地勞累終年,連“歲暮”也未能喘息一下,被迫衝風冒雪跋涉在堅冰封凍的黃河、渭水上,雪深沒膝的函谷關、隴山下。東晉以來的徭役極為繁重,《晉書·范寧傳》說:“古者使人歲不過三日,今之勞擾,殆無三日休停。”鮑照詩無疑是對這一現實的形象反映。“冰”、“雪”傷肌凍骨固然叫人寒心難熬,而那班似虎如狼的官吏更叫人膽顫心驚。他們動輒“笞擊”(皮鞭抽打)、“呵辱”(大聲辱罵),殘暴無比。不難想見,在這些押班官吏的淫威下,該有多少民夫倒斃在溝壑中。這四句照應了前面三、四兩句。就官吏而言,他們不僅是押送勞役的主角,也是逼租催課的主角,他們的兇狠是一貫的。所以“笞擊”兩句也是這層思索的總收束,章法井然。
詩人的第二層“思索”只有兩句:“不謂乘軒意,伏櫪還至今。”他想做官,而且做乘華麗軒車的大官。他與不願為五斗米折腰的陶淵明不同。陶淵明《戊申歲六月中遇火詩》說:“草廬寄窮巷,甘以辭華軒。”面對同樣黑暗的現實,陶淵明採取逃避隱退的策略,鮑照則表現了積極入世的精神。可以構想,鮑照一旦得志“乘軒”,就可能與“笞擊”、“呵辱”的官吏有所不同,使吏治清廉些,使政治清明些,實現“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杜甫詩)的宏願。無奈他的良好願望與污濁世情太格格不入,因此“乘軒”的意圖終成泡影,“伏櫪”句就表達了他不得志的悲哀與嘆息。它用了曹操《步出夏門行·龜雖壽》“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詩意,抒發了老而不被擢用,難以騰驤馳騁的憤懣。以個人與時代的雙重不幸結束全篇,黯然傷神,韻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