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本無奈

作品簡介

作者：清風滿天星作品類型：短篇小說作品狀態：已完成

書籍簡介：人在旅途，愛情似乎成為了一種無奈的奢侈。這就是生活的殘酷嗎？

內容介紹

一、我坐在寫字檯前，腦子木木的，好象一個要回憶什麼卻又什麼也想不起來的白痴——我早已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了。莫名其妙的，我的目光掃過日曆牌。我呆呆地盯著它，妄圖極力地發現今天與昨天的差別。我看不出來。我突然對一樣的日子發生了興趣。我象從死亡中活過來似地翻開了下一頁。我要看看，即然昨天與今天沒有什麼不同，那么，明天呢？如果明天也和今天一樣，那么我這樣老是傻坐下去又有什麼意義？我後悔真不該當什麼契約製作家，把工作辭了告別五彩繽紛的世界把自己埋葬在無邊無際嗡嗡營營無法甩開又無法指揮的蚊蟲一樣的漢字群中。陷身其中，我才更明白契約的意義，那就是把自己給賣了，可明明自己又不能做自己的主。職業已使我的激情消失，就象面對自己長年累月日日時時分分秒秒相伴的妻子一樣，一切變得枯燥虛偽無奈。可無論如何未離婚之前，人總是要和妻子生活在一起，未完成契約之前，我還是應該把該碼的文字碼完。其實，凡事如果不那么認真，又何必自尋煩惱？懷著對明天不安的期待，我有些衝動地翻開了平常的一頁。新的一天到來了，我非常高興。明天是和今天、昨天不一樣的，它的日期是用紅顏色寫的。紅顏色代表了喜慶，激情和不尋常的好兆頭。我細細地認了一會，才知道明天是五。一節，全世界都懷念勞動紀念勞動意識到沒有勞動便沒有一切的日子。我已忘記我的寫作也是勞動，但我知道我這樣傻坐在寫字檯前面對一疊空白稿紙胡思亂想痴痴呆呆決不是勞動。我驀地為我自己的一個奇怪想法激動起來。既然明天和昨天、今天不一樣，為什麼我今天、明天、昨天還要一樣毫無理由地傻坐在家裡無所事事呢？我迅速地收拾好一切，背上我的旅行包和往常一樣出門而去。我沒有忘記和往常一樣給妻子留下一張紙條，免得她掛念，也好向我的女兒有個交待：我有事出門，大約一個月才能回來，勿念。我本來就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妻子已經習以為常。不過，這次我卻不是和往常一樣出去交朋訪友、遊山玩水，我的目的是參加勞動。文字本來就是在勞動過程中產生的，我要到勞動中尋找我再也找不見的好文字。我覺得我的這種想法浪漫又實際，實在是一舉兩得。我要到歸來時才告訴妻子這件事，給她一個不大不小的驚喜，或許因為我在勞動中的所獲還會給我們的婚姻生活一個很好的刺激。當我背著沉重的行囊走在陽光四射車水馬龍市聲囂攘的街道上，我才感到了城市生活是如此的艱辛，假如我是一個來此謀生的流浪者，那么我將對未來充滿憂慮，痛苦和絕望。因為，我問過了無數的單位，商店、工廠、店鋪，我竟找不到一個可以勞動的機會。勞動使人生存，可誰又能維護人們勞動的權力？我又累又餓地走到了我所住的這個城市的邊緣，在這個山重水複的地方，卻終於讓我發現了一個機會。一家看上去頗為富麗不凡的酒店，貼出了墨底未乾的招聘廣告。這家酒店急需女服務員和廚師、勤雜工若干名。我思忖再三，勉強能適合我的，就只有勤雜工了。胖胖的經理看著我，聽著我的一再哀求，無可奈何地說，好吧，先試用幾天吧。明天是勞動節，訂了幾十桌，我沒有更多選擇的餘地。不過，我告訴你，象你這樣三十出頭的年齡，並不太適合飯店的工作，過幾天我炒了你的魷魚，可別說我推完磨殺驢。我一定會好好乾，我一定會適應這兒的，我感激地說著，迫不及待地把背上的行囊扔到地上，一副得救的樣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二、我所棲身的那家酒店名叫蜀天閣，專門經營川味。我本人喜歡川味，無數次到川味館大吃大喝，然而今天以勤雜工身份出現，卻更具有別一番情味。令我欣慰的是，這兒地處偏僻，決不會遇到熟人，令我省卻了不必要的麻煩。我工作的情形正如身份所表明，又多又雜，絕對需要勤，以因果關係來說，稱呼我雜勤工更為合適。除了經理、廚師、吧檯小姐、買辦之外，其餘角色我都可以客串，當然，我的本份是勤雜，保全、衛生、出力氣、聽吩咐是我本質的。我感到刺激，尤其面對著眾多的顧客，服務小姐，我有點兒亢奮。我已經很少有這種飽滿的情緒了，所以一天下來，我竟沒有覺得累。當我躺在空曠的大廳之中，躺在那張由兩排座椅擺成的床上時，我看著各色的燈光從窗外透射進來，躊躇滿志地想，即使我在這兒一無所獲，我還可以把自己的身體練好，這比什麼都重要，無論如何，我到飯店中勞動這一步是走對了。我點著一根煙，樂滋滋地吸著。舒服服地想著一天的經歷時，我就象在一個剛剛記起的夢中。就在這時，一張令人驚異的面孔莫名其妙地凸現出來，占據了我的腦海。這是蜀天閣酒店吧檯李小姐的面孔，自然健康，老是純情燦爛的笑容，與那些千律一篇黑的眉毛紅凸嘴唇小雞雛兒一樣的小姐們相比，李小姐真是亭亭玉立仙鶴飛臨雞群。蜀天閣最令我想不到的就是有這么一位出色的吧檯小姐。我甚至慚非非地想，只要讓我天天看著這一張臉孔，哪怕一分工資也不給我，也值。然而不幸的是，每月600元的工資我還是要拿，吧檯李小姐卻不能整天讓我看，她只在營業最忙的時候露面，每天中午三小時，晚上三小時，除此之外，我只能面對其他小姐那些斜視的眼睛和撅起的嘴唇，從我勤雜工的身份出發，我心態也就漸漸平衡了。三天過去，我終於覺得自己是塊廢物，連勤雜工都乾不好了。所有的器官都在背叛我，我忍著身體的酸痛，勉強地幹著日復一日的工作，就象一個步履沉重行動不便的老人。我覺得我明天一定挺不過去了，肯定要丟掉這份工作了。誰料，就在這天晚上，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幫了我的忙。雅間8號有一桌客人，是一群當地的青年。在川味酒店這幾天的工作，我有一個奇怪的發現，那就是來吃川味的居然是本地人居多。這群本地客人喝到最後已經酒迷大腦，沒完沒了地喝，最後，非要吧檯李小姐過去陪著喝酒不可。我是在廚房裡聽到上菜的小姐嘀嘀咕咕地說起這事的。不知為什麼，我的豪氣衝上鬥牛，我威風凜凜地從裡面走出去，我看見胖胖的經理正在一邊膽怯地陪著笑，而兩個留長髮穿牛仔褲的青年一個站在胖經理面前，一個卻抓著李小姐的胳膊，硬把她往雅間裡拖，李小姐漲紅了臉，又怒又急地嚷著，放開我，我不會陪酒的呀。李小姐的眼裡射著令人心疼的光，她的嫩白的胳膊仿佛是一節在一雙獸爪里被剝開的嫩藕。她支持不住，柔弱苗條的身子向前傾著。這個時候，我就猝不及防地衝出去，以一種連我聽了也驚訝的聲音，高聲吶喊：放開她，放開她。長發青年聞聲吃驚地放開了她，扭頭打量著我。我故意挺挺胸膛，把多年練就的胸肌凸現出來。長發青年見我塊頭大，不好惹，就醉氣十足的問，哥們兒，怎么，想乾什麼？我說，哥們兒，不就是想找人陪酒嗎？我來陪。長發青年向我伸伸大拇指說，好，有種，走。他轉身向雅間走去。我看了胖經理和李小姐一眼，就夾在兩個青年之間走進了雅間。一進雅間，屋裡的七八個青年人都用奇形怪狀的眼睛古怪地看著我。我掃視了一眼，不卑不亢地用地道的本地話說，各位大哥，兄弟在這兒混飯吃，不容易。要陪酒，這好說！說完，我麻利地倒了一啤酒杯北京二鍋頭，然後朝著眾人一抱拳，端起來一口氣喝了進去。我吧嗒吧嗒嘴說，這杯酒算是我的陪禮酒，請各位原諒我的冒犯。我又倒滿一懷，說，這杯酒敬各位兄弟，年年發財。話音未落，我又一杯進肚，然後瞪大眼看著他們，他們似乎讓我的氣勢鎮住了，好一會兒，主陪位上的一位和我差不多大的中年人站起來，豁達地說，朋友，既然來了，就算咱兄弟有緣份，來，我敬你一杯。我們的酒杯碰到一起，各不相讓地喝光了。我們望著彼此空空的酒杯，豪爽地大笑起來。他們結帳走了，我卻癱在雅間裡，摟著一汪吐出來的酒人事不醒。當我恢復知覺的時候，我驚訝地發現，我竟是躺在一張真正的床上，而且是一個陌生的房間裡。我看見陽光照到床前，而且，我奇怪地發現，李小姐坐在床前的桌子邊，她正擺弄著一個手機，入神地看著。俏麗的面孔讓陽光勾勒出迷人的輪廓。我看出這是一個玩具手機，又笨又難看的那種，卻不知道她為何這么有興趣。我抬了一下身子，卻覺得頭暈得厲害，我不得不躺下，我才意識到，我昨晚醉得太厲害了。我實在不該把小說中的那一套搬到現實中。我的行為終於驚動了李小姐，我看見她有些慌亂地把那個玩具手機放到桌子上，仿佛心事不注意讓別人看破一樣，臉上竟飛起了一片艷紅，這讓我對她更增好感。她趕緊站起來，面向著我說，你終於醒過來了，昨晚你醉得好嚇人呀！我說，這是你的宿舍吧？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該起來了，我還要幹活兒呢。李小姐說，沒事兒，我已經跟經理說了，你只管休息吧。我感激地說，那就謝謝你了，李小姐不好意思地說，謝我乾什麼？說到底，我還該謝謝你呢。要不是你，昨晚上還不知要發生什麼事呢。我說，小事一樁，沒有什麼。說著話，我就掙扎著想起來。一個大男人家，躺在一個姑娘的床上，這怎么合適。她說，別動，你就躺著吧。我讓廚師給你做的荷包蛋，我這就下去給你端去。她說著話，就轉身下樓了。我躺在床上，感動地想，這可真是一個少見的好姑娘呀。誰料，兩天以後，我對她的看法就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我絕對想不到她還會是這樣的一個女人。三、那天晚上，我正在睡夢中，突然讓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我趕緊去敞開門，一個男人站在門外，一輛車停在路邊，車燈開著，這個男人懷中攬著一個女人，一身耀眼的紅裙子，長發遮住了她的面孔。這個男人對我說，我去參加朋友的婚禮，朋友讓我順路把李小姐送回來，她喝得太多了。原來這穿紅裙子的女人竟是李小姐！她怎么會在人家的婚禮上喝醉了呢？沒等我說什麼，那男人把李小姐朝我面前一送，便急匆匆地開車走了。正在這時，李小姐突然抬起頭來，一隻手亂搖著說，我不進去，我還要喝酒，我還要喝酒。燈光暗暗地射地她酡紅的面孔上，與她的紅裙子一起，她整體適出一種妖異的顏色。我嘆口氣，把她扶進門去。我讓她在椅子上坐好，給她泡了一杯茶，遞給她。她的確醉得很厲害，她眯縫著眼睛，把手舉起來，朝向我說，祝你新婚幸福，來，乾杯，乾杯！我趕緊說，待會兒，這是茶水，太燙！她聽了，放下茶杯，翻著眼問我，你為什麼不讓我喝？你結婚了不高興嗎？你為什麼要結婚？你為什麼不愛我了？說到這兒，她突然哭起來，還猛地撲到我身上，擂打著我說，你告訴我呀，你為什麼不愛我了？你為什麼不和我結婚呢！我猝不及防，只好任由她在我的懷中盡情發泄著。她伏在我的肩頭傷心地哭著，把我緊緊地摟著。過了一會兒，我輕輕地推開她。我儘量平靜地對她說，李小姐，你喝醉了，你認錯人了。　李小姐猛地揚了下頭髮，盯著我問，你不是勁松？你不是勁松？我要跟勁松說話，我要跟勁松說話。李小姐說著慌亂地從她的挎包里找起來，一會兒她摸出一個白色的諾基亞手機，她看了一會，才嚷著說，這不是勁松給我的手機，我不要你，我煩你！她恨恨地把這個手機扔到了桌子上。一會兒，她又摸出一個黑色的摩托羅拉掌中寶，她二話沒說，就又扔到一邊，嘴裡還說，我更恨你。你是個壞蛋、流氓、騙子！終於，她摸出一個紅色的愛立信手機，臉上掛著淚花哭了，孩子氣地說，勁松，我終於找到你了，我要跟你說話。她急忙而慌亂地打開，連著按了幾個數字，然後把它貼在耳朵上急不可耐地聽起來。見我站在一邊，看著她耍魔術似地做完這一切。嘟嘟聲響過後，她露出一臉的失望。我看那兩個扔在一邊的手機顯得怪異而又居心叵測。勁松，你為什麼不理我了？我要跟你說話，我要跟你說話。李小姐說著，便歪歪扭扭地向樓上衝去。我遲疑了一下，又怕她出什麼事兒，便跟在她後面走上去。李小姐已衝進她的宿舍，她倒在自己的床上，摟著那個玩具手機喃喃地說著，勁松，我終於找到你了，你還在這兒，你還沒走，我要跟你說話，我要你陪著我……我看見淚水流滿了她的臉。這裡面一定有一個傷心的故事！我突然很想知道李小姐和這個叫勁松的男人之間發生的故事，我嘆口氣，輕輕地把門帶上。隱約地，我聽到屋裡傳出了李小姐深情地傾訴和憂傷的哭泣聲。我呆呆地在她窗外站著，直到這傾訴聲和哭泣聲漸漸停止。這天晚上，我仿佛剛剛認識了這個世界。我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吸菸，內心充滿了不可名狀的哀傷。我的目光越過空曠的酒店大廳，落在李小姐遣忘的那兩個外表精美華麗的誘人的手機上。我看見一部擺在我面前的書，它正誘惑著我想盡一切辦法一頁頁地翻讀它。第二天，時間已經很晚，可是還不見李小姐來找我要手機。這使我感到奇怪。難道她又恢復了先前的純真與羞澀？我想這不太可能。趁著活已幹完，而客人還未到的空兒，我來到樓上。我見李小姐宿舍的門關著，便敲了敲。過了一會兒，我才聽見裡面傳來微弱的聲音，請進。我推開門，走過去。我沒想到，李小姐竟然沒有起床，不知什麼時候，她已換上了一件潔白的睡裙，手臂放在被子上面，有些蒼白的面孔刺眼地顯露在烏髮當中。我看著她，說，李小好，昨晚您把手機忘到下面，我給您送來了。李小姐看著我，她仿佛回想起一點昨晚的醉態，面頰迅疾飛上一抹羞紅。她沙啞著嗓子說，我昨晚醉得挺厲害，對嗎？我說了些什麼？我為了不讓她難堪，說，你昨晚雖然醉得厲害，並沒有說什麼。她露出一絲苦笑，說，你別騙我了，我知道我昨晚一定醉得厲害。我喟然不語，她也把目光轉向別處，屋裡一時難堪地沉寂下來。趁此機會，我再一次打量了這間小屋。從屋中擺設的各種小物件，貼的各種偶像明星畫及雅致精巧的布置來看，李小姐顯然還是一副少女心態，可是，是什麼把她變成容易喝醉，而且擁有三個手機的女人呢？李小姐突然幽幽地說，你讓我想起我大哥。我小的時候，有人欺負我，他總是挺身而出。如今他也和你差不多年紀。可是，他卻不能在我的身邊。她的神情語氣如一股潮水猛地襲上我的心扉。我真想衝動地說些什麼。然而我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我沉重地站在那兒，不知該做些什麼。她說，你坐下來吧，我很難受，我知道我是病了，我很想找個人說話。我順從地坐下來。我把手機放在她的桌子上，這時，我看到了一連串擺在桌上的三個手機，不，加上那個玩具手機，一共四個。我看到這些顏色各異的手機，在普通的桌子上，仍舊顯出那般不可一世的樣子。我突然悟到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縮影。一個被物化的時代的象徵物。李小姐大概看出我在琢磨這些手機，她充滿淒涼地說，這都是無用的東西，看上去它使人與人之間更加貼近了，實際上，他使人與人間的距離更遠了。一旦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全靠它們維繫，失去了它，好多人就再也聯繫不上了，哪怕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不知該如何接著她的話說下去。我想知道她和這幾個手機的故事，她和勁松的故事，我是那樣熱切的想知道。可是，我沒有把握她會不會告訴我，也許今天正是我最大的機會。一個女人的內心隱私是不會輕易告訴別人的，也許此時此刻的她會忍不住告訴我些什麼，她說話的語氣和內容已經暗示了我一些什麼。我不能放棄這個機會。我說，我認識李小姐這么多天了，連李小姐的名字還不知道，更不知道你的一些其他情況。李小姐看著我說，一個人的名字是無所謂的，只是符號而已，不過，你只要問酒店裡其他的人，她們會知道，可這沒有什麼意義，喊我李小姐更能體現我在社會中的地位和一般性特點。象我們這些在北京混的姑娘，誰都失掉了原來的本質淳樸的名字，而是用一個更時髦的化名。我們不想讓人知道得更多，更不想讓別人了解自己。不過，既然我把你當成我的大哥，我可以告訴你我的一些基本情況，我是湖南人，96年北京B大學中文系畢業，從來北京算起，至今已有6個年頭了。我說，我真看不出你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更沒想到你會有二十多歲，我還以為你只有十八九歲呢。她笑了笑說，知識在女人身上是最難體現出來的東西，也是在女人身上最無用的東西。如果你想在這個男人主宰的世界上成功，一個女人最好裝得一無所知。至於讓別人永遠以為你年輕，那就是一種需要了。通過這些話，我卻領教了她的聰慧和知識在她身上的潛在體現。我從她考入B大學這一點來看，就知她是女人中的鱗角，可越是出色的女人，越要受到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各種考驗。我感慨地說，北京是一個美女如雲的城市，它使無能的男人自慚形穢，卻又使意志薄弱的男人陷入誘惑。尤其象你們這些人的加盟，越來越使北京變成某些人的天堂，某些人的煉獄。當然，這種情形不僅北京，全國的各個城市因為位置和發展的不同而各有或強或弱的相同情況。李小姐現出驚訝的神情，她看著我的樣子充滿了思考。她終於說，無論如何，你給的我印象都不該是一個勤雜工，你眼睛內蘊的東西使我覺得你並不是一個庸俗而普通的人。你這些話更使我肯定這一點。我笑著說，你不要管我是什麼，在北京，無論在什麼地方，你都可能會遇見你所意想不到的人。比如說，我在這所普通的酒店遇到了你。李小姐也笑了，說，也比如說，我在這兒碰到了你。我們相視著笑了一會，看出來，她的情緒明顯好多了。我鄭重其事地說，李小姐，我想請你告訴我這些手機的故事。她揚起眉毛：怎么，你一定認為這些手機裡面有故事？我說，是的。你昨晚的確喝的不少，是你自己說了好多事。包括勁松。你的話引起了我極大興趣，非常非常想知道這些故事。一提到勁松這個名字，我看出她明顯地慌亂起來，好象我的話打開了痛苦的閘門，她神情立時變得憂悒不安起來。她閉上眼睛，在竭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然而，我還是看到一滴亮晶晶的淚珠從她傾側的眼角流了下來。我感到十分內疚，我緩緩地說，對不起，我並不想使你難過。好久，李小姐才說，沒什麼，說出來我更痛快一些，你不來，我還真不知道找誰傾訴去。北京，是通向成功的一片沼澤地，要想不陷身就能走過去，這只會是夢想。這些手機，就是時時令我痛苦的證據，它們歸我使用，卻又沒有一個真正屬於我。除了那個玩具的手機。這只是一根一根的繩子，他們供我使用時隨時綁住我控制著我。這象許多東西一樣，似乎你認為真正擁有了它們，可是，某一天，你才發現，這只是一種幻覺，其實，除了你的傷痕和痛苦之外，什麼都不真正屬於你。你很想聽這些手機的故事是嗎？　我無言地點點頭，顯得很沉重。她望著窗外沉思了一會，才說，我會告訴你的，不過在告訴你這些之前，我先要講一個勁松故事。我願意把他作為我回憶的開始。他與這幾個手機的故事息息相關。我高興地說，我一定會認真聽。然而，令我失望的是，她對我說，在適當的時候，我會告訴你一切。但是今天不行，我該起床，我們該工作了。我感到她在欺騙我。也許她現在就改變了主意，我永遠也不會聽到這些故事了。我有些憤怒，又悵然若失。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又誤會了她，她沒有欺騙我，她終於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了，包括許多對象我這樣一個男人難以啟齒的話。讓我遺憾的是，在我知道發生的一切後，卻也許永遠不會再見到她了。四、就在我和李小姐談過話的第三天，這時我以為她改變了主意，決不會把一切告訴我了。晚上我正收拾好東西準備入睡，她卻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裙，從樓上姍姍下來。她站在我旁邊，把一疊信紙遞給我，幽幽地說，我有些後悔答應告訴你我的故事，回憶對我來說，就像是揭開已經逾合的傷疤，比開始受傷更令人難以忍受。可我答應了你，我實在不能面對面地把一切告訴你，我只好大體地寫下來。好長時間不再拿筆，可能我的文筆已生疏得令你難以入目，但是，這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是摻合著血從我心裡流出來的。我信賴你，知道你決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希望你會記住你有我這么一個朋友，當然，請你忘掉樣我也是我所期望的。我在這社會上存在，對於與我無關的人，是無多大意義的。我接過她的信，心情非常激動，我聽著她的話，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幸好她沒有同我長談的意思。我看見她慢慢地轉過身去，就象一朵白雲消失在橙紅色的梯梯間。整個酒店已經安靜下來。天花板上的射燈溫柔地灑下一片光輝。我吸著煙，把這一疊紙放在餐桌上，我舒口氣，開始閱讀一個我感興趣的故事。一會兒，我完全讓這個非同一般的愛情故事吸引住了。這是一個複雜的愛情故事，我寧願這么認為，刨去那些欲與無奈的成份，我時時地被感動著，我不時地中止我的閱讀，皺著眉頭思考。我象進入一個完全失控的程式，被一個女人的訴說牽著走走停停，我預感到，李小姐在不久的以後將成為中國文壇上一個具有非凡實力的女作家。憑她的經歷與才華，這是已經注定的。因為李小姐請求我不能把她給我看的一切原封不動地抄錄下來，我只好用自己的語言儘量保持故事原貌地把它複述出來，以便讓大家能明白我當時不是一時走火入魔，它寫得的確動人。李小姐告訴我的故事是這樣的：我初次被勁松打動，是在一個晚上。那天晚上我很早就上了床，坐在床上圍著被子看書。大學宿舍在熄燈以前是不會安靜的。我正讀著《浮士德》中浮士德尋求愛情的一章，我正被浮士德那動人的愛情悲劇感動得淚水盈眶。就在這時，整個樓層突然安靜下來。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我抬頭奇怪地看著那些竊竊私語的室友們。劉娟說，他又來了，真可憐呀。王芸芸說，那女的也真狠心，這么絕情。來自城市的嬌小姐南妮卻撇著嘴說，這怨誰呀？一個白痴，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死乞白賴地纏著別人，有什麼意思。真不要臉。室友們意見不統一，沒有人再說話，因為沒有人願意為這件並不重要的事而爭吵。我其實也不明白她們在說什麼。我眉毛一動，正想問問，這時，寂靜的樓道里卻傳來清晰但卻透著膽怯的敲門聲。敲門聲沉寂了二三分鐘，沒有什麼反應，我聽到敲門聲又響了起來。清楚執著的敲門聲讓我的心突然緊張起來。看來那屋裡的人終於沉不住氣了，才有一個女生說，別敲了，柳絮不會見你的，你再不走保全可就來了。就在這時，一個男孩的聲音突然響起來：柳絮，別躲著我，我就和你說一句話，只說一句話。這令人心碎的話含著無比的憂傷、絕望、痴情、無奈在清冷的樓道里迴響著，整個樓層死一般地靜下來，我的心突然動了起來就象一陣風，不，有一隻手神奇而突然地觸動了我。我知道此時肯定有無數的人在聽這會讓人心靈發顫的哀求聲。我突然恨起這個如此狠心的女生來。那令人同情的男聲又響了起來：柳絮，我求你了，我就和你說一句話，只說一句話。還是死一般的寂靜。我突然聽見了室友們沉重的呼吸聲。一個可憐痴情的男孩子呀。我心裡想著，只覺得這焦慮無奈痛苦憂傷的話就象迴蕩在自己的心房裡。我的淚水奇怪地流出來，幸好沒人看見。樓道里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我聽到一些呵斥聲和推搡聲。我知道這個男孩被保全帶走了。樓層里又重新熱鬧起來，說話聲、倒水聲、床吱聲，嗡嗡營營的一片。我再也沒有心情看書了。我開始關心起這個男孩來。於是我試探著向劉娟她們打聽這個男孩的事。終於，我知道這個敲門的男孩叫勁松。他高中時的戀人柳絮考上了B大學哲學系，而平時學習不比柳絮差的勁松卻莫名其妙的名落孫山。信誓旦旦之後，二人分手。誰料，柳絮入校未滿一年便提出同勁松斷絕關係。勁松顧不得複習趕到了北京。結果是可想而知的。勁松為了能不時地見到柳絮，便在B大附近的建築工地上打工。工余時間別人休息，他卻偷偷出來溜進學校看她。關於勁松這些事都是從同學口中聽說的，雖然那晚上我被他的聲音打動，但我壓根兒沒見過他，做夢也從未想我到和他之間會發生什麼事情。那天我終於見到了這個在B大被傳為情痴的男孩子，他細細高高的個子，給人印象最深的，是他濃黑的劍眉炯炯放光的眼睛。我是在校園裡和許多女同學一塊兒見到他的。他那時夠狼狽的，因為他正挨了打。據說是一些路見不平的男生們集體乾的，而且還有校武術隊的高手。我看見勁松鼻子流著血，身上滿了土，非常可憐。我們女生都認為這些男生太可惡，也許是柳絮支使的，如果是這樣，那柳絮也就太可惡了。從此以後，有半年的時間我再沒見過這個男孩，也沒再聽別人說起過他。B大校園裡的新聞實在是太多了，人們很快便忘記了這個叫勁松的男孩和柳絮的故事。那時，我就有了第一個手機，那個白色的諾基亞。這是我第一個男人給我買的，電話費也不用我付。現在想來，我當時的確是讓虛榮心給毀了，哪怕拿我現在所有的富貴去換那時的清貧，我也願意，可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一個初涉人世初入北京的女孩會平安地趟過這片沼澤地，除非她不嚮往著成功。我來自農村，為了在B大女學生中不被人瞧不起，更是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在大二的時候，我就開始了課餘時間兼職打工，家教、小時工，我什麼都乾。這時我就碰到了平生第一個出色的男人，也就是現在蜀天閣的董事長。平心而論，這是一個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極為出色的男人。他一個人來北京闖世界，白手起家，終於在餐飲娛樂界中有了自己的天地。我被他的執著、大度、成熟吸引住了。我跟著他（我那時認為是豐碑，現在看其實是墓碑）終於見識了北京，見識了我以前不知道看不到也想不到的那種生活。對於智商和情商都優秀的女人來說這種生活的誘惑力是不可抗拒的。就這樣，我在激動興奮、迷憫、無奈、饒幸中結束我的少女時代，一個白色的手機出現在我短短人生的征程上，成為一個永遠也難以消失的物化象徵。於是，我就成了這蜀天閣的吧檯小姐，也是他眾多酒店裡眾多吧檯小姐中的一個。當我在後來清楚了我的處境和位置後，我也就只好無可奈何地承認了。正在我處於被半拋棄的狀態中憂傷又苦悶時，命運之神卻把一個帶給我更大痛苦的勁松推到我面前。雖然他給了我最痛苦的折磨，但如果重新生活一遍，我仍不會拒絕命運的安排，而且，我將改正我的錯誤。那天晚上，我突然發現喝酒的人中有勁松。半年多不見，他更瘦了，黑眉毛仍舊不屈地斜挑著，目光更加深邃而明亮。他一個人悶聲不語地喝酒。緊皺的眉頭似乎牽動了我的心，可他根本就不認識我。我看到他搖搖晃晃地走出來時，心裡竟莫名其妙地為他擔心起來。那時我還未畢業，仍住在校里，結完帳我走出酒店，沒走多遠，我聽到有人在呻吟，吃了一驚，我小心地走過去，見一個人躺在那兒，似乎是勁松，我心一動，大著膽子走過去，果然是他，他正醉醺醺地躺在那兒。我可憐他，又瞧不起他，我神使鬼差地把自己手中的一瓶礦泉水遞給他，他白著眼睛看看我，把礦泉水接過去，咕咚咕咚地喝著，並把剩下的一小半瓶全澆在了自己的頭上。第二天晚上，勁松仍然來這兒喝酒，他認出了我，喝酒的過程中老是拿眼睛看我。我讓他看得有點不自在，臉紅一陣白一陣。這可是個奇怪的現象。我見他喝得又要醉了，就硬著頭皮走過去，小聲地勸他說，勁松，別喝了，他愣住了，看著我，不相信地問，你認識我？我點點頭，他又問，你是認識我才關心我？我知他指昨晚上給他喝水的那件事，我點點頭。他又問，那么說，我的一切你都知道了？我點點頭。從那以後，勁松雖然還是天天來這兒喝酒，但是再不喝醉了。喝酒的空中，他就一邊聽著低沉的音樂，拿眼靜靜地看著我，我裝做不在意的樣子。但他每次望我，我都那樣的不自在。我意識到我可能真正地戀愛了。但我警告自己，現實點，決不要同勁松這樣一個連自己都無法養活的男人發生什麼。雖然我有了提防，但沒客人，無聊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和勁松閒聊。我知道他仍在建築隊打工，把所有的錢全部吃了喝了。我知道他之所以好長時間沒去找柳絮是因為他從工地偷偷爬出來時摔傷了腿，在養傷的過程中，柳絮去看他，二人終於把一切當面了斷了。勁松告訴我這些事情時聲音平靜，面色如常，但我知道他是忍了好大的痛苦才說出來的。我真誠地勸他，不應該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你一輩子就完了。一個把愛情當成一切的男人是最無能的男人。現在社會這么好，機會這么多，不進入大學一樣可以成功的。又何必這樣傷害自己？我是從心裡說出這些話的。我說完這些話後，勁松感激地望著我，深遂的眼睛竟然射出了令我恐懼的光。那晚上，我的回想著勁松眼睛裡的那種光一直難以入睡，我第一次失眠了。這以後勁松果然不再來喝酒，也沒來找我。我慶幸我和他之間的一切已經結束。他肯定是隨著建築公司到別處工作了。可直到那天我在集貿市場見到他，我才知道自己錯了。那是一個星期天的上午，實在無聊，又不到上班時間，我突然心血來潮，決定到學校外面的集貿市場逛逛，順便買些自己該用的東西。其實，到了集貿市場之後，我也不知道該買哪些東西。我只有在急用某些東西時才想起買它。我空著手走來走去，來到了一排舊書攤前面。剛上大學那年，我最愛逛最常逛的就是舊書攤了。如果在舊書中發現了一本好書，便如獲至寶，然後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把有限的極為寶貴的省吃儉用節省出來的錢把它買回去。這時，我突然聽到一個歡喜的聲音在喊我，我有些驚訝，循聲看去，竟是勁松在一個書攤後面喊我，他的手裡還拿著一本他看了大半的書。我頗有些意外。我走過去開玩笑似地說，多少天不見，原來你已經當上大老闆了。勁松竟有些苦澀的樣子。他不好意思地說，什麼大老闆呀？還不是混口飯吃。不過，這比給人打工強多了，謝謝你那晚上跟我說的話，我會終生記住那些話，如果我一生有什麼發展和成就的話，就是從你的那番話開始的。這就是勁松事業的開始。當時他也沒有料到在我面前顯得忸怩幼稚，穿著破爛土裡土氣的勁松會從此開始了他的創業史，直到今天擁有了幾千萬元的資產。他的確是從我對他的苦口婆心的勸說後開始奮鬥的。他利用了自己學文科，，知識多的長處，很快擠身到舊書攤業中，從收破爛的小販中把舊書收過來，然後分門別類，也擺到攤上賣，因為勁松懂行，知道哪一本書的價值，他很快就在舊書攤這一行中做起了龍頭老大。他雇了不少人，開了十多箇舊書攤利潤滾滾而來。他不滿足自己的現狀，就在繁華地段開了一個大書店，進由此進入了出版界，直到發展成為今天在書刊業非同一般的勁松。我與勁松集貿市場的那次見面，是他事業的剛剛開始。我知道，他那時除了拚命做生意掙錢之外，他還拚命地利用一切時間讀書學習。在那次見面臨分手時，勁松不好意思地拿出了一大疊稿紙，紅著臉對我說，那是他近來的一些小說，詩歌，他準備要在寫作上有所成就，他讓我看看，給他提意見，指點指點。我有些吃驚，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看完勁松的作品後，我又一次讓他的才華、激情和文章中表現出來的天賦打動了。只要機遇來臨，勁松一定會有所成就。我帶著我的想法和對作品的意見興沖沖地去找勁松。那一次我們說了好久，我一再地鼓勵他，慫恿他。我不知道我見了他後為何會那樣興奮，為什麼會有那么多話。記得我曾經笑著問他，擺攤是怎么一回事呢？勁松攤開手，說，沒辦法，這就是生活。我又問，那么你在酒店中天天喝酒，借酒澆愁麻醉自己又是為了什麼？勁松眼裡的光熄滅了，痛苦在他臉上泛濫開來，他低下了頭，過了一會，他才抬起頭，光芒又閃在眼中，不倔的表情又在臉上出現，他一字一句的說，那是為了愛情，過去的愛情。我認真地說，你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我寧願選擇生活，而不願追求愛情。勁松聽了我的話後，皺起眉頭，反駁我說，你是錯誤的。你和我不一樣。我將會永遠追求愛情，包括你。當時我象受了電擊一樣。我裝出生氣的樣子說，你胡說些什麼呀。我藉口上班而離開了他。後來，我不得不承認，我是真的愛上了勁松。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真正的戀愛，也是最後的一次，（也許這是我的一廂情願）。只要我有兩三天不見勁松，我就會心煩意亂，直到我站在勁松的面前，看著他堅定的目光和不屈的表情時我才會安定下來。我曾和自己作對，忍著一星期沒有去見勁松。我實在受不了啦，又去找他，我們見面時彼此是多么快樂呀！我們望著彼此都憔悴的面孔，淚水盈眶，竟無語凝噎，什麼都不用說了。原來戀愛竟是這么美妙！原來有人牽掛和被人牽掛竟是這樣的美妙！我突然覺得我以前的一切是一場惡夢，我開始第一次為以前後悔起來。但是，不久現實又告訴我，我必須和勁松分手。我不能想像自己會和勁松生活在一起。生活在貧窮和漂泊之中。當然，我也沒有料到當時沒有一切的勁松現在什麼都有了，我覺得這是命運對我的捉弄和無情的懲罰。當時我正面臨畢業，我在想盡一切辦法留在北京。就在這時候，我在那些令我目眩的場合中認識的一個人走進了我的生活。是他給我買了那個黑色的摩托羅拉掌中寶，他還答應幫我分配在北京。當我知道他沒有能力幫助我，只是為騙得我的肉體和情感時，已經太晚了。我無情地斬斷了同勁松的來往，也斬碎了勁松的心。那天晚上，當勁松來找我，看到這個男人從我房中走出去時，問我是怎么回事。當時我喝多了點酒，我就對他說，沒有什麼，他能幫助我留在北京，他能給我買手機，可是，我不愛他。我愛你，可是愛你又有什麼用？你能給我買手機嗎？勁松聽完這些後臉色蒼白地走開了。我第二天就後悔了，我知道我嚴重地傷害了他。然而，正在我忐忑不安，自責不已的時候，勁松卻來了。勁松還給我帶來了一個玩具手機。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我說，目前我只能給你這個，但是，我發誓，我一定會給你買上最好的手機，我只求你別再跟他來往，嫁給我。當時我不知我是多么激動，我摟住他，發瘋般地摟著他，流著淚說，我願意嫁給你，我真心愿意嫁給你。就在那晚上，我和勁松有了第一次，雖然我知道那時我不會嫁給他。那晚上，勁松摟著我，也抑制不住地哭了，這是我第一次見男人流淚，也是唯一一次見勁松流淚。我是個很壞的女人，我寧願花費一切代價，只要再讓我回到過去。我當時沒有珍惜勁松的這份愛，我仍舊同幾個男人有著聯繫，尤其是給我買手機的那兩個男人，我看透了明白了他們是怎么回事，也就認了。畢業我終於沒能分在北京，但我也沒去該去的地方報到。他給了我一間房子，我就在蜀天閣待了下來，這期間我很少見勁松，他在沒日沒夜地忙他的事業。我也在忙，我在沒日沒夜地享樂，一家高級俱樂部接著一家，還有夜總會、迪廳，以極其他什麼地方好玩好吃的一切。這期間，我分別跟著那兩個男人走了一趟香港，一趟馬亞西亞。我在這兒的工作你也知道，乾與不乾一個樣，只不過是有個地方發我薪金，供我吃住罷了。說真的，這些男人也沒怎么虧待我。就是在這期間，勁松事業蓬勃興旺地發展起來。我一直預感到他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這么出乎我意料罷了。勁松的努力和他的優勢使他在書刊界如日中天。我也看著勁松一天天的成熟起來，一天天不凡起來，我突然恐懼起來，感到羞慚起來。我擔心我有一天會失去他。這期間自然我們經常在一起。我們彼此之間有熱切的需要。雖然勁松知道我仍和原來一樣，但他也忍了。我害怕的正是他也和我一樣不在乎了。當勁松給我買來那個紅色的愛立信時，我哭了，並且哭得歇斯底里，我狠狠地把它摔在床上。我第一次拒絕了勁松對我的親熱。勁松對此難以理解。當他要拿走他一直引以為恥的那個玩具手機時，我又一次爆發了。我的身邊唯一真的就是這件東西了，我怎么會讓他拿走呢？他怎么會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呢。偶然的激動之後，我已恢復了老樣子。這情形直到我參加勁松的婚禮為止。當勁松在電話中平靜地告訴我他要結婚時，我早有預感。我很理智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可是，我不能容忍的是，他的新娘竟是那位當初拋棄他的柳絮。當我在婚禮上看見氣度軒昂舉止不凡的勁松攙著一身禮服美麗羞澀的新娘柳絮時，我崩潰了。幸虧我的修養和理智救了我。但是，我仍舊喝醉了。我回來後所發生的，你都知道了，我也不願再說。昨天，勁松又約我出去。他告訴我，他之所以娶柳絮，只是為了報復當初她棄他之仇。他要讓她有名無實，他愛的仍舊是我。我這才明白，勁松也不是原來的勁鬆了，在他獲得成功的同時，沼澤地也同時改變了他。在他送我真手機的那一刻起，他已和其他男人並無什麼區別。我意識到，以前我是全錯了。在給你寫這些的同時，我也在認真地思考著自己走過的路，我突然覺得，一個人成為手機的附庸，這不是在今天才有的悲劇嗎？象我這樣一個女人，為什麼要甘心在這場悲劇中沉迷呢？我一直以自己是新女性為榮，其實，我仍是一個未走出家門的娜拉，我與幾千年那些深宮裡的女人們一樣活著，我仍是一個玩偶，甚至連名份都沒有。我不應該這樣活下去了。我該開始走自己的路了。我想好之後，便把那些手機還給了他們各自的主人。我只帶著那個真正屬於我的玩具手機去尋找我該走的路。五、我覺得我已經沒有必要再在蜀天閣呆下去了，因為李小姐已不聲不響地走了。當然，我要離開酒店並非我要去尋找李小姐，而且我覺得我應該馬上回家把李小姐的這段故事寫下來。這樣我就又可以完成一部分契約上的文字了。我說出自己的意思後，胖胖的經理詫異地看著我，不解地問，怎么，幹得好好的，你怎么要走？怪了，今天這是怎么了？我說，沒什麼，今天很正常，天氣很好，這就是生活。胖經理笑著說，別跟我撇詞，你主動要走，我可沒工資開給你，沒有錢，看你怎么生活。我說，很對，沒錢沒法生活。可我不要錢也得離開這兒。胖經理吃驚地說，你還真走？什麼讓你連錢都不顧得要了？我告訴他，生活中除了錢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乾。背起行囊，我吹著口哨走進了外面的陽光。當敲開自己的家門時，妻子看著我怔了一會，接著提高了嗓門埋怨說，你這該死的，到哪兒去也不說明白，女兒病了，我到處打電話找你，都說不知道。這一陣外面治安很亂，我還以為你也出了什麼事。我都要急病了。你也不好好寫書，掙了稿費買個手機，省得我到處找不到你！我莫名其妙地湧起一種衝動。我突然用力地攬住妻子的腰，含情脈脈地說，別饞那玩藝兒，我們之間用不著它，這樣就挺好。妻子奇怪地看著我，臉兒紅紅地問，你怎么了？你沒病吧？我搖搖頭，猛地俯下身子……(全文完)

愛情本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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