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國到北國

《從南國到北國》走新文藝路線,開頭、結尾卻用了古典詩歌。又如「斷腸的旅客」,顯然化用馬致遠的「斷腸人在天涯」。「只是說些我自己也不甚瞭解的人生,哲學企圖去打破他心靈上的枷鎻」,注意啊,人性的「枷鎻」,毛姆老大出場了。「希臘詩人亞嘉遜」的詩句更明顯,這證明古龍年少時關注過詩歌,中西皆然。就語感而論,「大姐」墓碑上的句子也可能脫胎自西方詩歌。

基本介紹

  • 書名:從南國到北國
  • 作者:古龍
  • ISBN:9788977355194
  • 類別:中篇小說
作品簡介,內容綜述,人物生平,涉入文壇,發表作品,創作理念,健康,原文,專論,古龍的年齡,中西合璧,

作品簡介

他的第一篇作品。帶著憂傷的,抒情調子的中篇小說,發表在1956年的<晨光>雜誌上。
高二時(1955),這個叛逆少年在晨光雜誌發表小說《從北國到南國》,筆名古龍,開始了他的職業寫作生涯。
筆名由來:一說古龍一女友叫古鳳,才起名為古龍。

內容綜述

這小說,讓人想起三四十年代的文字。
文學愛好者 對於該篇小說,不要期待過高,不要患得患失,這可是少年人初出茅廬的作品。古龍還沒有掌握「文貴自然」的訣竅,不懂得以氣息取勝,還在和辭彙奮鬥。看了失望也好,讚賞也好,總歸這又不是武俠作品。
文學愛好者
還有,《從北國到南國》千真萬確是小說,並非某些人誤解的散文。即使不解兩者差別,看到文章中的「我」住在北平,也該知道「故事不是真的」。古龍從來沒到過北平(北京),遑論住在那兒。
北國指的是北平,南國指的是漢口、香港、台灣等地。故事架構由「少男少女成長」和「內戰/聚合」撐起。愛情由同情而萌芽,由戰爭催化,因死亡而終結,或者說餘波蕩漾。愛和理想的幻滅──流亡的作家們常寫這類題材。
小時候真實生活 依照持續檢驗中的規律:「小說家的頭幾篇作品必然反射自身」,我們很可以相信,古龍小時候是陰沉的,而他確實愛過一個女孩。在早期的武俠作品中,你能發現作者傾向純情而非後來的好色,儘管在現實人生中好色已久。
小時候真實生活
段落 小說全文4912字,分為七大部分。第一部份不標數字,其后冠以(一)至(六),並以每頁五欄、每欄最多三十六行,每行十二字進行編排,跨越三頁。除以詩歌前後唿應,情節上也彼此唱和。第一段和(五)應和,而(二)「謎底是愛?還是恨?」又和(六)應和:「人生確是恨比愛多的多了。」
段落
段落大意 第一部份寫鏗和「我」的離別,接下來(一)到(五)回述,(六)才又接著往下發展。(一)場景在北平,寫「我」和大姐如何認識「鬍子伯伯」和鏗。鬍子伯伯是門房,鏗是他的孫子,無父無母。(二)的字數最多,少男少女長大了,經過種種奮鬥,邁向幸福和戀愛。(三)內戰導致分離,一北一南。(四)不斷南遷,由漢口而嶺南,終於生離死別。(五)是沉鬱的陰天,場景在風和日暖的台灣。鏗無法忍受「大姐」的死,終於離開「我」而去了。(六)是鏗離去後,「我」睹物思情,想念大姐和鏗。整體而言在結構面頗見用心。

人物生平

本名熊耀華 古龍,本名熊耀華。祖籍江西省南昌市。1938年6月7日出生於香港(戶口登記1941年出生),幼時曾住過漢口,後經香港赴台,1985年9月21日病逝於台北。
就讀於德聲教會國小 由於內戰的緣故,熊耀華隨家人移居香港,就讀於德聲教會國小。1950年漂洋過海,定居台灣。先就讀師院附中(今師大附中)國中部,1954年秋考上成功中學(高中)。才華洋溢的熊耀華在這段時間大量寫詩,投稿藍星詩刊、成功青年等。可惜天倫夢碎,就讀成功中學時,父親熊飛(熊鵬聲)因外遇拋棄妻兒,不久熊耀華亦離家出走,獨居於浦城街,一度加入幫派,刀疤累累。高二時(1955),這個叛逆少年在晨光雜誌發表小說《從北國到南國》,筆名古龍,開始了他的職業寫作生涯。筆名由來:一說古龍一女友叫古鳳,才起名為古龍。
就讀於德聲教會國小
涉入文壇 1957年秋,古龍進入淡江英專(即淡江大學前身),就讀夜間部英語科。第二年旋即棄學,與舞女鄭月霞(莉莉)同居於台北縣瑞芳鎮鄭家。為了謀生,他開始從事武俠小說創作。1960年至1963年是古龍的潛伏階段或試筆階段,發表了<孤星傳>、<護花鈴>等十餘部小說。由於大量接觸外國文學,作品染有西方文藝色彩。這時,台灣武壇以三劍客臥龍生、司馬翎、諸葛青云為尊,古龍特意結交他們,還替他們代筆了幾部。最重要的朋友牛哥(李費蒙)、牛嫂(馮娜妮)也在這段時間認識(後者也是古龍國中、英專的學姊)。兄長輩如鄒郎和胡正群也很照顧古龍。

涉入文壇

發表作品 1963年起,古龍接連發表了<情人箭>、<大旗英雄傳>、<浣花洗劍錄>、<名劍風流> 、<武林外史>和《絕代雙驕>等六部長篇,皆接近或超過百萬字,質感也明顯提升,遂躍登為“四大天王”之一。1964年至1966年發表的<浣花洗劍錄>向<宮本武藏>等日本時代小說取經,探索武道(天道),另闢武俠蹊徑。《武林外史》奠定古龍武俠小說的“浪子”風味,強化了《名劍風流》的現代感。《絕代雙驕》有明顯的寓言化傾向,是第一部大紅大紫的長篇武俠喜劇。傳為美談的是,香港知名作家倪匡替明報邀稿《絕代雙驕》,從此和古龍結為莫逆。往後近二十年,倪匡每到台灣,就會和好哥兒們吃飯、喝酒、玩女人,兩人也常跨海打電話,訴說寂寞,聊到天昏地暗。

發表作品

締造了古龍的電影時代 1967年,《鐵血傳奇》(即楚留香傳奇)破繭而出,集武俠、文藝、偵探、推理、寓言於一身,自立門派,樹立“新派掌門人”的標竿,也開啟了往後十餘年的黃金時代。《多情劍客無情劍》再接再厲,成為武俠史上驚世艷俗的不朽名著。《楚留香傳奇》系列、《多情劍客無情劍》、《蕭十一郎》、《流星.蝴蝶.劍》、《歡樂英雄》、《大人物》、《陸小鳳傳奇》系列、《七種武器》系列、《天涯·明月·刀》、《三少爺的劍》、《白玉老虎》、《碧血洗銀槍》和《英雄無淚》等作品均廣受歡迎。其中《陸小鳳傳奇》系由金庸封筆後親自替旗下的明報邀稿,有“盟主”傳承的意味。另《天涯·明月·刀》因理念較為前衛,被中國時報腰斬,古龍引為憾事。然1976年香港邵氏竟以《流星·蝴蝶·劍》和本書為底本,開創了武俠電影的又一次高峰,也締造了古龍的電影時代。中國時報不得不向古龍低頭邀稿,於是有了《碧血洗銀槍》——這可說是古龍的“王子復仇記”。
締造了古龍的電影時代
創作理念 是“求新求變”,不受傳統拘束,將中外經典鎔鑄一爐。從創作中期直到末期,他不斷突破自我,多次說“武俠小說到了要變的時候”。中外鎔鑄者,如王度廬鶴-鐵五部曲和《野性的呼喚》共治於《多情劍客無情劍》,又如《小婦人》融入《歡樂英雄》,《教父》和日本漫畫《帶子狼》融入《流星·蝴蝶·劍》。直到1979年《英雄無淚》完成後才進入衰退階段,創作銳減,代筆橫行。這和古龍興趣轉向編劇,以及健康不佳有極大關係。

創作理念

小說如日中天 早在1969年,古龍就替導演徐增宏寫過劇本《蕭十一郎》,這也是第一部先有劇本再有小說的武俠名著。可惜,電影於70年代初上映時不受注目。1976年香港邵氏推出《流星·蝴蝶·劍》、《天涯·明月·刀》,轟動港台及東南亞,古龍小說如日中天,幾乎每一部都被改編為影視作品。80年代鄭少秋主演的港劇《楚留香傳奇》在台播映時盛況空前,“滿城爭說楚留香”,和楊麗花歌仔戲、黃俊雄布袋戲《史艷文》、古裝劇《一代女皇》均為台灣電視史上的經典作品。因此,古龍自70年代晚期即投入影劇事業,與好友倪匡、導演楚原經常合作,掛名之作品不下數十部,1980年甚至創辦了寶龍電影公司。這雖然有助於小說文本的激發和創新,卻也分散了重心。
小說如日中天
健康逐漸走下坡 古龍自年輕時就嗜色如食,嗜酒如水。發達後更加忘形得意。1977年染上肝病,健康逐漸走下坡。1980年底在北投吟松閣飲宴時遭人砍傷,失血2000cc,又輸入帶有肝炎的血液,從此健康更形惡化,原本“大頭、胖子”的體型嚴重縮減,判若兩人。婚姻的觸礁、電影投資的失利,也造成他心中的苦悶,忘情於酒。1985年9月21日因肝硬化引起食道瘤大出血,下午六時不治,享年四十七歲。出殯時,王羽、倪匡、林清玄等友人在他的棺材裡放了48瓶XO酒陪葬。喬吉為他寫了一副輓聯:“小李飛刀成絕響人間不見楚留香”,至今猶為津津樂道。

健康

重友情而輕妻兒 古龍生前情歸多處,年輕時與鄭月霞同居,生下非婚長子鄭小龍。後來又迷上舞女葉雪和日本留學生千代子,葉雪是他明媒正娶的的第一任妻子,未幾離婚,育有一子。1976年再婚,對象是年輕、單純的梅寶珠。寶龍電影公司即取自夫婦之名。可惜古龍重友情而輕妻兒,不善經營婚姻,幾年後便以離婚告終。晚期女友不計其數。於秀玲是古龍的最後一個女人,陪伴至古龍病逝。
重友情而輕妻兒
古龍一生創作的武俠小說高達六十餘部,代筆、冒名之偽書更超過百部。古龍去世後,作品出現著作權糾紛,親友和出版商之間存在多起官司,多少影響了小說的傳播。今長子鄭小龍和婚生子熊正達已握手言和,期待再現古龍小說的繁榮局面。

原文

“江水碧,江上何人吹玉笛,扁舟遠送瀟湘客,蘆花千里江月白,傷行色,來朝便是關山隔。”
……鏗走了,帶走了他憂鬱的笑容,頹傷的語調,單薄的行李,厚厚的書以及我對童年那一天真,純潔,甜蜜而又淒涼的回憶。
昨天夜裡,他告訴我要去一個遙遠而未可知的地方,今天早上,我在岸邊送他,是一個多霧的清晨,碼頭上籠罩著一片冷漠的白色,再襯上幾對斷腸的旅客,更是迷茫、淒清……我緊握著他的手,站在靠海邊的欄桿旁,我們相傍而無言,那被霧色沉浸在灰藍色天幕里幽淡而飄渺的遠山,似乎已表達了我們離別的情緒,那么我們還有什麼話好說呢,說的越多愁更多。
最後,氣笛長鳴,是旅客上船的時候了,我再也無法忍住那已存留在我眼眶中很久的淚水,為了不使他有更多的難受,我只得將頭轉了過去,低低的說:“今天的風真大呀!,”……
現在認識我的人,很少會知道我還有個姐姐,一個最愛我,最疼我的好姐姐,雖然在年紀很小的時候,我們會不免鬧彆扭,但我們畢竟還是互相愛護的。
大姐十歲的那年,我家由香港搬到北平,新居是一座又大又舊的四合院,據說還是清朝的一個貝子留下的,可是在我家搬去的時候,那房子已被過多的時日失去了它當年的豪華,高高的屋脊上滿布著厚厚的灰塵,偌大的一個院子裡到處都是空蕩蕩的,在每間房子的角落裡,充塞著的是蛛網,鳥巢和剝落的粉灰,你若是第一次走過它那扇笨重,臃腫的大門,你定會聯想到哪裡面是否正在上演著一幕因皇朝的沒落而演出的悲劇,可是這院子裡也有溫暖的地方,那是大門那兒的門房,門房裡有一位始終照顧這宅院的老頭子,灰白的鬍鬚,眼角的魚尾紋,以及已經十多歲的孫子,都在證明著他已有太大的年紀。
那時我比大姐還小兩歲,在我們那時幼小的心靈中,這老頭無疑地代表了這座頹敗的巨宅里整個的神秘與傳說,當然,無形中他就成了大人們威嚇我們的象徵,我和大姐只要稍有越軌行動,大人們就會輕輕地跟我們說:不要吵了,再吵門房裡的“鬍子伯伯”就要來捉人了。每次,他們都會滿意的收到預期的效果。
但日子過久了,我們和鬍子伯伯之間的距離也一天比一天縮短,終於,我們已接近到不怕他的時候了,我們才開始發覺所謂“鬍子伯伯”,其實卻是個和藹慈祥的老人,並不是我們想像中的神秘甚或至“殘酷”,一天又一天,“鬍子伯伯”成了我們童年崇拜的偶像。
門房離我們的臥室還有一段不太短的距離,但我們仍然天天去,無形中那兒就成了我和大姐的小天地,也就在這時候,我們認識了鏗!鏗是個沉默但並不孤傲的大孩子,也許是世道不公平了些,像他那樣聰明而好學的人,還沒讀完中學就沒念書了,但他並沒有埋怨,在他那清瘦而蒼白的面龐上,經常地掛著一絲和他爺爺一樣親切的微笑,每次我們到門房那兒去,不是看到他默默地坐在旁邊,就是在專心地看著書,講起來,鏗的書桌是我對大姐的一個很大的諷刺,因為她那時已上到國小五年級了,平常對於比她低了兩三班的我,總不免有些趾高氣揚的樣子,但他對鏗書桌上的書,卻是一點也不懂,於是我就常常以此嘲笑她,所以大姐生氣了。一看見鏗讀書就罵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書呆子。
我們漸漸地更熟悉了鏗和他的爺爺,但是除了他是姓謝之外我們不知他們家裡的任何情形,誰是鏗的父母,這在我們是一個永世也不能解答的謎,謎底是愛?還是恨?
日子無聲無息的飄落在我們蓋著琉璃瓦的房頂上,鏗是比以前長大了,別的都沒有改變,只是臉上的笑容卻一天比一天更少,大姐國小畢業後就考上了一個在故都很有名的女子中學,一個難得的好天,大姐帶著揭榜的報紙來找我到門房去,說要讓他們也分沾一絲屬於大家的快樂,於是我們興怱怱地去了,可是剛走出跨院大姐就住了腳,叫我聽聽是哪來的哭聲,我也彷佛覺得有一陣陣的哭聲在空中激盪著,而且還好像是鏗的聲音。
大姐拉著我輕悄悄地走到門房的視窗,這時鏗的哭聲聽是更確切了,從視窗的空隙望進去,鏗是跪在他爺爺的面前反覆哭訴著:“爺爺,告訴我告訴我呀,到哪裡才能找到我的父母,難道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嗎?!”
我竭力忍住我將要爆發的驚異,我不知是何事使得鏗引起他從未曾有的怨訴,接著,鏗又說:
“為什麼人家所有的,所能享受的我都不能得到,上天生下了我為什麼又要把我遺棄呢,我也是有求知,求學的欲望的呀?”
我明白了一切,大姐的入學觸發了鏗的隱痛。
鬍子伯伯無言地流著淚,我不忍再看這一幅蒼涼的圖畫,轉過頭去。大姐不知在什麼時候走了,在北國夏日新綠的草地上,只剩下了一團揉碎了的報紙……
此後,我看到大姐的內心彷佛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矛盾,鬍子伯伯那兒,已很少再能看到她那俏俐的身影,對於鏗她也不復有往日那樣沉默在一起歡樂在一起的時候,但奇怪的是她卻在無形中流露出對鏗深摯的關切,常常將自己應得的精美食物,悄悄地叫人送到門房去。
鏗呢!仍然是默默地比以前更努力地自習著,不知他是否缺少了青年男女所應有的那一份敏感,大姐對他的態度,並未能引起他太大的驚異或沮喪,他似乎有一個崇高的理想,而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這理想奮鬥著。
日子在平靜而恬適中過著,我們生活得不著一點痕跡,鏗是孜孜不倦的在念著書,我們呢,卻只有享受,享受……。
一年,二年,我們都長得更大了,我國小已畢業,當然比以前懂事得多,對大姐那複雜而矛盾的心情也有了深切的了解,所以極力地想設法縮短大姐和鏗之間的距離,但我每次殷勤地想在他和她之間作一個情感的掮客,換回來的卻只有冷漠的面孔。或者是無動於衷的微笑。
這日子本是平凡的,但大姐國中畢業的那年,我們發現了奇蹟。
原來北平各學校的入學考試差不多都是同時舉行的,所以應屆的畢業生準備升學的到那時都忙碌起來,但其中大姐卻是例外,本來,以她的程度來說考高中就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再加上大姐的自信心特強,所以她對這次入學的考試好像有了十分把握,不過,有時我們也會提到鏗的學業問題,那時大姐臉上那一付躊躇滿志的表情就會立刻消失了,於是,我開始知道,就是鏗和大姐之間的自尊心和自卑心在作祟,使得他倆之間的鴻溝漸漸地加深……
並不令人驚奇,大姐終於考上了她原來就讀的中學,但使我們每一個人驚奇的是鏗也考上了,考上了北平最難考的師大,這確是個奇蹟,若不是鬍子伯伯告訴我們鏗在深夜中苦讀的情形,我們甚至可能疑心鏗是否存著幾根“梅瑟”的杖子。
在鏗收穫到他自己奮鬥的果實之後,他埋藏著另一顆種子也萌芽了,這奇蹟使得大姐和他消除了內心的隔閡,他倆的感情在平靜而自然中發展著。
日子在幸福中暗暗溜走了,浸在愛情里的鏗和大姐更幾乎不知道日子是怎么過去的,人世間的空間與時間都彷佛已遠離了他們的生活,生命在他們,是奇妙而綠色的。
我不知有何種文字允許我描述這一段“戀”的故事,但我確知,這幾乎是無法描述的。
時局似高空中的氫氣球,已接近爆炸了,但沉靜的北平人卻似乎未把這緊張的時局放在心裡,除了在街頭茶館裡的閒談中,你或可嗅出一點戰爭的氣息外,其餘的依然是一派昇平的景象“勿談政治”的紅紙條漸漸地出現在小茶館顯明的地方,於是,你更無法尋覓戰爭的影子了。
這或者是一個大動亂前必有的安靜吧……
但這安靜延續的並不夠久。
一個冥暗的黃昏,大姐到我的書房裡來,臉色異樣的難看,不等我開口,她就告訴我!
“不等學期終了我們就要到漢口去避難,大約還有幾天我們就要走了,媽叫我告訴你把自己的東西準備一下。”
“避難?”我對大姐的話顯然不甚明了。
“是的,避難,難道你聽不懂嗎?”她生氣的說。我不知今晚她為何有如此大的火氣,但我確是不知因而故要避難,我尚未明了共FEI的叛亂,於是我也生氣的說:
“是的,我不懂呀!”
大姐竟走了。
晚上我委屈的在媽房裡訴苦,媽安慰我,告訴我爸爸來的信上說共FEI的侵略陰謀逐漸進逼,叫我們到漢口去避一下風頭,但是鬍子伯伯不願去,他要看顧這舊而大的四合院,為了陪伴他的爺爺,於是鏗也只好留在北平,為了這些,大姐才有這么大脾氣。
聽了媽的話,一霎時我對大姐的憤怒有奇怪的諒解,我知道這離別會破碎鏗和大姐的美麗的夢……
這十幾天是令人困惱的,尤其是鏗和大姐,我幾乎看不見他們笑,那時我雖未能領略到愛的滋味,但是已了解愛的力量了。
最後是走的那天,從早上起鏗就出去了,沒有人知道他去的地方,直到大姐跨上送我們去機場的車子,鏗仍沒回來,奇怪的是大姐的臉上竟沒有失望的表情,但她的內心卻有一種難堪的憂鬱,我想,他倆之間也許另有默契吧,誰能忍受送別戀人的悲哀呀!
到了漢口後,父親已為我們準備了一個家,在一德街,房子也很精美,但我們對故園卻有更深的愛好,這房子的前面也有很多年紀大和年紀小的人,但我們卻更喜愛鬍子伯伯和鏗。
我們常常有鏗寄來的信,但卻都是寄給大姐的,媽和我只不過有時鏗會在給大姐的信里附一張問候的紙條,我們也不怪鏗,只有給自己所愛的人去信才不算一種負擔,當然,大姐回信的次數也一樣多。
但我們終於收到鏗正式給我們的信了。
我們打開來看,然後我們大家臉上都是異樣的難看,最後不知是誰最先開始哭了。
鏗信上說他爺爺死了(老年人的死原都是這么突然的),還說在喪事完畢後他就到漢口來,徵求我們的同意。
我們告訴他這兒的心都在期待著他。
於是鏗來了,鏗來的並不快,這其中當然急壞了大姐,免不了,鏗會受到大姐的安慰和埋怨,但都是甜蜜的。
我們繼續在漢口念著書,一幅美麗的遠景展開在我們面前,漸漸鏗也不復再憂鬱,黃鶴樓,鸚鵡洲,龜山,蛇山成了他和大姐經常游棲的的場所。經過這一次波折,他倆的愛情有了更深一步的進展,沒有恨,沒有怨,有的只是濃濃的甜意……
生命中有時會發生一些人從未想到也不會想到的事,這些事有幸運的當然也會有不幸的……
為了逃避共FEI匪進逼著的侵略,我們由漢口逃到廣州、再到香港,旅途中有太多的勞頓,再加上忽涼忽熱的天氣,到香港大姐就染上一身病,大姐的身體本就是弱的很。我們都擔心這病會很重,也許會使她在病榻上多睡幾天,但是我們從未想到這病的竟是腦炎,這腦炎竟使她一病不起,於是這悲哀使得我們和鏗都病倒了。
大姐下葬的那天,鏗的病仍然很重,爸特地請了個看護去照顧他,照顧他生了病的身體和破碎了的心,我們不敢告訴鏗關於埋葬大姐的事,我們知道他已失去了接受這悲哀的勇氣。
我們在南國十月的涼風中到達墓場,墓地上是淒切而寒冷,風吹著蕭索的樹葉,像是有誰在為我們奏著離別的調子,一塊新建的石碑立在大姐的墓前,那上面寫著:安息吧,你已找到最愛你也最為你所愛的人,生命對於你也可算是無憾了……
鏗終於隨著我們來到台灣,這南國的天氣雖是多彩而富有溫情,但這微微的風,青青的樹並未能洗去他心靈中的憂鬱。
一天晚上有著比往常更多的月色,鏗到我房間來,我不敢撥起他的隱痛,只是說些我自己也不甚了解的人生、哲學企圖去打破他心靈上的枷鎻,但他卻先打斷了我滔滔地的語聲,他告訴我一段他心裡的話。
“大弟,十年來我們朝夕在一起,我想最能了解我的只有大姐和你了,你知道,從小我就是個不幸的人,我曾忍受過別人所不能忍受的事,當然,我是難免有些孤僻的。”他偽裝的平靜並未能掩蓋住他內心的哀痛,他繼續說:
“是大姐改變了我,她使我開始有了幻想,沒有她,我不但不能享受人生而且根本無法了解人生,我似還記得希臘詩人亞嘉遜的詩句『愛要為所有存在的與有生命的歌唱,而撫慰所有人與神的煩憂。』起初我不懂,但後來我才知道那些詩句的意義,我才拋開煩悶,漸漸開始喜愛歡樂。
『人生』在那時確是給了我很多,如我是知足的我本該滿足了,不幸的是大姐亡故了;正如墓碑所說她是無憾的死了,但我卻嘗到了生命中太多的苦味。”
我沒有話可說,我能說的都早已說過了。
房子裡有一段難堪的沉默。然後他又說:
“看到了你們就會想起大姐,所以我要走了,走到一個遙遠而未可知的地方,你不必掛念我,孤獨的人會更適於孤獨的生活,二年三年甚或幾十年後,我或許會忘記這份悲哀,那時我定會來找你的……”
我始終不能說出一句話,於是他默默地走了,快走出門的時候,突然回過頭對我說:
“大弟,我會永遠記得你。”
我無法想像我那時是憑著何種力量使我能忍受那些,望著他在走廊中逐漸消失著的背影,我無法動彈.........。
慢慢地掩上門,向著空洞的走廊,我突然大聲的說:“鏗,我也永遠記得你!”
真的,我永遠忘不了他,今夜,我翻起床頭的一本書,那是大姐的,書的扉頁是鏗寫給大姐的字: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逢,自是人生長恨水常東。”
是的,人生確是恨比愛多的多了。
從北國到南國讀後雜感
專論 趕著寫出來的。不過,這應該是第一篇對《從北國到南國》的專論。

專論

《從北國到南國》終於除下神秘的面紗。此前我們已討論過,傳統說法必須大幅翻修:一,本文發表於1955年11月而非1956年,此一誤差可能導致某些人找不到文章,放棄追蹤。二,本文系一次刊登完畢(晨光雜誌第三卷第九期),不是分成兩期。三,作者署名「古龍」。所以金庸、古龍兩個筆名同年(1955)豋場,只不過前者寫武俠,後者寫文藝,而且年齡差了十來歲。無論如何,「古龍」絕非1960年起對抗「金庸」的相對名詞,它的誕生和武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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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龍的年齡 從幾個點可以猜測作者年齡。

古龍的年齡

首先是標點符號的運用不及格,幾乎都不按文意下正確的句號,段落之內普遍僅以逗號切開。而刪節號頻繁出場,有羅曼蒂克的「女性或小孩」傾向(小孩裝浪漫或裝曖昧,喜歡刪節號……)。
另一個缺點是文白夾雜,比如「相傍而無言」(文言)。還有裹腳布:「那被霧色沉浸在灰藍色天幕里幽淡而飄渺的遠山」,這類長句可多了,暈死人。又如「一天晚上有著比往常更多的月色」──更多的月色?月色可不能拿來估算啊,除非你在寫詩,詩歌中連「安靜」都可以秤重的。其他小錯誤還有很多,像這個:「他使我開始有了幻想,沒有她」,前面用「他」,後面用「她」。又像這個:「滔滔地的語聲」,「地」應該加在動詞前面,何況這裡已經有個「的」。(也許雜誌社多打了一個字?)
我們不敢說古龍「為賦新詩強說愁」,畢竟那個年代人人愁苦。但字裡行間頗有「裝成熟」的稚嫩感,也是掩飾不了的。加上隨處可見的的語言瑕疵,作者可能還只是中學生、慘綠少年。我們很難想像,用功的古龍到了十八九歲,還搞出這樣多的基本問題?(至少標點不會吧?)
因此,古龍出生於1941年的官方說法可信。別忘記:父祖輩的心智年齡比我們這兩三代大一些,如果是1937或1938年出生,十七八歲寫這樣的文章稍嫌幼稚。反過來說,十四五歲的早熟少年,寫這樣恰恰好。
不過,這個推論有待進一步印證。和《孤星傳》、《蒼穹神劍》等作品的關係。古龍早期的武俠作品中,惟有《孤星傳》延續《從北國到南國》的文藝腔。它們同樣感嘆年輕生命所受的磨難,同樣表達對愛的渴求,對知識力量的推崇,同樣對特定女性從一而終,也寫到了書的扉頁。鏗和大姐的成長背景、自卑問題,和斐珏、檀文琪有相似之處。因此,《孤星傳》未必是早期水平最高的一部,但它對於古龍,確實有不可取代的意義。不過二者也有差異之處,《從》陰沉,而《孤》在憂鬱中歸結于樂觀進取。
在那個年代,內戰背景、憂鬱取向的小說反映了流亡者的集體情緒。也許古龍利用了故園之思的心理,讓場景從北而南,甚至遊覽武漢,增加小說的上榜機會。也或許那就是他真實的心情。《蒼穹神劍》男主角埋葬女主角,並且因悲哀過度而自殺,可能從本文轉化過去。以墓碑上的詩句看來,我們應該到西方經典中去尋找,「墓和女主角」,哪一部故事影響了古龍呢?
姐弟偷窺鏗的哭訴,和後來白先勇的《玉卿嫂》(偷情)有異曲同工之妙。是不是在他們之前,有誰寫過這類場景?大家不妨想想。

中西合璧

文章中還寫到「梅瑟的杖子」,對多數人也許是閱讀障礙。其實,「梅瑟」在多數的《聖經》譯本中翻為「摩西」,他以杖分開了紅海,帶領以色列人逃離埃及的追殺。古龍在套用時,系指「鏗的上榜」令人驚奇。根據後來作品中不時出現的特定意象(如陽光的照耀),我一直懷疑古龍很早就讀過《聖經》,或者聽過相關故事。現在,《從北國到南國》使這個猜測得到了證實。至於後來讀淡江英專,那是一定看過《聖經》了。因此想研究古龍的人,最好能讀讀這部經典──至少〈四福音〉的部份不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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