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一年正月初八,康定發生兵變,士兵殺死駐軍旅長馬驌,其中的原因眾說紛紜,說法不一。有說是有政治背景的一種有組織的行動;有說是二十八軍的叛軍授命來康定,勾結劉文輝的部隊集體叛變,前往投鄧錫候的反劉行動。也有說是馬驌旅長剋扣軍餉所致。
一九三一年正月初八,康定發生兵變,士兵殺死駐軍旅長馬驌,其中的原因眾說紛紜,說法不一。有說是有政治背景的一種有組織的行動;有說是二十八軍的叛軍授命來康定,勾結劉文輝的部隊集體叛變,前往投鄧錫候的反劉行動。也有說是馬驌旅長剋扣軍餉所致。從一些資料中看,可能第三種說法,比較近乎史實。
一九二八年,四川軍閥、原二十四軍軍長劉文輝派遣他的部屬康二旅旅長馬驌(回族,內江觀音灘人)進駐康定,並特許馬驌在康定建立“造幣廠”,製造藏洋,充作軍餉。
馬驌為人貪殘暴戾,剛愎自用,常大肆扣發官兵薪餉,在成都、內江一帶廣置田產。官兵對馬驌極為不滿,但在當時,下屬官兵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這裡有個小故事。民國20年,藏軍攻入瞻化(今新龍縣),馬旅長害怕藏軍進犯康南,委派了一個曾任過邊軍團長的王政和,為雅江理塘一帶的游擊司令。王政和率領他的小金團隊兩個中隊,編為雅理游擊隊第一中隊和第二中隊,第一中隊中隊長米豐,第二中隊中隊長馬驥,進駐理化(今理塘縣)。因小金團隊,平時缺乏訓練,特派了一個姓瞿的軍事教官,到理化訓練團隊。瞿教官想到關外交通不便,物資缺乏,當時只要到關外(康定縣折多山以西的地區)的人,都要購買一點日常生活必需的小用品帶去。由於這個教官沒有錢,便去向旅長借。他在門外按軍規高呼了一聲“報告”。旅長在室內瓮聲瓮氣的說:“慢一點,不要太高聲,看把腰擰了。進來慢慢說”。教官聽了心裏面就很生氣,進屋看見旅長同楊顧問官對坐聊天。楊顧問是馬驌的姐夫,是二十四軍秘書長楊光燦的哥哥,因楊光燦的關係,軍長給他委了一個軍部高級顧問。實際並無事可乾,說是派到康定來協助馬旅長處理軍務,實際上是來享清福的。馬驌旅長問教官有什麼事,教官說:“旅長派我去理化,需要買一點小日用品,沒有錢,我來向旅長借幾元錢”。旅長說:“到理化又不是去外國,理化什麼都能買到,何必買來帶去,增加麻煩。”這個教官說:“大家都知道,關外交道不便,小日用品,缺而貴,所以出關的人,都要買一點隨身帶去”。旅長馬驌說:“你來向我借錢,恰好我沒有錢,拿什麼借給你呢?”教官說:“我不是向旅長私人借錢,是來借一點我的欠餉”。旅長馬驌說:“啊喲!你是來找我要欠餉,軍長欠二旅的錢多得很,我又去向誰要呢?”當時弄得很僵,好在楊顧問從中打圓場,旅長馬驌才批了十塊錢的條子,叫教官到軍需處去領。從這件小事來看,馬驌平日愛錢如命,剋扣軍餉的情況,可想而知。
一九三O年六月,甘孜大金寺和白利土司因產權糾紛爆發了一場較大規模的武裝衝突事件。馬驌的旅部奉命進駐甘孜,僅留兩連人駐守康定。這時,恰遇駐金川、丹巴交界的另一軍閥、原二十八軍鄧錫候部下一個排長任輔成攜帶十數人槍投奔馬驌,馬驌委之以一空銜連長,其餘人槍被編入連隊當兵。
任輔成當時約二十二、三歲,年輕亡命,提勁打把,愛以“拈香拜把”等手段,廣結馬驌的下級軍官和士兵,自己充任“大哥”。
是年冬,馬驌的妻子由康定去成都,夜宿瓦斯溝。任輔成帶了幾個“兄弟伙”,以“護送太太”為名,向馬驌的妻子強行“借錢”, 馬驌的妻子在付給銀洋二、三十元後,又連夜派人返回康定向馬驌報告。馬驌認為是“欄路要挾”,罪在不赦,即電令瀘定縣駐軍把任輔成關押至康定監獄,並揚言要處以極刑。任輔成的“把兄弟”對此極為不滿,商量要劫獄救任輔成。
任輔成在獄中暗中聯絡同夥,密謀先行劫獄,再搶造幣廠,以示對馬驌的報復。但任輔成的“兄弟伙”中的大多數人又懾於康定還有鄧驤所部一團駐紮,不敢冒然行動,事情暫時被擱置起來。
民國20年(1931)春節臨近,長期沒有發過薪餉的馬驌部隊的官兵無錢過年,都盼望在年節之前旅長發點欠餉過年。當時康定駐軍,都開赴“大白”前線,留在康定鎮守的,說是一個連,但兵員缺額很多,實際只有一百多人。只需拿出二三百元錢,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但馬驌不採取這種辦法,反於除夕前一天,不顧狂風大雪,把渾身冷得發抖打顫的士兵集合在旅部(現康定東大街國小所在地)院壩內訓話,天正下雪,士兵們衣服單薄,都冷得瑟瑟發抖,都盼望旅長講了話,總要發錢過年。但旅長卻講了一通大道理,說現在天氣這樣冷,但前方士兵,還在浴血奮戰,你們安居後方,就應該嚴守軍紀,好好過年。如有敢於趁過年鬧事的,我一定按軍法處理,決不姑寬……等等。講完話後,發給每人半個藏洋過年,作為薪餉。半元藏洋,只能折合兩角錢,士兵們拿著兩角錢,不知買什麼好,真是哭笑不得。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按康定舊俗,從正月初一至初五,允許士兵沿街擺賭。馬驌這天派出了巡查隊四出抓賭,使得部份士兵十分憤怒,密議趁過年警戒鬆懈,大家集合起來,乘機去把造幣廠和軍需處搶了,分得現金,各人遠走高飛。其中有任輔成的“兄弟伙”劉老要麼(中士,佚其名),乘機煽動,這種辦法得到許多馬部士兵的回響,多數人都表示同意,並很快串通起來,只等時機。
旅部每天都要派巡查隊二十人,由一個排長率領,沿街巡邏。一九三一年農曆正月初八日晚十時左右,巡查隊走到下橋僻靜處(現康定中醫院附近)時,巡查官楊某身後手持出鞘馬刀(當時制度,巡查官身後有兩名持出鞘馬刀的士兵)的一個士兵大喊:“報告排長,旅長剋扣兵餉,我們要去找他算賬,今夜還要搶造幣廠請你參加!也分給你一份。”排長說:“這是犯法的事,不能幹,你們真的要乾,我就要去報告旅長。”楊欲拔手槍,士兵見他不從,事情已經泄露,萬難罷手,便用刀砍死了排長。一隊人便直奔縣府的監獄,毫不費力地接出了任輔成,然後飛撲旅部。駐守旅部的士兵,已早作好準備。大家集隊去找旅長。旅長家住在邱家鍋莊(今州公安局宿舍處),無奈因鍋莊門堅牆高,一時未能攻下,大家進不去。這時人越聚越多,差不多駐防在城內的士兵,都攜著武器來了。大家見進不去,有人提出:南京政府派有負責調解“大白事件”的專使唐柯三(民國政府蒙藏委員會委員,與馬驌同為回族),現住在跑馬山陳啟圖(民國西康行政督察專員公署)公館(當時的控達娃鍋莊,現將軍橋附近),唐柯三明天要走,今夜旅長馬驌在陳專員的公館內,設宴給他餞行,可能還在那裡。我們到那裡去找他。大家又一窩蜂地沖向陳公館,恰遇大門尚未關閉,譁變士兵迅速衝進院內。當晚馬驌只帶隨從弁兵海文凱(回族,馬驌的同鄉)在陳公館奉陪專使,對士兵譁變毫無所知。譁變士兵在衝進陳公館以後,先是在樓下呼喊:“報告旅長,有人鬧事”。馬驌在樓上聽到喧譁聲,令海文凱下樓詢問,士兵說明原委,邀海文凱入伙。海文凱驚慌登樓,被一槍擊中臀部,墜地死亡。聽到槍聲,唐柯三、陳啟圖等都急忙向後山逃避,拉馬驌同去後山躲藏,馬驌不聽勸阻,走到樓口怒罵:“是哪個混蛋要造反?你們想乾什麼?”一個叛兵向馬開槍,一槍擊中馬的咽喉,馬驌當即倒地而死。唐等魂飛,急躲入後山石洞。叛兵見馬驌已死,立即對旅部和旅部隔壁的造幣廠動手搶劫。他們到造幣廠和軍需處,把堆積的銀磚,銀綻和軍需處的現金,搶劫一空。譁變士兵又沿街搶掠店鋪,由於當天下午曾有不少士兵向店鋪賒“麻窩子”草鞋,市民百姓察知有變,早已有所準備,各店鋪原建有“土庫”(商家富戶用磚石砌成的庫房),一聽砸門,店員即帶值錢財物,躲進“土庫”之內,故損失一般不大,也沒有什麼死傷。
這時第一旅的二十九團,已進駐康定,團長鄧驤駐守河西“明正衙門”(現康定賓館)內,同馬驌無隸屬關係,平時馬驌也沒有給予鄧驤什麼好處。聽說馬驌的旅部發生了兵變,夜間不知虛實,鄧驤未前往救援,只派出兩個連的警戒,守著將軍橋和上橋,加強了過河各橋的崗哨,不準叛兵過河。所以河西各商鋪得以倖免。叛兵們見二十九團出動,便急急從東北二門逃跑。
此次士兵譁變,結果是很悲慘的。由於譁變士兵們事前並沒有什麼組織,在河東大肄搶劫分得現金後,即作鳥獸散,一部分出東門向魚通、孔玉逃竄,一部分駐在北門城隍廟(現為康定縣防疫站地址)內,剛從天全、蘆山“招募”來的兩連新兵,逃往丹巴方向。
翌日清晨,夜間躲藏的各級官員,在馬驌的胞兄、外號人稱“大旅長”馬某的率領下,前去請求鄧驤派兵追剿,鄧以“軍心不穩”為藉口未予置理,馬又派人到康定縣的“巡緝隊”、“堂勇”、部份袍哥舵把子和少數回民,分頭追捕,並下達處死命令“砍一個人頭回來賞藏洋十元”。
逃至孔玉的譁變士兵,被當地土豪,舵把子李海廷收容繳械後,被脫光衣服,全部從雞心梁子、大岩窩拋下大渡河。據說開槍打死馬驌的劉老么亦死於此。
欲逃丹巴的士兵,到大炮山後被大雪所阻,返回藏匿於中谷、三道橋一帶,被追捕者搜出,全部被殺,人頭掛滿了康定各城門和四橋樓柱。嚇得婦女、兒童白天不敢上街。最讓人覺得可憐的是那些十六、七歲的新兵,他們本是窮困潦倒、借當兵求生的善良農家子弟,滿以為當了兵可以混兩頓飽飯,哪知到了康定後天天挨打受罵,加上天寒衣單,渾身長了凍瘡,飽飯也沒有吃上一頓。這次被威脅出逃,完全是懵里懵懂,根本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是那些愛錢如命的追捕者,沒有放過他們,也加害於他們,他們被活捉後,竟然被一串串地綁到“落魂橋”(現州物資局地址)畔殺頭示眾,見者無不落淚。
任輔成隱藏於姘婦韓二姐家,被搜出後,在“定海石”(現東關國小對面河邊)活祭於馬驌靈前。
川康二旅兵變後,劉文輝趕快調川康一旅余如海部進入康定,處理善後,當然又有部分人被殺或傾家蕩產。
民國以來,康定幾遭兵變,受害者多是無辜百姓和下層士兵,所以康定人民喜歡建“土庫”,目的是為了避火、避盜、避兵。1950年以後“土庫”已逐漸撤除,僅存的也已成為歷史的見證物了。從事件的經過來看,叛兵們事前並沒有什麼組織,分得現金後,又四散逃命。被二十九團捆回了二三十人,都交鄧驤全部槍斃。這說明並不是有政治背境、有組織的行動,而是馬旅長扣發軍餉,士兵們無錢過年所引起的偶發事件。
資料來源《西康史拾遺》、《文史資料選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