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她1961年寫下《鳥禽之王》(“The King of the Birds”)時,奧康納已是擁有狂熱追隨者的文藝界名人了。她發表了兩部小說--《智血》(“Wise Blood”)和《強暴奪魁》(“The Violent Bear It Away”),以及一部短篇小說集《好人難尋》(“A Good Man Is Hard to Find”),這些作品使她聞名於世。《新聞周刊》(Newsweek)上刊登了一幅奧康納二戰前位於喬治亞州米利奇維爾(Milledgeville)的房屋的照片;《時尚芭莎》(Harper's Bazaar)則刊登一幅可謂魅力四射的奧康納肖像;此外,《時尚》(Vogue)雜誌摘錄了她的作品。奧康納以這奇特的小雞為掩飾,思考了她與名譽以及流行文化之間那種令其不安的關係,並稱這一切對她的關注,讓她感覺自己像“羅伊·羅傑的明星馬和1955年奪冠的西瓜小姐”。(羅傑的馬被稱作是影視界最聰明的馬)
1964年,年僅39歲的奧康納死於紅斑狼瘡。她終身未嫁,大部分時間和她的母親呆在農莊裡。奧康納在那時本以為自己這樣的生活和工作會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她肯定沒人會為她立傳,因為“圍繞房子和雞圈轉動的生活不會成就令人興奮的作品。”然而《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認為奧康納小說集《上升的必將匯合》(“Everything That Rises Must Converge”)中的其中一篇短篇小說是“英語中有關寫作形式的極少數經典之作”。該小說集在她去世八個月後出版發行。奧康納的《短篇小說全集》(“Complete Stories”)則在她去世之後於1972年獲得美國國家圖書獎。她是二戰後首位列入權威的“美國文庫”的美國女作家。“有點弗蘭納里·奧康納的味道”這樣的短語走進我們的語言,它指的是那些詼諧、神秘和怪誕的時刻。和她後院的小雞一樣,奧康納的小說正因其與許多流行文學和文化背道而馳而不斷散發著迷人魅力。
奧康納的母親隨後帶奧康納來到克萊因宅第(Cline family home),和親戚住在一起。克萊因宅第是一所由聯邦政府於1838年建造的房屋,裝飾有圓柱和楔形板,在米利奇維爾成為戰後喬治亞州的首府時,它曾臨時作為州長的住所。奧康納與她的母親瑞加娜和三位姨媽--瑪麗(Mary)、凱特(Katie)和格蒂(Gertie)住在一起,在一種強烈的母權環境中度過了她的青少年。奧康納在皮博迪中學(Peabody High School)和當地的喬治亞州女子學院就讀時,就作為校內漫畫家而引人注目。她花了大量功夫創作麻膠版畫,那些都是諷刺校園生活的“單格諷刺漫畫”。奧康納敬仰詹姆斯·瑟伯(James Thurber)(他是為《紐約客》雜誌供稿的小說家和漫畫家—譯者注),也跟著把自己的漫畫作品投給《紐約客》(The New Yorker)雜誌,但回應她的是“許多鼓勵性的回絕信”。
奧康納的唯一一次出國之旅是在1958年4月和她的母親前往盧爾德(Lourdes)。在她後來一篇描寫此次療養之旅的文章中,奧康納寫道,“在那,我為自己正在創作的小說祈禱,而不是為我的骨頭,我沒那么關心自己的骨頭。”她所祈禱的小說最終發表了,小說名為《暴力奪魁》(Farrar, Straus and Cudahy;1960)。次年她為《瑪麗·安回憶錄》(“A Memoir of Mary Ann”)作序,該書講述的是一個臉上長腫瘤且相貌受損的小孩獲得亞特蘭大的癌症救援所傳道修女們的照顧的故事。儘管大部分時間都集中在創作短篇小說上,奧康納還於1962年開始寫作她的第三部未竟小說,書名暫定為《異教徒為何發怒》(“Why Do the Heathen Rage”);此外,她常常拄著拐杖前往美國各所學院和大學,共發表並主持了60多場演講和讀書會,其中包括芝加哥大學、聖母院大學、范德比爾特大學、洛約拉大學和喬治城大學。她向一個朋友透露她自己“些許像拙劣的表演者”。
1964年,在做完纖維瘤切除手術後,奧康納的紅斑狼瘡再次復發。她在米利奇維爾的鮑德溫縣醫院和亞特蘭大的皮埃德蒙特醫院就醫。狼瘡再次復發時,奧康納正好在為她已計畫好的第二部小說集進行創作。她繼續寫作《審判日》(“Judgment Day”)和《帕克的後背》(“Paker’s Back”)。《審判日》是對她發表的第一篇短篇小說《天竺葵》的重寫。奧康納把書稿藏在醫院的枕頭下,這樣醫生就不會阻止她寫作。她六月份回到家裡,在7月7日接受了臨終塗油禮,不久便獲悉她的小說《啟示》( “Revelation”)榮獲得了歐亨利文學獎第一名。8月3日,奧康納腎衰竭去世。8月4日在聖心教堂舉行彌撒,在低沉的安魂彌撒曲結束後,她被埋葬在米利奇維爾的梅默里希爾公墓上,和她的父親相鄰。她的第二部小說集《上升的必將匯合》在她去世一年後發表,獲得了高度的稱讚和一致的好評。查爾斯·波爾(Charles Poore)在《時代周刊》(Times)上評論道“她履行了...諾言”;《新聞周刊》的評論家稱之為“大師之作”。這本白色封面的小說集背面印著托馬斯·默頓(Thomas Merton)所寫的唯一墓志銘:“閱讀弗蘭納里·奧康納時,我想到的不是海明威(Hemingway)、凱瑟琳·安·波特(Katherine Anne Porter)或薩特(Sartre),我想到的是像索福克勒斯(Sophocles)這樣的人。”
奧康納在作品中描繪了美國南方的風物。《好人難尋》中的故事大部分發生在南部的鄉下,其中至少有四篇小說的主要人物是一對生活在農場上的母女(喪偶、守舊的老婦人和她性格孤僻的女兒),這些人物身上大概有奧康納和她母親的影子。奧康納筆下人物的言談舉止都帶有南方特色,尤其是人物的對話,如果有機會閱讀英文版,讀者可能會從很多對話中讀出美國南方口音,比如《善良的鄉下人》中的聖經推銷員說:“You ain't said you loved me none.”(“你還沒說你愛我呢。”)、“I just want to know if you love me or don'tcher?”(“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愛我。”)
在這裡,奧康納向我們提供了一把理解她的小說的鑰匙,這把鑰匙上刻著“天惠時刻”(Moment of Grace)這幾個字。在她的小說里,儘管大部分時間故事裡的人物都被墮落、自私、愚昧、自負、欺騙或冷漠所掌控,但是,總有那么一個時刻(往往在接近小說結尾處),奧康納會安排上帝的恩惠(或曰天惠)降臨到他們身上。在這聖靈顯現的一瞬間,這些人物突然受到某種精神上的啟迪,進而達到某種“頓悟”,他們也許會接受這一天惠,也許會拒絕它,但不管怎樣,這一靈光閃現的“天惠時刻”會使他們的內心發生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