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鬼觀

墨子作《天志》、《明鬼》,表現了他具有宗教唯心主義的思想傾向。但墨子

倡“尊天”、“事鬼”,其根本目的在於實現他提出的“兼相愛,交相利”、由亂世

達到治世的社會政治理想,他的整個人生觀是積極入世的,而且他對於天和鬼神還抱

有相當程度的懷疑,因而墨子不是宗教家。

基本介紹

  • 中文名:天鬼觀
  • “尊天”:盛行於世的宗教
  • 《明鬼》:表現了他具有宗教唯心主義
  • 墨子:《天志》
墨子作《天志》、《明鬼》,表現了他具有宗教唯心主義的思想傾向。但墨子
倡“尊天”、“事鬼”,其根本目的在於實現他提出的“兼相愛,交相利”、由亂世
達到治世的社會政治理想,他的整個人生觀是積極入世的,而且他對於天和鬼神還抱
有相當程度的懷疑,因而墨子不是宗教家。
一、“尊天”、“事鬼”主張的思想來源和緣由
墨子提倡“尊天”、“事鬼”是便其民俗,其思想來源就是當時盛行於世的宗教
迷信思想。考戰國之初,天、鬼迷信雖開始動搖,但還是社會的統治思想。終春秋之
世,從天子、大臣到平民、奴隸,其思想總體上仍未脫出“天”、“帝”是宇宙的主
宰、鬼神能禍福於人的藩籬。如孟子說:“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 (《孟子
·梁惠王下》)具有進步思想的晉樂師師曠承認“天生民而立之君”(《左傳·襄公十
四年》)。即使春秋時期最有名的進步人物,主張“天道…非所及”(《左傳·昭公十
八年》) 的鄭國執政大臣子產,也承認鬼神存在。他既勸說韓宣子要祀“其神化為黃
熊”的鯀,又肯定伯有(姓良名霄,伯有是其字)鬼魂的存在,並立其子為大夫“以撫
之”,認為“鬼有所歸,乃不為厲”,“匹夫匹婦強死,其魂魄猶能馮(憑)依於人,
以為淫厲。況良霄……從政三世矣”。(《左傳·昭公七年》)虢國史 說:“神,聰
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左傳·莊公三十二年》)虞國宮之奇也認為:“鬼
神非人實親,惟德是依。”(《左傳·僖公五年》)史、宮二人都認為鬼神還具有聰明
正直、賞善罰惡的性格。
墨子繼承了這一思想,但墨子講“尊天”、“事鬼”,其根本目的不是宣傳迷信,
愚弄民眾,而是把它作為一劑治亂的藥方。《墨子·魯問》說:“國家淫僻無禮,則
語之尊天事鬼。”“淫僻無禮”的表現是:“大則欺小也,強則侮弱也,眾則賊寡也,
詐則欺愚也,貴則傲賤也,富則驕貧也,壯則奪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國,方以水火毒
藥兵刃以相賊害也。”(《墨子·天志下》)又說:“三代聖王既沒,天下失義,諸侯
力正(政)。是以存夫為人君臣上下者不惠忠也,父子弟兄之不慈孝弟長貞良也。正長
之不強於聽治, 賤人之不強於從事也。 民之為淫暴寇亂盜賊,以兵刃毒藥水火,退
(追) 無罪人乎道路率徑,奪人車馬衣裘以自利者,並由此作。是以天下亂。”(《墨
子·明鬼下》)由於“淫僻無禮”造成天下大亂,那么是什麼造成了“淫僻無禮”呢?
墨子認為,“皆以疑惑鬼神之有與無之別,不明乎鬼神之能賞賢罰暴也” (《墨子·
明鬼下》) 。因“天下之士君子之於天也,忽然不知以相儆戒” (《墨子·天志上》)。
即凡從事淫暴、寇亂、盜賊的勾當,從事那些不仁不義、不忠不惠、不慈愛不孝的無
禮行為,都是因為心中沒有天,沒有鬼神的存在,不明白天與鬼具有賞善罰惡的能力。
因此墨子作《天志》、《明鬼》,提倡“尊天”、“事鬼”,以解決“國家淫僻無禮”
這一亂源。
二、“天”與“天志”
墨子在《天志》上中下三篇中,對天和天志作了全面論述。歸結到一點,“天”
是墨子之“法儀”(度量天下人的標準),“天志”即墨子之志。
(一)“天”為創造宇宙萬物的最高神明
天為何物?墨子認為,天是創造之母,天創造了包括人在內的宇宙萬物。“古者
天之始生民”(《墨子·尚同下》),人是天創造的。天為了人的利益,又作了如下創
造:“以 (離)為日月星辰,以昭道之(照明引導人民)。制為四時春秋冬夏,以紀綱
之(以作為人民勞作休息的常規)。隕降雪霜雨露,以長遂(生長)五穀麻絲,使民得而
財利之。列為山川溪谷,播賦百事(廣布各種事業) 。為(置立)王公侯伯,以臨司(監
察) 民之善否,使之賞賢而罰暴”。(《墨子·天志中》)可見,天不僅創生人類,而
且制定自然的結構和秩序,廣開產業,設官分職,興辦人事,天具有創造萬物的最高
神明的地位。
作為宇宙間最高的神明,天具有最高尚的道德性:“今夫天兼天下而愛之,交萬
物以利之,若豪(毫) 之末,莫非天之所為也,而民得而利之,則可謂厚矣。”(《墨
子·天志中》) 天兼愛萬民,交利萬物,而愛、利正是墨家道德的實質表現。因此,
“天之行廣而無私,其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衰”(《墨子·法儀》)。天的道德是
任何人不可類比、不可逾越的。
天還能賞善罰惡,予人以禍福:“愛利人者,天必福之;惡人賊人者,天必禍之。”
(《墨子·法儀》)“殺不辜(無罪)者,天予不祥。殺不辜者誰也?曰:人也;予不祥
者誰也?曰:天也。”(《墨子·天志中》)即使貴為天子,天也能施以賞罰:“天子
為善,天能賞之;天子為暴,天能罰之”。(《墨子·天志中》)可見天的賞罰帶有普
遍性,並且是無可逃避的。
在墨子看來,天還是政治的最高統治者。一般人認為,天子為政於天下,是政治
上的最高掌權人。墨子卻說,天子受政於天,只有天才是政治上的最高統治者。其理
由是:“天下無(論) 大小國,皆天之邑也,人無(論)長幼貴賤,皆天之臣也”(《墨
子·法儀》),“義者政(正)也,無從下之政(正)上,必從上之政(正)下”(《墨子·
天志上》) 。在墨子看來,從庶人、士、將軍、大夫、三公諸侯,以至天子,層層向
上看齊,“天子又總天下之義,以尚同於天”。(《墨子·尚同下》)“……天子未得
恣己(任由己意)而為政,有天政(正)之”。(《墨子·天志上》)
(二)“天志”即墨子之志
“天志”即上天的意志,墨子所說的“天志”,就是他的治亂世的“藥方”和他
的社會政治理想。
首先,天是“義”的本源。墨子認為,義是“天下之良寶”(《墨子·耕柱》)、
“天下之大器”(《墨子·公孟》)。“義者,正也”(《墨子·天志下》),“義,利
也”(《墨子·經上8》) ,義是公正的利,不論用於私人還是用於公眾,都是合乎道
德的。義用於施政,就是“義政”,必能利國利民:“今用義為政於國,人民必眾,
刑政必治,社稷必安,所為貴良寶也,可以利民也。”(《墨子·耕柱》)那么“義”
從何出?墨子說:“義不從愚且賤者出,必從貴且智者出。”“然則孰為貴孰為智?
曰:天為貴天為知(智) 而已矣。然則義果自天出矣。”(《墨子·天志中》) 那么,
“天之意,義之經也”(《墨子·天志下》) 。“順天之意,義之法也”(《墨子·天
志中》)。
其次,天之欲惡與墨子一貫倡導的主張完全相同。“天何欲何惡者也?天必欲人
之相愛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惡相賊也”。(《墨子·法儀》)“順天之意何若?曰:兼
愛天下之人”。(《墨子·天志下》)又說:“天之意,不欲大國之攻小國也,大家之
亂小家也。強之暴寡,詐之謀愚,貴之傲賤,此天之所不欲也”。天還“欲人之有力
相營,有道相教,有財相分也。又欲上之強聽治也,下之強從事也”,如此以求達到
“刑政治,萬民和,國家富,財用足,百姓皆得暖衣飽食,便寧無憂。” (《墨子·
天志中》) 可見,這些墨子再三申明“戒之慎之”、“不可不慎”、“不可不察”的
“天意”,不過是墨子本人一貫倡導的政治主張的翻版:提倡“兼相愛,交相利,”
反對“兼相惡,交相賊”;提倡“非攻”、患難相扶,和睦相處,反對恃強凌弱,窮
兵黷武;提倡強力從事和事在人為,反對“有命”和懈怠職守。所謂天欲“刑政治,
萬民和,國家富,財用足”,這是墨子夢寐以求的理想社會。
(三)“天志”即最高“法儀”
墨子認為人們做事必須要有標準法則可循,才能把事情做好,即使發表言論,著
書立說也必須先立下標準, 才能分辨是非利害。 他把標準法則叫作“法儀”,認為
“天下從事者,不可以無法儀。無法儀,而其事能成者無有也。”(《墨子·法儀》)
上至王侯將相,下至庶民百工,做事一定要有個標準。那么什麼可以作為治國的標準
呢?墨子認為父母、師長、君王“仁者寡”,若以父母、師長、君王為法則,“此法
不仁也”。(《墨子·法儀》)他認為“天之行廣而無私,其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
衰”(《墨子·法儀》),完全能夠作為天下的標準和法則。換言之,“天行廣”含有
普遍有效的意義,“無私”、“施厚而不德”含有客觀、公平的意義,“明久而不衰”
表示明確而且長久有效。正因為天具有普遍有效性、客觀性、公平性、明確性和長久
性,所以它能成為人類行為的標準。在墨子看來,“既以天為法,動作有為必度於天,
天之所欲則為之,天之所不欲則止”。(《墨子·法儀》)而天的所欲或不欲,就是天
意或天志。所以他在著作中寫道:“我有天志,譬如輪人之有規,匠人之有矩。輪匠
執其規矩,以度天下之方圓,曰:中者是也,不中者非也。”(《墨子·天志上》)墨
子就是拿“天志”當做規矩(法儀)去度量人類行為的:“子墨子之有天志也,上將以
度天下王公大人為刑政也,下將以量天下萬民為文學出言談也。觀其意行,順天之意,
謂之善意行,反天之意,謂之不善意行。觀其言談,順天之意,謂之善言談,反天之
意,謂之不善言談。觀其刑政,順天之意,謂之善刑政,反天之意,謂之不善刑政。
故置此以為法,立此以為儀,將以量度天下之王公大人卿大夫之仁與不仁,譬之猶分
黑白也。”(《墨子·天志上》)墨子以“天志”作為人類言行的最高法儀,認為王公
大人、天下萬民只要依“天志”(兼相愛,交相利)行事,就不至於淫僻無禮。
三、鬼神觀
墨子繼承了殷商以來中國人“尚鬼”的思想,不僅相信鬼神的存在,而且對鬼神
十分敬畏。專門作《明鬼》申述他的觀點。墨子把古今的鬼神分作三類:“有天鬼、
亦有山水鬼神,亦有人死而為鬼者。”(《墨子·明鬼下》)為證明鬼神確實存在,他
首先提出“感覺論”的原則:“天下之所以察知有與無之道者,必以眾之耳目之實,
知有與無為儀(標準、法則)者:誠或聞之見之,則必以為有;莫聞莫見,則必以為無。”
(《墨子·明鬼下》)從這種狹隘的經驗主義出發,他列舉了周、燕、宋、齊等國《春
秋》所記載的有關傳聞,如杜伯之鬼射死周宣王,人面馬身的句芒傳天帝之命,賜秦
穆公十九年壽命,莊子儀之鬼荷朱杖擊燕簡公等,聲稱鬼神乃“眾人所同見”,“眾
人所同聞”(《墨子·明鬼下》)。其次,他還舉出“足以為法”的“三代聖王”來證
實鬼神不虛:“昔者武王之攻殷誅紂也,使諸侯分其祭,曰:‘使親者受內祀,疏者
受外祀。’故武王必以鬼神為有,是故攻殷伐紂,使諸侯分其祭;若鬼神無有,則武
王何祭分哉!”(《墨子·明鬼下》)
在墨子看來,鬼神比人類明智,甚至比聖人還明智。他說:“夏後殷周之相受也,
數百歲矣。使聖人聚其良臣,與其傑相(傑出相國)而謀,豈能知數百歲之後哉?而鬼
神知之。是故曰:鬼神之明智於聖人也,猶聰耳明目之與聾瞽也。”(《墨子·耕柱》)
鬼神最重要的特徵是能監視人間一切,能公正地賞賢罰暴,並且具有強大的威力:
“鬼神之明不可為幽間廣澤山林深谷,鬼神之明必知之。”對於“吏治官府之不潔廉,
男女之為無別者”,以及“民之為淫暴寇亂盜賊,以兵刃、毒藥、水火退 (追) 無罪
人乎道路率徑,奪人車馬、衣裘以自利者”(《墨子·明鬼下》)都能看見。“鬼神之
所賞,無小必賞也;鬼神之所罰,無大必罰之。”“鬼神之罰,不可為富貴眾強、勇
力強武、堅甲利兵,鬼神之罰必勝之”。(《墨子·明鬼下》)在墨子看來,鬼神的監
視與天相同,無處不在,無所隱蔽;鬼神的賞罰無論大小,該賞則賞,該罰則罰,而
且鬼神的懲罰是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的。即使如夏王桀、殷王紂“貴為天子,富有天下”,
“人民之眾兆億,侯盈厥澤陵”(《墨子·明鬼下》),也難逃其誅罰。正因為如此,
才能使人們“施行不可不董(正)”(《墨子·明鬼下》),“是以吏治官府不敢不潔廉,
……民之為淫暴寇亂盜賊,以兵刃、毒藥、水火,退(追)無罪人乎道路,奪車馬、衣
裘以自利者,由此止”(《墨子·明鬼下》)。因為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們常懷謹慎恐
懼之心,就不至於胡作妄為,這正是墨子倡導“明鬼”的真實用意所在。
至於鬼神與天的關係,墨子雖未明說,但據《明鬼下》的記載,要處罰桀紂的不
是鬼神,而是上天的意志:“天乃使武王至(致)明罰焉”。(《墨子·明鬼下》)鬼神
行事仍是遵循天的意志,鬼神的賞罰,也就是上天的賞罰。上天與鬼神是主使和服從
的關係, 上天發令, 鬼神執行,因而“天志”與“明鬼”,其意相通。
四、對天、鬼的懷疑
墨子是當時的大科學家,重實際不重空談,當他提出的天、鬼能“賞善罰暴”的
有神論觀點同實際生活發生矛盾,遭到學生懷疑、質問和反對時,他就不得不對自己
的有神論說教,作出某種程度的限制和修正。
有一次墨子病了,他的學生跌鼻看他時問:先生您認為鬼神什麼都知道,能夠降
禍或賜福於人,善者得賞,惡者得罰,先生您是聖人,又怎么會得病呢?莫非您說的
話有什麼不對嗎?墨子從容回答:“雖使我有病,鬼神何遽不明?人之所得病者多方,
有得之寒暑,有得之勞苦,百門而閉一門焉,則盜何遽無從入?”(《墨子·公孟》)
他是說,信仰和祭祀鬼神,只能堵塞使人生病的一個漏洞。這等於說99%的生病原因,
都不是鬼神所能決定,鬼神致病只占1%。這就對有神和無神兩種觀點採取了折衷調和
的立場。
在關於“明鬼”的講演中,他還作出“若使鬼神請(誠) 忘(無)”(《墨子·明鬼
下》) 的無神論假定。他說假使鬼神真的沒有,那么花費在祭品上的錢財也不是白白
地倒在溝壑中扔掉,而是“可以合歡聚眾,取(聚) 親於鄉里”(《墨子·明鬼下》),
即把本家族和同鄉里的人歡聚在一起,大家痛痛快快地吃一頓,聯絡一番鄉里親情,
豈不是大好事。墨子這種解釋反映了他已從有神論轉到了無神論的立場。
甚至在某些地方,墨子還斥責相信鬼神的荒謬:魯國季孫紹與孟伯常共執國政,
互不相信, 卻到叢林中的廟宇里禱告說: 希望鬼神使我們和好。墨子說,“是猶
(掩) 其目而祝於叢社曰:‘苟使我皆視’,豈不繆(謬)哉!”(《墨子·耕柱》)
對於上天,墨子也不是一貫奉若神明。有一次墨子從魯國到齊國去,半路上遇到
一個相面算卦的“日者”,“日者”告訴他:上帝今天在北方殺黑龍,您的臉長得黑,
往北方去不吉利。墨子沒有聽從“日者”的迷信說法,毅然北行,因恰碰上淄水暴漲
不能過而返回。“日者”說:我告訴您不能北去您不相信,果然行不通吧! 墨子立即
用歸謬法給予駁斥:“南之人不得北,北之人不得南,其色有黑者,有白者,何故皆
不遂也。且帝以甲乙殺青龍於東方,以丙丁殺赤龍於南方,以庚辛殺白龍於西方,以
壬癸殺黑龍於北方。若用子之言,則是禁天下之行者也,是違心而虛天下也。子之言
不可用也。”(《墨子·貴義》)這說明墨子在日常生活中,還是堅持樸素唯物主義的
立場,拋棄有神論觀點,不為上帝鬼神之類的謊言所欺騙。從這個意義上說,墨子實
在不是、至少不是徹頭徹尾的宗教有神論者,他對人格的天、鬼存在的信仰並不十分
堅決。事實上,他的天鬼觀是一種神道設教,是他企圖改造社會和人心而採用的一種
方法和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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