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點評本

大秦帝國點評本

《大秦帝國(點評本)》是一部描述秦興亡生滅過程的長卷歷史小說。秦帝國崛起於鐵血競爭的群雄列強之際,建立了一個強大統一的帝國,開創了一個全新的鐵器文明。但她只有十五年生命,像流星一閃,轟鳴而逝。這巨大的歷史落差與戲劇性的帝國命運中,隱藏了難以計數的神奇故事以及偉人名士的悲歡離合。他們以或纖細、或壯美、或正氣、或邪惡、或英雄、或平庸的個人命運奏成了這部歷史交響樂。帝國所編織的社會文明框架及其所凝聚的文化傳統,仍然規範著我們的生活,構成了中華民族的巨大精神支柱。秦帝國崛起於鐵血競爭的群雄列強之林,包容裹挾了那個時代的剛健質樸、創新求實精神。崇尚法制、徹底變革、努力建設、統一政令,歷一百六十餘年六代堅定不移地努力追求,才完成了一場帝國革命,建立起一個統一的帝國,開創了一個新的鐵器文明時代,使中國農業文明完成了歷史轉型。在這部巨製的藝術佳構中,作家孫皓暉力圖藝術地再現,在禮崩樂壞,群雄逐鹿的戰國末年,面臨亡國之禍的秦國於列強環伺之下,從秦孝公開始,篳路藍縷,變法圖強,經過幾代君臣的不懈努力,最終掃六合而一統天下的艱辛悲壯歷程。全書共分為六部《黑色裂變》、《國命縱橫》、《金戈鐵馬》、《陽謀春秋》、《鐵血文明》、《帝國烽煙》。

基本介紹

  • 書名:大秦帝國點評本
  • 出版社:河南文藝出版社
  • 頁數:5636頁
  • 開本:16
  • 品牌:河南文藝出版社
  • 作者:孫皓暉
  • 出版日期:2014年8月1日
  • 語種:簡體中文
  • ISBN:9787555901044
內容簡介,作者簡介,媒體推薦,圖書目錄,文摘,後記,序言,

內容簡介

《大秦帝國(點評本)》是一部多卷本的長篇歷史小說,凡六部十一冊,作家孫皓暉畢十六年之功,創作了煌煌五百萬言。這部作品,與坊間流行的歷史小說在藝術品質上是大異其趣的。作者以敢為天下先的藝術勇氣和歷史眼光,開宗明義地宣告了他的大秦史觀:“大秦帝國是中國文明的正源”、“我對大秦帝國有著一種神聖的崇拜”

作者簡介

孫皓暉,中國漢族
出生地:陝西三原縣
出生日期:1949年職業:教育作家
畢業院校:陝西師範大學
主要成就:獲國務院首批特殊津貼的專家
代表作品:長篇歷史小說《大秦帝國》,第一部《黑色裂變》五個一工程獎

媒體推薦

《大秦帝國》思力深厚,場面壯闊,語言莊重,既是對—種真精神的召喚,也是對一個氣勢磅礴的時代的懷念。它寫的是歷史,對話的卻是歷史中的人,以及這群人的心所能達到的寬度和高度。這種筆力雄健的書寫,有力地復現了一個充滿爭心、血性和生機的野生的中國,並由此照見當代中國的人文匱乏。它是秦帝國的第一傳記,也是作者孫皓暉向這個昏昏欲睡的時代所發出的一聲長嘯。
——謝有順

圖書目錄

第一部 黑色裂變(上、下卷)
第二部 國命縱橫(上、下卷)
第三部 金戈鐵馬(上、下卷)
第四部 陽謀春秋(上、下卷)
第五部 鐵血文明(上、下卷)
第六部 帝國烽煙

文摘

龐涓淡淡一笑:“茲事體大,請楚王與魏王面商,楚國定會滿意。”
韓昭侯冷冷道:“韓國四周沒有小邦可吞併,秦國的渭水腹地,理當全部由韓國接納。”
齊威王“啪”地一拍長案:“齊國距秦國千里之遙,無意分秦寸土之地。然則魯國、宋國、薛國須得全境交由我齊國處置,魏國楚國不得染指。”這是公然向兩個最強的大國要價,舉座不禁側目而視。
楚宣王大皺眉頭,搖著頭拉長聲調道:“齊王呀,你的胃口太大啦。魯薛兩國姑且不說啦,宋國可是楚魏之間的地盤噢。”語氣詞極多的楚國話嗚里哇啦成一片。
齊威王田因齊終究年輕氣盛,衝動的臉扭成一種獰厲的笑,又是“啪”地一拍長案:“楚王所言差矣!百年以來,楚國吞滅小諸侯幾多?二十一國!晉國幾多?十二國。其餘大國呢?齊滅四國,秦滅三國,越滅兩國。數一數,哪國胃口最大?楚國。”齊國話卻是聲沉語慢,字字如板上釘釘一般。
楚宣王“唰”地冒出一頭大汗,一時被噎得反不上話來。
半日沉默的燕文公悠然開口:“齊王這筆賬算得甚好。春秋三百年,恪守王制,未滅一國者,唯我燕國。今會盟,卻不知列位何以報償?”
趙成侯厭惡地向身旁銅盆中“啪”地吐了一口痰,冷冷一笑:“三百年寸土未得,竟然也算得一個大國?”
燕文公向以六百年王族貴胄自居,自視極高,這種赤裸裸的嘲諷使他惱羞成怒,立時拍案而起:“趙種,休得欺人太甚!天下九州,唯有道者居之。燕國不堪,卻也是六百年安如泰山。趙國如何?區區五十年諸侯,有何資格對本公說三道四惡語相加?”
趙種一陣哈哈大笑:“姬凡,別泛酸。趙氏子孫素來不吃祖上功勞,講究個赤手空拳打天下。有本事別找靠山,燕趙兩國堂堂正正擺戰場,看誰個安如泰山?上將軍以為如何?”誰都知道,燕國若非魏國長期庇護,可能早就被悍勇善戰的趙國活吞了。趙種面向龐涓徵詢,實際上顯然是一箭雙鵰,嘲弄燕國,試探魏國。
龐涓期望著這種爭吵,沒有五大國相互爭奪,魏國衡平天下的霸主地位就無從談起。所以他一直微笑著面對爭吵,對他們開始的沉默感到好笑。見趙成侯話鋒轉向他,龐涓拱手笑道:“趙侯笑談。六國會盟,親如手足。天下未定,自相酣斗,豈不惹天下笑話?龐涓以為,今大計,還是以分秦為要,那些蕞爾小國的存亡劃分,完全可另行商定。龐涓所言,乃魏王之意。諸位高見?”
又是一陣沉默。龐涓所言的確有理,要在一次會盟中商定對三十多個小諸侯國的分割,牽扯出來的數百年恩怨糾葛未免太過複雜,幾乎不可能人皆認可。然五國君主默認龐涓的更深理由,還不在於怕發生恩怨糾葛,幾十年幾百年打打殺殺都不怕,還怕宴會上面紅耳赤?即或拔刀相向,又有何妨?誰都明白的更深的理由是,對戰國勢力範圍的劃分和消滅小諸揆權力的確定,僅靠一張羊皮盟約是根本不可能的。誰滅誰?能不能?完全要靠實力。這是春秋戰國四百多年歷史鑄下的鐵則,在這裡口頭爭吵最多出出氣,實在沒有實際著落。
矜持尊貴的燕文公先開了口:“列位,本公以為上將軍所言甚是,分秦大計是消除一個心腹大患,吞滅蕞爾諸侯則是毛髮之疾。本公以為,秦國北部與林胡、樓煩相接的三百餘里,當歸燕國所有。”
趙成侯瞄一眼燕文公,大手一揮笑道:“趙國力薄,得秦國洛水以東、河水以西之二百餘里足矣。”
“韓國嘛,”韓昭侯愁眉苦臉地搖搖頭,“讓讓,只要秦國腹心的渭水平川,其餘不計了。”
楚宣王大搖其頭:“如何如何?只給我剩下窮山惡水啦?不可不可,我還要渭水平川之東半,函谷關至驪山二百里啦。”
韓昭侯淡淡道:“楚王何其健忘?函谷關至華山,早已經是魏國土地了。難道楚王連吳起也記不得了?”
“啊啊啊?這講了半日,分的不是老秦國啊。”楚宣王驚訝地攤開雙手。
滿座鬨笑。趙成侯高聲道:“哈哈,楚王想分秦穆公時的秦國啊。”
龐涓向楚宣王拱手笑道:“楚王,秦國近百年來,土地萎縮,本次會盟,六國分秦,以秦國現有土地為本。”
“真是啦。”楚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好好好,我大楚就再讓幾分啦,秦國西部,涇水河谷三百里加上啦。那裡給楚國養馬也蠻好噢。”
P50-51

後記

無極之外,復無極也
孫皓暉
歷經十六年案頭跋涉,《大秦帝國》筆耕的主體工程終於告結了。
中國文明史的博大汪洋陵谷交錯,及其在漫長歷史中形成的無數溝壑、黑洞與變形,使每個力圖遨遊其中的探索者都為之浩嘆。當我以十六年時光,一葉扁舟潛入又浮出偉大的原生文明時代,驀然回首,竟不知自己該說什麼了。
慨當以慷,潮湧心頭者,我族文明恆久不滅之精義也。
從洪水時代開始,我們民族創造了自己獨特的國家形式。從列強大爭的春秋戰國開始,我們的民族以將近六百年的艱難探索與烈烈奮爭,開創了鐵器時代特立獨行的偉大文明體系,轟轟然進入了氣象萬千的帝國時代。這個偉大的帝國時代,是我們民族文明史的“加冠”之期。從偉大的秦帝國開始,我們的中華文明“冠劍及身”,進入了歷史成熟期與曾經的最高峰。不管我們的文明腳步在後來的兩千多年裡有過何等曲折,那閃爍著亘古文華的標誌性的高高秦冠,都永遠地矗立在我們飛揚的黑髮之間,那蓬勃著求變圖存精神的錚錚秦劍,都恆常地滲透在我們沸騰的熱血之中。我們的歷史很久很久,我們的未來很長很長。“水之積也不厚,其負大舟也無力。”唯其根基深長,唯其累積深厚,唯其飽經滄桑,我們可再生,我們可負重,我們可遠行。
我們的生命,與人類世界共久遠。
我們的文明,與天地宇宙共始終。
莊子說得好,無極之外,復無極也。
中國文明與人類文明繁衍拓展而生生不息,寧非如此哉!
作為再現中國原生文明史的一部作品,《大秦帝國》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民族精神所催生的產物,絕不僅僅是我個人心血來潮、靈感涌動的結果。在我們這個時代曾經的十字路口,求變圖存再次成為我們這個民族的歷史抉擇。我們曾經衣衫襤褸,我們曾經食不果腹,我們曾經內斗不休,我們曾經滑到了崩潰的邊緣。積澱的文明激發我們求變,貧弱的境地催生我們圖存,當此之時,在我們民族的文明歷史中尋求啟迪,召回我們曾經失落的魂靈,洗刷我們曾經品嘗的恥辱,淘洗我們曾經泛濫的自卑,鼓盪我們曾經乾癟的底蘊,洗刷我們曾經有過的迷茫,遂成為連綿涌動的時代思潮。而在我們民族的漫長曆程中,面臨巨大深刻的歷史轉折而能奮然拓展出嶄新文明的時代,只有我們民族的原生文明聖地——春秋戰國秦帝國時代。於是,回望探索兩千多年前那個“凡有血氣,皆有爭心”,以“求變圖存”的“大爭”精神創造新文明的偉大帝國時代,自然成為有識之士的共同心聲。
不期然,我提起了筆,坐到了案頭。
於是,有了始料不及的十六年耕耘,有了六部十一卷的《大秦帝國》。
在日每筆耕的十六年中,得到的各方關注與助益多多。
永遠不能忘記的,是已故的著名秦漢史專家、中國秦漢史學會會長林劍鳴先生。啟耕之初,時任法律出版社社長的林先生對我的創作給予了極大關注,多次長談,反覆說及以文學藝術形式反映秦帝國時代的重大意義。林先生說,他很長時間以來,都在思索如何將繁難遙遠的歷史及其研究成果,以生動的文學藝術形式普及於社會大眾,也嘗試過歷史小說這種形式。林先生拿出了他自己當時已經大體寫成的戰國歷史小說《一代政商呂不韋》與我一起商討。以林先生的學養與學術地位,能以歷史小說的形式展現歷史研究的成果,給我的震撼是巨大的。林先生烙在我心頭最深的一句話是:“大秦帝國這一題材,其意義不亞於任何重大的當代題材。”1997年,林劍鳴先生於北京逝世,其時我正在大西北的黃河岸邊蝸居筆耕,未能到林先生靈前一拜,誠為深重遺憾。
歷經曲折,我還是選擇了繼續走完這段路。
我決意在已經完成一百三十六集文學劇本之後,重寫歷史小說。
只有歷史小說這種形式,能夠承載帝國時代極其豐厚鮮活的文明內涵。
由此,我進入了實際的自由職業狀態。為了選擇一個相對不受干擾的環境,20世紀90年代後期的一個春天,我來到了海南。在老朋友曹錫仁、劉安、程鵬、周沂林,以及企業家王力先生的大力幫助下,我在海南居住了下來,開始了十餘年的筆耕生涯。朋友們的幫助不僅僅是具體化的多方面的,還是有寫作助益與精神助益的。凡此種種,無不使我時時銘感在心。尤其是錫仁老友,在劇本創作階段為將其推上銀屏曾付出了巨大的努力,雖因種種原因未能如願,然為《大秦帝國》電視劇的後期實施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我恆常念之。海南省委宣傳部也給予了《大秦帝國》多方關注,省委常委’、宣傳部長周文彰先生之關注與助益尤多,尤為感謝。
十多年中,我對幾乎成為我第二故鄉的海南,有了種種獨特的理解與感受。在包括我在內的往昔之內地人眼裡,這個瀰漫著濃郁商品經濟氣息的海島,是文化的沙漠,其赤裸裸的利益交換關係使之成為文化的墳場。然則,在深入其中的十多年裡,我卻深深感受到海南的包容、廣闊與滲透於人際交往中的實際精神。沒有虛妄,沒有偽善,不寬容懶惰,不縱容矯情。無論是鋪排奢華的酒店宴會,還是粗簡愜意的路邊大排檔,縱情唏噓面紅耳赤之後,下次又是熱烈坦誠的擁抱。無論是同事操業,還是人際交往,顧忌最少,羈絆最小,心結最淡,成見最淺。一切的一切,都取決於你自身的努力。五湖四海都匯聚在這片美麗的海島,競爭著,協同著,衝撞著,擁抱著,吵鬧著,奔跑著,前進著。依稀之間,常常覺得這片海島是某種戰國精神遙遠的折射,恍惚游離的種種影像之中,隱藏著我們這個時代最真切的追求與嚮往。一個北京朋友來到海南,坐在明亮得有些刺眼的陽光下,盯著在海風中婆娑的椰子樹,惶惑地說,這樹,綠得有些假。
我感喟萬分,大笑不止。
這個紛紜的時代,真在哪裡?假在何處?
真成假,假成真,我們的目光要多少歷史的淚水來沖洗?
……

最後,再說說兩件相關事宜。
關於1996年的前三部文學劇本出版事。
1990年開始,我進入對《大秦帝國》的寫作醞釀。當時深感電視歷史正劇對民眾的普遍影響,遂決意先以電視劇的藝術形式喚起社會對中國原生文明的關注。1993年秋,我開始進入文學劇本的寫作,於1997年秋完成了一百三十六集文學劇本的寫作,大體計約三百餘萬字。其間,1996年初,人民日報出版社擬議將已經成型的前三部文學劇本出版,我也贊同。由於種種原因,當年出版的作品形式不盡如人意。出版社與我,皆感未達預期,一致贊同不再印行,並停止此後改編。
2001年歷史小說開始出版之後,多有讀者誤將1996年版的劇本改編出版物,等同於歷史小說《大秦帝國》。雖然,我在網上已經作了說明,然誤解依然常被提出。故此,在《大秦帝國》歷史小說全六部十一卷完成之際,我對此事再度作以說明。同時,我申明:此後,我將不再以任何形式出版原先的文學劇本。
《馬背諸侯》不再附於本版《大秦帝國》之後。
第一部序言中,我曾申明作為早秦歷史展現的《馬背諸侯》附於全書之後。
然則,隨著寫作與研究的進展,我對整個秦文明的認識也在不斷深化,深感原先計畫的一個二十餘萬字的小長篇不可能肩負如此重任。這也是我開首說《大秦帝國》是主體部分告結,而不是全部告結的原因。1998年,我已經寫出了《馬背諸侯》的事件大綱並十餘萬字的初稿。後來,因全力以赴於主體工程,《馬背諸侯》暫時擱置了。若等待其完成,再將《大秦帝國》完整推出,時日實在太久。
最重要的原因是,在寫完帝國六部之後,我深感早秦歷史隱藏著包括中國早期文明史與早期民族史的諸多重大歷史事件與基本問題,其豐厚程度遠非一個小長篇所能包容。一個最基本的事實是:早秦部族是與大禹夏部族共同治水的遠古功勳部族,在華夏文明的創造中起到了至為重要的奠基作用。如何展現洪水時代具有神話史詩特質的偉大歷史,如何展現大禹、大費、大業幾位無與倫比的英雄人物,如何展現秦部族在此後夏商周三代的傳奇沉浮及再度崛起,絕非“趕活”心態所能寫好的。
反覆思忖,只有此後稍作喘息,再獨立成篇了。
為此,我得向列位看官真誠地致以歉意,只能以此後依舊不失底氣的作品,來報答看官們對原生文明時代的關注。

中國文明的發展是一個無極世界。
人類文明的發展是一個無極世界。
探索中國文明的歷史足跡,同樣是一個無極世界。
無極之外,復無極也。
對多年殷殷期待後續兩部與全套推出的讀者們,表示由衷的敬意與感謝。
感恩於我們這個求變圖存重塑華夏新文明的偉大時代。
感恩於曾經幫助過我的每一個師長、朋友與家人。
公元2008年春·南海積微坊擱筆

序言


中國人的文字傳統中,一直有著對歷史、土地和文學的三重信仰,其中又以對歷史的尊崇為核心。儘管林語堂說,“中國詩在中國代替了宗教的任務”(《詩》),但就著一種精神信仰而言,歷史敘事比文學表達還要重要。哪怕像“春秋筆法”、“史記傳統”這種用來形容文學書寫的說法,其背後參證的也是歷史——在很多中國人看來,文學的最高成就,就是把作品寫成《春秋》和《史記》。所以,《三國演義》、《水滸傳》,包括《紅樓夢》,名為小說,很多讀者也是拿來作為歷史文本來讀的,這些小說所塑造的曹操、諸葛亮、宋江等人的形象,即便與歷史中的人物大有出入,多數讀者仍然願意相信小說所寫的就是歷史真實。錢穆先生說,中國文化是一種向後看的文化,中國人“很少向未來的熱戀,卻多對過去之深情”(《湖上閒思錄》),這是確實的;對歷史、土地和文學的信仰,正是這種向後看的文化心理的表現。
中國文化以經、史、子、集四部相傳,其實各部均通於史,即便先秦諸子之學,也都源自史學。史有正史與稗史之分,正史多為史官所為,一代一代下來,記錄完整,稗史則流傳於鄉野傳說之中,後來也散見於《左傳》等著作。後世所說的小說家言,雖多依憑稗史,但也並不是全然沒有價值。文學也是一家之言,此一家之言,其實是一人之心跡,也是一人之史,自有其特殊的意義。像《離騷》、《出師表》、《桃花源記》這樣的文學作品,照史家之見,既通於子也通於史;這種一人之史、一人之精神自傳,照樣可納入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文化道統之中,甚至文學所昭示的,比一些機械的歷史記載更有見地。
中國的史學,強調要有治史的心情和抱負,甚至一度把史學稱為是聖人之學,不僅在於史學重要,更在於像《西周書》、《春秋》這些最早的史書,都出自周公、孔子這些聖人之手;它們不僅記錄史事,更寄託史家之精神、史家之生命觀——個人的小生命,寄托在歷史的大生命之中,每一個人都生在歷史中,也死在歷史中,所謂的人生不朽,其實就是你的人生與歷史聯繫在了一起。中國人的歷史,記人重於記事,原因也在於此。
歷史的寫法,大體有幾種,或記言,或記事,或記人。此三種,構成了中國人的歷史觀。近三千年來,中國人都以這種方式記載歷史,從未中斷,這堪稱是人類歷史中的人文奇蹟。《西周書》記言,《春秋》記事,《左傳》既記言也記事,但這些似乎都不如司馬遷所開創的記人為主的《史記》,也就是所謂的列傳體。列傳體後來成了正史,自西漢,共積存了二十五史,蔚為壯觀。史學一路演進下來,雖有偽造、美化之處,但後來者也有辨別、考證、糾錯;治史和疑史之風並重,使得中國歷史即便不全是信史,也跡近信史,自有其書寫的傳統所在,即便是小說,源自虛構,在講述歷史的時候,也不得不參證《史記》,而不能全然信口開河。
所以,中國歷史的主體精神就在於人,也重在寫人,所謂“人事之外,別無義理”(章學誠:《浙東學術篇》)。明史,既人之際,也知古今之變。宋代寫史最多,明代略少,清代多考證歷史,惟有章學誠寫的一部《文史通義》,但傳承的仍是經世明道的史學精神。只是,章學誠有感於《文史通義》偏於理論,“空言不及征諸實事”,後又撰《和州志隅》二十篇。他在《志隅自序》中說:“鄭樵有史識而未有史學,曾鞏具史學而不具史法,劉知幾得史法而不得史意,此予《文史通義》之所為作也。”章學誠之“史意”,也可理解為通常所說的“史識”,實為一種精神,一種見地,近世的史學大家錢穆則用“史心”一詞名之,似乎更為準確。“培養史心,來求取史識,這一種學問,乃謂之史學。”(《史學導言》)有了這一種研究歷史的心情,才會真正關注國家、民族、個人的當下處境,才會在記錄歷史的公正中,貫注一種歷史精神。

因為歷史以人事為中心,所以歷史學也可稱為生命之學。如果我們把歷史看作一個生命的過程,就會發現,由人的生命而有的生活,構成了真正的歷史基礎。而描繪這種生活最好的方式不是史著,不是史學,而是小說。儘管小說家所編集的諸書,比孔子創立儒家還早,但在中國,小說一直是被藐視的文體。即便在二十世紀初,梁啓超發表了那篇著名的論文《論小說與群治之關係》,把小說當作改造社會、啟蒙民眾的一個重要的文體,但在魯迅開始寫小說之前,小說還是不人流的文體。魯迅是真正把中國小說從一種渺小的文體壯大成重要文體的奠基者。
……
我們可以驕傲地說,在這個地球上,只有中國人創造的原生文明在自己的國土上綿延不斷地生存發展到今!
這絕不是“地大物博,人口眾多”所能解釋的。
羅馬帝國不大么?奧斯曼帝國不大么?拜占庭帝國不大么?成吉思汗帝國不大么?一個一個,灰飛煙滅,俱成過眼煙雲,這些帝國所賴以存在的民族群也都淹沒消散到各個人類族群中去了……唯有中華民族,一個黃皮膚、黑頭髮、寫方塊字、講單音節的族類,所建立的國家始終是以其原生文明為共同根基的國家。
還得感謝大秦帝國,我們那偉大的原生文明的創造者。
還得感謝這種原生文明所蘊含的奮爭精神與生命張力。
這是在寫作《大秦帝國》中經常涌動的驕傲與激情。
否則,我是無法堅持這么多年的。 五
從文學藝術的角度說,大秦帝國無疑是一個世界性題材。
這不僅僅在於秦帝國對中國歷史的奠基作用,從文學藝術的角度講,更重要的在於這個時代本身的故事性。產生中國原生文明的春秋戰國時代是中國人心中的聖土。政治的、經濟的、軍事的、科學技術的、文學藝術的、法學的、哲學的、神秘文化的……舉凡基本領域,那個時代都創造了我們民族在自然經濟時代的最高經典,並當之無愧地進入了人類文化的最高殿堂。僅以戰爭規模論,秦趙長平大戰,雙方參戰兵力總數超過一百萬,秦殲滅趙主力大軍五十餘萬(坑殺二十萬)!如此戰爭規模,即或在當代也仍然放射著炫目的光彩而難以逾越。而創造這些奇蹟的各種人物以及這些事件的曲折艱難,都構成了作家無法憑空想像的戲劇性故事。展現這些人物,展現這些故事,展現那些令人感慨唏噓的歷史血肉,是文學藝術的驕傲,是文學藝術的使命。
在元代以前,中國是世界文明中心,西方世界是當時的“周邊文明”。秦帝國及其之後的一千餘年,中國的強盛衰落總是居於世界的中心潮流,無不對世界其他文明發生著深遠的衝擊與影響。中國文明具有悠長內力的根源,在於秦帝國,而不是別的任何時代。從這一點說,帝國時代創造原生文明的過程與史詩般的興亡幻滅,是當今世界具有最大開採價值的文化礦床。文學藝術對這段歷史的開發,更具有特殊的意義和特殊的價值。因為只有文學藝術,才能形象地告訴人們,那個時代人的生命狀態是何等飽滿、何等昂揚、何等自信、何等具有進取精神!

遺憾的是,正面表現秦帝國時代的文學藝術作品始終沒有問世。
雖然學力淺薄筆力不濟,還是勉力上陣了。
時常覺得,不做完這件事情,我的靈魂將永遠不得安寧。1993年冬天進入案頭工作以來,其中的艱難周折無須細說。完成一個大工程,種種艱難幾乎都是必然會發生的,也只有硬著頭皮不去理它了。
作為作者,我想告訴讀者的一點,仍然是有關作品的一點兒體會。
《大秦帝國》最艱難的是剪裁,也就是理出一個故事框架來。帝國時代是一個氣象萬千而又雲遮霧罩的時代。浩瀚而又蕪雜的典籍資料,無數令人不能割捨而又無所適從的故事與結局,常常使人產生遍地珍寶而又無可判斷的茫然與眩暈。魯迅先生曾感慨系之,說三國宜於做小說,而春秋戰國不宜於做小說。其實質困難也許正在這裡。以秦帝國為主體,以帝國興亡為主線(古話叫“國運”吧),以人物命運與事件衝突為經緯,雖然是能想到的一條較好路子,但依然不能包容偉大帝國時代的全部衝突,甚至不得不割捨許多重要素材(譬如諸子偉人的許多故事)。這種遺憾可能將是永遠難以彌補的。為了使讀者更為深入地透視帝國命運,我欲另將早秦部族的故事專門寫成一部《馬背諸侯》,完成後另行出版,以完整展現那個曾為中華民族文明做出偉大貢獻的古老部族的歷史命運。
——2008·春修訂

相關詞條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