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號修辭的四個主型之間,有個否定的遞進關係。詹姆遜用他喜歡的“符號方陣”提出這四者之間的關係;格雷馬斯也早就發現反諷是“負提喻”,提喻是部分融入整體,而反諷是部分互相排除。反諷也是逆轉喻:轉喻是鄰接而合作,反諷是合作而分歧。反諷徹底瓦解了以隱喻為基礎的傳統修辭學:隱喻以合為目的,而反諷以分為目的。馬克思主義者文學理論家詹姆遜用他喜歡的“符號方陣”提出這四者之間的關係。每一個修辭格都是對方的否定,而反諷實際上是各種修辭格的總否定。
這樣就形成了從隱喻開始,符號文本兩層意義關係逐步分解的過程,從而展開四個修辭格多重互相否定的關係:任何一個修辭格否定了其餘三者,而反諷是總體上否定後的上升。隱喻(異之同)→提喻(分之合)→轉喻(同之異)→反諷(合之分)。伯克的順序與格雷馬斯或詹姆遜略有不同,伯克把轉喻置於第二位,提喻第三位。對於另外一些符號學家,例如雅各布森,轉喻與提喻無須嚴格區分。
基本介紹
- 中文名:四體演進
- 外文名:the evolution of Four Master Tropes
發展脈絡,四體演進的套用,四體演進的原因,反諷之後,反諷時代,
發展脈絡
最早提出四體演進關係的是十八世紀初啟蒙時代義大利思想家維柯,他把世界歷史分成四個階段的退化過程。
“神祗時期”,比喻為主,給自然界的每個方面以意圖或精神,是神權時期;
“英雄時期”,轉喻為主,某些特殊人物具有這種精神,是貴族時期;
“人的時期”,提喻為主,上層和下層共享某種人性,特殊向一般,部分向整體升華,是理性時期;
“頹廢時期”,反諷為主,意識走向謊言,人已經意識到真實與虛偽的差別。
二十世紀中葉,加拿大批評家弗萊首先復活了維柯這個模式。弗萊1957年的《批評解剖》提出“歐洲1500年的虛構作品重點一直在下移”。他認為,西方敘述藝術的起點是神話,主人公是神,從那以後就每況愈下。
第一階段是羅曼史:隱喻性,浪漫主義式再現,強調事物的同一性;神落在大地上,行動出類拔萃,是英雄。例如《悲慘世界》中的冉阿讓。
第二階段是悲劇:轉喻性,現實主義式還原性高模仿,強調事物的外在性,主人公具有權威和激情,但是其所作所為必須服從社會評判。例如《復活》中的聶赫留朵夫。
第三階段是喜劇:提喻性,自然主義式的綜合性低模仿,強調事物的內在性,主人公有普遍人性因而不比讀者優越,讀者會對之產生共鳴。例如《俊友》中的杜洛阿,《高老頭》中的拉斯蒂涅。
第四階段是反諷,是現代主義式的否定,落在肯定表達層的正是實際上被否定的東西,因此反諷是其本質,主人公比讀者在能力和智力上低劣,讀者對他們的處境有輕蔑的感覺。
四體演進的套用
修辭四格向反諷演進的模式,被許多人套用到不同領域,皮亞傑用到兒童心理發展,湯普遜用到英國工人階級的歷史,海登·懷特用到歷史寫作的方式。四體演進幾乎成了人類表意各種體裁的共同規律。
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中我們也看到了這種四體演進:晚清小說是浪漫英雄型,如《中國未來記》《老殘遊記》;五四小說是悲劇型,如《狂人日記》;五十年代小說是喜劇型,如《山鄉巨變》;反諷型出現於“新時期”,如《廢都》。
中國傳統文學可以看成是隱喻型文學,因為各單位之間是情節片段式的,是同一隱喻項(陰陽之道)的反覆;而五四的西化的文學,可以看成是轉喻性的,是尋找外在於人的某種世界結構的原點,以此安頓人在這個世界序列中的存身之點;三十年代現實主義是提喻的文學:現實是一個構築完成的先存框架,等待人物的經歷來提示。而“先鋒主義”是自我被拋離出世界中心,世界失去秩序感後,自我被迫與他者建立關係的結果。
類似的四體演進可以在符號表意的發展史上看到,例如中國當代電影,中國人的戀愛方式,中國流行的情歌方式,中國的社會倫理方式等等。可以歸納說,四體演進的確是普遍規律。
四體演進的原因
任何一種表意方式,不可避免走向自身的否定。形式演化就是文化史,隨著程式的過熟,必然走向自我懷疑,自我解構。任何教條,任何概念,甚至任何事業,本質上都是一種符號表意模式,只要是一種表意方式,這很難逃脫這個演變規律。
反諷之後
四體演進本身沒有回答:反諷之後,下一步是什麼。
趙毅衡先生的看法是:某種文本方式(例如中國章回小說和舊體詩,西人的十四行詩)一旦走到頭,此後的懷舊仿作,都是增加反諷苦味式的餘波,不可能復活這種表意方式。重新開頭的是另一種表意方式,文化必須靠一種新的表意方式重新開始,構成一個從隱喻到反諷的漫長演變。
從中國敘述藝術的演變,就可以看出“重新出發”的條件,是更換形式。古典小說在反諷的晚清後,讓位給現代小說;現代小說在反諷的九十年代後,讓位給影視。新的表意方式是沒有窮盡的,因此人類文化的歷史也沒有窮盡。必定用反諷結束自身的,是每一種表意形式,而不是人類的符號生存。
另一種思路,是把反諷看做“人類文明的前景出路”。一旦進入反諷時代,就應當慶賀進入了一種比較理性的文化狀態。並且儘可能延長這個階段。只要理解了、掌握了反諷的根本品質,就可以讓文化在適當的形式中維持很久。
反諷時代
當代文化正在經歷一個前所未有的轉向,進入反諷社會。社會中個人與集體之間的意見衝突不可避免,而且隨著人的利益的自覺,只會越來越加重。表意的衝突只能用聯合解釋的方式處置,聯合解釋本身即是反諷式理解。矛盾不可能消失,也不可能調和,只能用相互矯正的解讀來取得妥協。妥協也只能是暫時的,意見衝突又會在新的地方出現,但是一旦反諷矯正成為文化慣例,文化就取得了動態平衡。
因此,當代文化本質上是一種反諷文化。這種文化的特點是,人與人之間的聯繫不再是基於在部落——氏族的身份相似性(比喻),不再基於宗法社會部分與整體的相容(提喻),不再基於近代社會以生產關係形成的階級認同保持接觸(轉喻)。當代文化中,人與人之間不再有生產方式的合作聯繫。這一點在當代的網路文化中看得相當清楚。各種網路社區群。人與人沒有真正的見面接觸,網聊的好友沒有興趣知道對方就在隔壁還是千里之外。表意距離,使他們不必顧及面子,也讓他們暢所欲言。衝突立現,反而易見結果。
如此團聚社群,主要方式就是爭論。不是為了取得一致意見,衝突就是協調。最後以局部妥協,取代一切問題上的合一。只有明白我們無可挑選第進入了一個反諷時代,才能使這種文化走上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