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班之歲月隨想

和尚班之歲月隨想

《和尚班之歲月隨想》是2000年出版的圖書,作者是mankiler

基本介紹

  • 書名:和尚班之歲月隨想
  • 作者:mankiler
  • ISBN:9787219051016
  • 出版時間:2000
這個題目我得謹慎使用,因為少林寺和趙忠祥都可能找我麻煩。 
少林寺是指嵩山裡的那幫據說原來念經習武現在上班導遊的和尚們所在的行政單位。但細想想也不會。首先,少林寺不見得採用和尚班作為編制;再者說,和尚們若還念經修身養性呢,就不會和我一般見識;若忙著發財致富呢,就不會在我這兒瞎耽誤功夫。 
趙忠祥就是那個別人(這第一個別人大概是楊瀾吧)叫他趙老師,自己也自己趙老師的那個人。本來這人講講花鳥蟲魚春回大地動物發情什麼的挺好,可偏要寫書;寫書也就罷了,有人偏要求他寫字和念字一樣達到國家標準;有人這樣要求也就罷了,可老趙偏不服氣;老趙不服氣也就罷了,我便覺得這老趙大概就是小肚雞腸,愛打筆墨官司;我這樣猜測也就罷了,可我偏給自己要寫的文章找不到題目,只好拿老趙的書名拼盤拼拌。就死活想不起別人的回憶文章都叫什麼來著!

就先這么著,如老趙不找我麻煩,就先這么用著他的。就算他來,咱也不一定怕,因為有和尚班在他頭裡呢,還有之字也在他前面,我出貼的時候再精心地在最前面加上幾個小空格,那不就大不相同了嗎。 
第2貼
如果你讀過中國的理工院校,對和尚班一定不陌生,那種由於專業設定和性別差異而造成一個班全是男生的想像並不少見。這些入大學時才十七八的小伙子們,時常面臨著專業壓力,又忍受著大部份時間與同性同學相處的枯燥。四五年下來,這種生活對他們的性情和生活都有不可忽視的影響。這已引起了社會學,教育學和心理學等研究者的廣泛關注。比照西方國家的研究方法對此現象進行深入研究,是我目前要做的二十多個重點課題之一。 
---摘自著名作家李大浪遺孀王金溪女士的學術名著
《中國同性戀趣談》 
得知王金溪女士在研究和尚班,我十分讚賞。這項選題眼光獨到而意義深遠。
和尚班這一由處於特定年齡階段的男大學生在特定環境下組成的社會單位,恰好是同性戀研究的一種理想對象。這種理想研究對象的形成渾然天成,組成成份既具普遍性又有代表性。研究對象的生存時間為四到五年,這是一般研究或實驗對象所難具備的。研究對象的成員個體又可作為追蹤研究對象,他們來自祖國各地,畢業後又分散到祖國各地,甚至世界各地,存活期長短不一,這就使得這項研究在地域上和時間上呈現出廣泛性,多樣性和跨越性。更為重要的是,對於和尚班這一集體的成員,學校各有關部門(例如班主任,輔導員,樓長,食堂師傅,任課校師等等)
可以提供大量翔實可靠的量化數據(如成績單,德育評估)和非量化材料(如品行鑑定,學年評語),這些為這項研究的可靠性提供了堅實的保障。因此,我同意為王金溪女士的研究工作提供資助。 
---摘自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對王金溪女士的課題
評審意見書
別誤會。引用這兩篇文獻目的是只是想說明和尚班是值得重視值得研究值得被隨想一回的。 
其實,我不喜歡成為研究對象。我既懷疑別人的研究能力,也不愛被別人擺布逼供。現在我自己就具備研究能力,又具備研究對象的必須特徵,所以要研究的話我自己就可以研究自己。我是研究自然科學的,就知道王金溪那一套不能算得是研究,更談不上是科學了(現在搞社會學的削尖了腦袋要混入科學陣營,我很瞧不起他們,儘管公開場合我會伸出熱情的雙手歡迎他們)。我的意思是說,研究同性戀就是瞎扯蛋。可我對自己在和尚班的同性戀生活還是比較有興趣,有時就想一想,琢磨琢磨,這不能叫作研究,所以我要寫的這篇東西就沒叫什麼調查報告什麼的,而是取了比較浪漫,比較有意境的一個名字。 
第3貼
我所就讀的那所大學,女生極為稀少,和尚班自然就多。我不說別的班了,單說我們班。我們班共30人(因為是和尚班么,自然全是男生),班主任和兩名輔導員也都是男性。 
班主任五十出頭的樣子,性別看起來對他來說無所謂了,職稱對他的心情,性格和內分泌的影響比性別要大得多。那時他是副教授,如錢鐘書所說是個姨太太,想要扶正成為教授(太太)十分困難。於是這位班主任就象一個不敢去偷情或沒人願意和她偷情的寡婦一樣,說話做事都十分凜然激奮,不知是一腔正氣還是一肚怨氣。所以說,他的性別對和尚班沒太大影響,他的職稱的影響倒是很大的。 
兩個輔導員當時在讀碩士。其中一個還是很英俊的,但總企圖擺出一副師道尊嚴的樣子,就不那么可我的心意了。再說,那時受師生戀可恥這一邪說的影響,連想也沒想過師生戀,自然和他沒什麼故事,除去他幫班主任訓我那幾次以外,就沒怎么打過交道。由此可見,同性戀的戀愛道德不斷受到異性戀的戀愛道德的影響。
另一位輔導員就是常見的那種十分令人討厭的輔導員,大家都避之不及,我就不招您煩了。 
大家都對年輕小伙子們感興趣。我們班這三十個小伙子中總該有一個讓您感性趣吧,要不然就是您太挑剔。我大概就太不挑剔了,對其中六個男生都感性趣。當然關係有長有短,有深有淺。按從淺到深但不嚴格遞增的順序是: 
和同學1。強行親吻未遂,摸對方敏感部位遭到委婉拒絕,但已摸到
內褲。
和同學2。做實驗間隙,坐對方大腿上一次,時間持續十分鐘,期間有
和性有關的對話(如實驗室小章師傅是老章師傅的兒子)。
和同學3。上課聽講時手拉手(註:雙方自願)並互相摩挲手心和手背。
和同學4。被對方求愛一次,當場嚴辭拒絕,捍衛了純真友誼。
和同學5。和對方多次發生同性關係,事後情緒惡劣。
和同學6。刻骨銘心愛上對方,親吻,未有其他性行為。 
做完上述統計,我就覺得自己很淫蕩。其實,我並不真的覺得自己很淫蕩。只是按照社會行為規範,我覺得自己應該覺得自己很淫蕩。一個人做了錯事後,適當進行自責,對自己的心靈是一種美化,實際反而能夠減輕罪惡感,有利於心理健康,因此我常這么做,並不感到虛偽(我並不是說虛偽就是壞事)。 
第4貼
我的這些個故事都很平常,因為我的這六個同學都還健在,這就使我們之間的故事只能平淡地結束。我於1999年底在《北京晚報》上曾發表文章,闡述了死亡在情愛文學中的重要作用。當時我按照戀愛中的人兒是否死亡將愛情故事分為如下幾類: 
1。雙方俱亡,且戀愛是導致死亡的直接原因(性病除外,下同),是為千古絕唱的悲劇,如梁山伯與祝英台,無論你當它是同性戀故事還是異性戀故事。 
2。雙方俱亡,但戀愛非導致死亡的直接原因,是為令人遺憾的悲劇,如高君宇和石評梅,對此,醫學界常負主要責任。 
3。一方死亡,且戀愛是導致死亡的直接原因,是為令人痛心的悲劇,如林黛玉和賈寶玉。 
4。一方死亡,但戀愛非導致死亡的直接原因,是為令人震驚的悲劇,如藍宇和捍東,對此,交警大隊常負主要責任。 
5。兩人永遠不死,幸福快活,是為神話,我等求之而不得,因此忿忿然不感冒。 
6。兩人暫時不死,活著等死,是為生活,我等避之卻無法,因此才編造出上述五種故事。 
我的分類極不科學,我只是想說明我的故事都是最後一種,不太煽情。我從事科學研究多年,習慣並喜歡胡編亂造,我也可以象瓊瑤女士那樣寫一本“六個夢”。
但寫戀愛故事不是我的目的,我主要還是寫我的一些隨想。 
說到瓊瑤,記得她曾說同性戀是一種美好的感情,她一直要寫一些同性戀的故事,我就一直期待著。等來等去,只等來一隻嘰嘰喳喳的小燕子,這使我很氣憤。
現在我倒最擔心瓊瑤寫起同性戀故事來,那不是寫出兩隻嘰嘰喳喳的小燕子,就是兩隻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第5貼 
我進和尚班時,已經有了近三年的同性戀實際經驗,當然,這從外表看不出來。
而且,我並沒有存心要在大學裡進行同性戀,我當時心思在高中的那個朋友身上。
他沒有考上大學,重讀準備再考。我們那時已經分手,但是很掛念他。我進大學的目的很單純,就象當初年齡夠了就進國小一樣理所當然。 
記得新生剛入學時很熱鬧。學校里張貼著一些紅條幅,寫著“歡迎新同學”和“工程師的搖籃”等。老師和高年級同學都很熱情,汗流浹背地把我這個老同志當作小同學安頓在搖籃里。 
我每到一個新環境或者說新集體總是反應比較遲緩,我不太甘心說自己適應能力不強。我對周圍的新同學沒有很快就認識,甚至沒有意識到我們是個和尚班,直到開第一次班會。 
第一次班會上,我們那位男性荷爾蒙分泌已衰減至業餘水平的班主任向周圍三十個男性荷爾蒙分泌旺盛飽漲欲滴的小伙子陳述了這樣一個已顯而易見的事實,我們是一個和尚班。班主任在說這話的時候象一個媒婆一樣臉上滿是誨淫誨盜的曖昧的笑。
當時我對我們是和尚班這一事實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別的同學對此的抱怨就是沒有女同學多沒意思多單調多乏味多沒勁兒。可是,這個世界的多樣性並不唯一地依賴於兩種性別的差異,性別差異只是這個世界表現其豐富多采的多種形式的一種。完全由男性組成的世界一樣可以精彩紛呈,情趣盎然,欣欣向榮如四海同言(這兒的女士們可別難為我,您知道我要說的意思,找個強有力的正面例子可真不容易。) 
實際上那些同學(包括班主任)的態度對女同學很不尊重,說嚴重些就是一種嫖客的心態。我想向系領導反映這種不良心態,只是因為覺得打小報告不太好而作罷。 
我說打小報告不好,並不是說打小報告不道德。您慢慢就會發現我這個人道德觀念不太強,道德與否經常不是我評判別人,指揮自己的標準。我說打小報告不好是因為打小報告後的結果不一定美妙。比如我當時不了解任何一位系領導,對他們的性傾向性愛好性活力更不知底細,對他們與我們班主任和新同學的關係也不知曉,因此我貿然行事,就不知會有何種結果。況且我沒有一個明確的批評對象,也沒有一個明確的可告人或不可告人的目的,這樣領導就不會有什麼實際操作,頂多對我個人有個印象,這個印象又可能好可能壞。總之這樣打小報告結果難以預料。 
我們搞自然科學的人喜歡確定無疑的因果關係,這樣的原則其實不太適用於社會。因而我們常被人譏笑成書呆子。自然界確定的因果關係是我進行科學研究的信心和基礎,自然現象背後的因果關係能夠不斷激發我探索的興趣,可社會現象卻充滿了不確定性,比如我愛他,他卻不一定愛我;我不愛他,他卻可能愛我;好容易我們相愛了,卻不一定能夠在一起。凡此種種,使我常常無所適從,失去自信,極為沮喪。

第6貼 
當然我們班的同學並不都採取消極態度。班主任的話音剛落,在同學們的鬨笑聲里我聽到一個同學說“那我們就搞同性戀吧”。別人沒聽清楚或是未加理會,我卻循聲看去,原來是個英俊異常的同學,他說笑著很開朗很樂觀。 
這個同學就是後來和我上課互相摸手的那位,在此我們稱他為小黨同學好了。
叫他小黨是因為他在我們班第一個入了黨。後來我就想,他能夠第一個入黨還是應該有他的過人之處。 
首先,他就有共產黨人應具備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沒有象其他人那樣對和尚班怨天尤人。其次,他有靈活解決問題的辦法,沒女生,咱又要戀愛,那就同性戀吧,這說明他很會變通,能適應各種艱苦卓絕的鬥爭環境。再次,他能夠採取曖昧態度,讓人琢磨不透,比如說和我的關係,就很那個,可他能始終吊著我,使我想進不成,想退不捨,他就是這樣團結了我這個人數不多,但可充當多元化標誌的少數派。 
當然,他也有局限性,比如他只想到在班裡搞同性戀這樣的解決辦法,這說明他的思路還不開闊。第一,遇到問題他只想到在他管制的範圍里解決,沒有想到去爭取外援和轉嫁危機,比如和別的班,別的校的女同學或男同學談戀愛。中共也常如此。人口多了,就會計畫生育,不知開發資源,向外移民,或爭取更廣闊的生存空間,我是說占領幾個大洲再說。第二,他只會照搬照抄。人家有異性戀,咱就根據實際班情,搞個同性戀。好比中共,只會跟在人家屁股後面小變花樣兒,學社會主義不成,就只好改學資本主義,這世界上就再容不下想不出另一種制度了?實在不成,咱回到奴隸社會,封建社會不也成,保不齊又是幾千年燦爛輝煌的文明。 
第7貼
為了使同學們儘快互相熟悉起來,增強集體凝聚力,我們這個和尚班也組織一些娛樂活動。記得第一個活動是在中秋節。先是全年級同學在荒島上圍成圈盤腿坐好,就有人到中間表演節目。表演的節目多數都和中央電視台的春節聯歡晚會差不多,讓人看後沒什麼印象。要說有點印象的倒是有一個,而且是一位女生表演的。我對這個節目有印象,不單因為她是女同學,更因為她表演的是耍大刀。那個挺英俊的輔導員先介紹說,下面由某某同學表演武術,某某同學來自某某武術之鄉,就見一位女同學殺氣騰騰地提著把大刀,沒那些錢場人場之類的客套,秋風掃落葉般地就舞弄起來。這個女孩果然武藝高強,也很會表演,不時將大刀從觀眾的頭頂,鼻尖,腳邊和眼前掠過,好比是現在歌星們和追星族們的那種近距離交流,叫人一身一身地出汗。一場舞下來,雙目圓瞪,收刀亮相,全場稍定驚魂,爭先恐後地鼓掌叫好。後來聽說這個女同學人雖很好,但到畢業時據說還沒有男同學曾追過她。我不禁猜測,難道那一晚,她一把大刀就把全年級的男同學都閹割了?現在這位女同學一定成家了吧。也許此時,那個有眼光有膽量有福氣的傢伙,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而這位女同學正在廚房裡,用舞弄過大刀的手輕巧地提著小菜刀,心滿意足,細細地剔著裡脊肉。 
全年級活動過後,我們和尚班轉到一間教室進行本班的活動。我故意坐到了我們班主任的身邊。因為中秋節,剛剛接到家裡來信,老爸除了囑咐我吃月餅,還讓我多和老師同學接觸。他也沒定義清楚接觸的界限,這可能是導致後來我和幾位同學有親密接觸的部分原因。 
怎么個玩法呢?集思廣益了一會兒,採納了一位同學的建議,叫做所答非所問。
就是上家問下家一個問題,下家必須給出一個公認的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否則就表演節目。於是從班主任右手邊逆時針方向問起。什麼你從哪來?我愛吃蘋果;你愛吃蘋果嗎?我從家裡來等。也有不小心或故意給出相關的回答的,就表演了幾個節目。我坐在班主任的左邊,最後就該我問他問題。這可是我老爸說的那種脫穎而出的好機會,我就琢磨怎么才能問住這個小老頭兒,讓他表演節目,他定對我另眼相看,同學也會對我有深刻印象。那時真是一點兒勾引人的邪念都沒有,雖然覺得幾個同學長得挺好看。 
好容易該我發問了,我就清了清嗓子,裝做謙虛禮貌地說,真榮幸啊,由我來問咱們張老師問題。張老三,我問你,你的家鄉在哪裡?對不起,不是這個,這是我為晚會準備的節目。我要問張老師的問題是,張老師,如果我問你一個問題,您認為什麼回答和我的問題不相關呢? 
我們這個小老頭兒班主任特種用途細胞可能少了,腦細胞還很多,一拍桌子說,這個問題問得好。全班同學就鼓掌,我激動得臉都紅了,剛要說這不算什麼,我還能抖更大的機靈時,猛然意識到大家是在歡迎班主任表演節目。 
記得當時班主任無限深情地說,他的老母親在老家過生日,他為了祖國的科學教育事業,不能回去祝壽,很內疚,但是和我們這些花骨朵兒在一起,他又很高興。
就唱了一首母親頌,孝敬母親,娛樂大家。還別說,老頭兒還真有一嗓子,我們聽得十分感動。唱完了,自然大家把手都拍紅了。但我知道,你鼓掌要響,可臉上要繃著,這畢竟是個嚴肅的主題。 
班主任就又說:“我們每個人都有一位母親,”我心想這羅嗦,可倒也沒錯(老爸叫我要仔細聽老師的每句話,還要會分析)。他又接著說:“我們還有一位共同的母親。”這嚇了我一跳!沒想到我們的班主任這樣肉麻,一下子就把全班人馬老小變成了近親。接下來,我就麻著肉聽他講了一通愛國主義教育,覺得一點兒也沒有節日氣氛了。 
直到回到寢室,一位同學對我說:“小柯,挺聰明的嘛。”我才覺得我的腦筋沒白費。我也就注意到了這位同學,小數─因為他喜歡數學。一個月後,我企圖親吻小數,未遂。我還企圖摸他的敏感部位,遭到了抵制。看來我過份地誇大了他對我邏輯能力的欣賞。這給了我一個教訓,不要以為別人欣賞你的某一點,就以為人家會對你照單全收,特別象小數這樣的喜歡嚴密精確的同學,零星的好印象更難以湊整兒。

第8貼 
你也看出來了,我和你一樣,愛出風頭,想出人頭地。我在同言寫個小貼子,在春光登個小照片,就巴不得大家奔走相告,都來看,看了都跟貼,跟貼里都是誇我的話,全都用的最高級,後面還跟著一大串驚嘆號和各種表情符;我一進聊天室,大家就都立馬停下嘴上正說的話,撇了才相逢的舊好,扔下剛勾搭上的新歡,都來和我噓寒問暖,傾訴對我的仰慕之情,我三言兩語就使大家如坐春風,熱淚盈眶,好象災區的人民見到了總理。 
從小到大,我就是以出風頭為動力在成長,長得還挺茁壯。但出人頭地並不是出於我的個人需要,所謂生為人子,身不由己。

要說我發現的第一大個人需要,那就是我要戀愛,而且是同性戀愛。 
我的初戀在高中,大抵上是快樂美好的,這大概還得歸功於我的學習成績。我就讀的那個學校,號稱什麼重點高中,人傻課多,為了考上大學,學生和老師都忙得起早攤黑,熱火朝天,只要你學習好,沒人計較你別的,這樣我和我的初戀情人歷時三年,完成了一次戀愛的全過程。我現在想想都有些後怕,怎么那么毫無顧忌。大概我們當時沒那么世故,所做的又都出於本能和自然,所以就沒想到要顧忌什麼吧。 
剛進大學的那陣兒,我還是主要用心學習。在老師和同學們的幫助下,我很快就適應了大學的課程學習,於是當班主任和輔導員號召大家積極開展課外活動的時候,我就有些蠢蠢欲動。 
我首先決定騷擾小數。因為小數不但愛數學,欣賞我的邏輯才能,而且愛好文學,愛好文學的人多半不是易勾引別人就是易被別人勾引。 
我精心挑選了一個月朗星稀的美好夜晚,和小數聊天兒。我投其所好,和他先談高斯牛頓萊布尼茲,再談雪萊普希金惠特曼,這樣從數學王國游弋到藝術的王國,我覺得已經將小數的左右半腦都攻克了,我自己的兩個半腦也累得夠嗆,就做出錯誤判斷,要和小數親近。可小數並不象他平時聲稱的那樣對數學和藝術痴迷異常,因為他的大腦很快就從那兩個王國那兒醒轉過來,一次又一次成功地瓦解了我的試探,幸好我的大腦也克服了疲勞,開始正常工作並做出了打持久戰的戰略決策,我就服從指揮做出戰略撤退。 
但後來我並沒有和小數打持久戰,因為我發現我在做數學推導的時候太愛幻想,在做詩歌欣賞的時候又太愛邏輯。 
我決定和小黨打持久戰。 
第9貼 
從各方面看,小黨都不錯。小黨也十分願意和我交往,很快我們就成了好朋友。
我們一起上自習,上課常坐在一起,還把手握在一起,並互相撫摸。但我接受和小數的經驗教訓,從沒有魯莽行動。 
在我的誘導下,小黨給我講了他的戀愛故事,準確地說,應該是別人愛他的故事。他高中同年級一個女孩為他害了相思病,最後自殺未遂。告訴我這樣的故事,這說明:第一,小黨真的把我當做好朋友看待;第二,我的眼力確實不錯,小黨果真有魅力;第三,小黨可能也喜歡男孩,不然對如此痴情的女孩怎會不動心?第四,將來追小黨不成不可自殺,小黨會去醫院看望你,但仍然不會愛你。 
小黨那時在積極爭取如黨。人家高中時就交了入黨申請書,進了大學後就是入黨積極分子。我們上自習的時候,就常見他寫思想匯報。他寫完之後,還讓我幫著讀一讀,潤色潤色。每次讀小黨的思想匯報,我都象讀情書一樣激動。想想看,我是在捧讀一顆獻給黨的赤子之心哪!我無比仔細地讀著,用心感受著每個字,每個詞,每句話。小黨每份思想匯報最後都要視死如歸地宣誓要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身,每讀到這裡,我都仿佛看到紅旗烈烈,聽到號角聲聲,心潮澎湃,此起彼伏。
想到年輕的英俊的才華橫溢的尚沒被我勾引到手的小黨,就要為人類最偉大的事業而流血犧牲,我怎不柔腸寸斷。 
我大概有意無意地表示了我對小黨的命運的擔心,小黨很不以為然,一副燕雀焉知鴻鵠之志的樣子。看來要想和小黨比翼齊飛,我還得在暴風驟雨中將自己的翅膀練硬才成。 
現在想起來,這個小黨不是幼稚得可以就是世故得可以。說他可能是幼稚的,只是為了表明我考察了各種可能性而已。以小黨的聰明,早知道我們和資本主義是在打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自然沒有到戰場上去流血犧牲之虞,每份思想匯報都附帶一張斷頭支票又何懼之有。 
不管怎么說,當時我對小黨還是迷戀得緊,覺得他是有思想有追求的。我在家信里甚至詳細地敘述了我和小黨的交往。老爸回信,說我長大了,會擇友交友了,並要求我象小黨一樣寫入黨申請,爭取早日加入組織。 
寫入黨申請什麼的有點兒叫我心煩,不過我和小黨的交往得到了家長的充分肯定,我還是非常高興。再說,和小黨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覺得入黨離自己也不是那么遙遠。小黨說,寫入黨申請很容易的,不用有多深的認識多高的覺悟,表達出你入黨的願望就成,而且,越早寫越好,早寫組織早考察你,就象去校醫院看病,你要早去搶先掛個號;過節加餐,你得早去食堂才能買到好菜。小黨通俗的比方嚇我一跳,只有我那個俗不可耐的姑媽才這么說話。不過小黨這么說,卻讓我感到積極分子真會深入淺出地講道理。 
我就寫了一份入黨申請書。寫到最後,我也象小黨那樣寫我願意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身。後來怎么想都不踏實,就改成我願意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可這樣念起來不鹹不淡不冷不熱,就去找小黨要主意。小黨理解我的顧慮,說那你改成我願意為共產主義事業而奮鬥好了。我再一念,果然覺得一個而字增加了不少動感和氣勢,聽起來就象小柯我躍躍欲試,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套用那些名人軼事的說法,小黨也算是我的一字之師呢。 
在小黨的啟發下,我又對我的申請書逐字逐句地推敲,但最後一句話還是困擾我。因為我突然覺得說為共產主義事業而奮鬥似乎很不合時宜,我不敢去問任何人我們到底還為不為共產主義事業而奮鬥了。我苦思冥想半天,終於想出一招,就把最後一句話改成我願意為黨的事業而奮鬥。 
後來在學習和工作中,我更加認識到遣詞造句的重要。常常是,一個小小詞句改動,就可以使師兄的課題成為你的一個子課題,師弟的成果化作你的成果,很久已前的實驗聽起來最近又有了新進展,還沒做的研究已經結出了豐碩的果實,國內一般水平能夠成為國內領先,國內領先能夠成為國際領先。人類社會和科技進步就象老牛套破車,全靠您生拉硬拽才能朝前奔。 
第10貼 
就象小黨說的那樣,我一掛上號,組織就開始考察我。最先找我談話的就是那位長得好看的輔導員。去他寢室的路上,我心情格外激動。如果我能入黨,那我一定和小黨並肩戰鬥,成為他的最親密的革命戰友。可是等那個輔導員一讓我講對黨的認識,為什麼會有入黨的願望,入黨的動機是什麼時,我簡直傻了眼,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當然不會說是老爸的教唆是為了更有機會接近小黨了,可寫在申請書上的那些話我怎么就說得臉紅心跳的。直到後來開始注意練習英語口語了,我才琢磨過勁兒來,原來咱們的漢語也有口語和書面語的差別。您要說英語總是用GRE辭彙,那您聽起來就象是俞敏洪在給自己的小書作廣告;您說漢語時愣要用書面語,那臉皮就要厚;您要把精心編造的書面謊言變成口語,那臉皮就要得天獨厚。 
輔導員把我的慌張當成了緊張,在鼓勵我繼續努力之後就放我走了。對了,他還希望我和小黨同學更多接觸更多交往,看來,我和小黨的關係已經得到了組織的肯定。但後來我們和尚班發生了一起暖水瓶事件,使我和小黨產生了隔閡。 
我們班這些和尚不比人家少林寺的和尚,用大桶提水,雙臂端平,健步如飛。
我們和您一樣,趿拉著拖鞋,提著熱水瓶去水房打水。可在我們大一的一次班會上,小小熱水瓶從日常用品一躍成為政治道具,在和尚班權力鬥爭的小舞台上扮演了重要角色。 
那時我們班的黨政兩大幹部都是剛入學時由班主任指派的。團支部書記是一位看似厚道的同學,他比小黨還進步,高中時就入了黨。當時的班長就是後來被我坐了大腿的那一位,我們叫他小假好了。叫他小假,是因為他說話總是雲遮霧罩,讓人摸不清底細。其實小假長得也不錯,小眼眯眯的,一口整齊潔白的牙笑起來挺好看的,可我就是覺得他假。小假特別有政治抱負。記得一次,中央有什麼人事變動,小假揮舞著報紙,眯著小眼睛,亮著小白牙,豪情滿懷地對我們說,同學們,咱們心急火燎個什麼呀,這個世界早晚是我們的呀。襟懷風采如斯,一下子不知把我們安排到了黨中央還是國務院。 
那次班會就由小假班長主持,討論一些班務。 
我照例坐在最後一排,也不知他們想要討論點兒什麼。聽著和買飯票買澡票發補助沒關係,我就開始性幻想並捎帶著寫寫作業。後來不知怎么,同小黨一個寢室的小京同學站起來,和小假班長爭論起來,大意是讓小假解釋一下為什麼要用班費給每個寢室買熱水瓶。這對我來說很突然,我怎么一點兒也不知道班上要實施這么個計畫。在小京和小假的辯論中,在周圍別的同學的議論中,我終於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來,小假班長所在的寢室因為用熱水瓶發生了矛盾,大概小假和另一位室友的熱水瓶壞了,其他室友又各據己瓶,不肯讓他倆分享,小假就想假公濟私,要用班費給每個寢室買一兩個公用的熱水瓶。 
這還了得。我們和尚班剛成立不久,就出現這樣的苗頭,這不好比是咱共和國建國初期湧現出來了劉青山和張子善嗎? 
第11貼
其實我可能並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只聽到我旁邊的同學的說法,也許坐得離我遠的同學正在講另外一個我聽不見,也不願聽的版本。這很自然,我們聽說一件事時,不總是習慣性地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將事情演化為自己樂於接受,易於兼容的版本嗎;如果這件事又能為我所用,我們不還常常大刀闊斧地剪裁修正,大勺海碗地添油加醋,或者撲風捉影,無中生有嗎?什麼叫創造性,無中生有不就是創造性的最高形式嗎。 
我自然採納了我喜歡的版本。後來我逐漸學會所謂的客觀地看問題了,我就想我們是不是冤枉了小假班長呢?如果是的,那我們還可能冤枉很多人吧;如果這樣,我們不就得撥亂反正,平反昭雪嗎;如果這樣做,我們就要改寫和尚班的歷史,和尚班的根基就會動搖,僧心就會渙散,後果不堪構想。再說一般的和尚都是做一天撞一天鐘,誰管那許多,還是埋葬過去,放眼未來吧。但後來我還是試圖改變對小假的印象,希望找到小假裡面隱藏的小真,並最終坐到了他大腿上。 
但當時,我也不喜歡小假,覺得他和班主任拉了什麼關係,才被指派作了班長。
這回好了,打假運動終於拉開了序幕。 
當小京和小假辯論的時候,我看到坐在前面的小黨回了頭,微笑著,用充滿了鼓勵讚許的眼光看著正慷慨激辭的小京。我感到氣惱,原來這場打假運動是小黨在做後台。然而真正讓我感到氣惱的是,我,一心一意要做小黨的最親密戰友,居然不是這場政治陰謀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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