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錫恩(1852——1900),字伯晉,別號是園先生。羅田縣平湖鄉古羊山村人,晚年遷居羅田石源河。幼從張之洞學,未成年即考取秀才,深得張賞識。後就學於武昌書院。1876年優選貢生列為第一。光緒九年(1883年)舉進士,授翰林院編修,以其才華甚著,同湖南才子張百熙有“北周南張”之稱。1900年2月(光緒26年),周錫恩病死在石源河翰林府,年僅47歲。
基本介紹
- 中文名:周錫恩墓
- 位置:湖北省羅田縣鳳山鎮下石源河村
- 性質:省級重點保護文物
- 墓向:坐北朝南
- 人物:周錫恩
周錫恩墓位於湖北省羅田縣鳳山鎮下石源河村境內,墓向坐北朝南。墓高1米,寬6米。原墓碑在文革期間被毀,現墓為周氏後人捐資所建。周錫墓已被列為省級重點保護文物,並計畫按原墓修建,不久的將來我們將能看到墓的原貌。
周錫恩死後,他的妻子李氏主持料理後事。按照咱們羅田當地的風俗, 李氏夫人請來道士為丈夫超度亡靈,還請來當地知名的風水先生為丈夫選定墓地。其實,周錫恩活著的時候,一直想和母親葬在一起,但是界河椅形山祖墓已經沒有地方了,為此他非常遺憾,曾用詩歌表達出生不能在母親身邊盡孝,死不能陪伴母親的遺憾。定居石源河後,精通堪輿之學的周錫恩選中周家沖附近祠堂灣後山作為自己百年後安息之地。祠堂灣後山,地勢平緩,整個山塆形似一個裝糧食的“斗”,祠堂塆前面正對著的一座小山則形似鄉村農家收糧食時用的撮箕,將前面的小山和山塆連在一起看,頗有點象家鄉人所說的“撮箕灌斗”了。周錫恩認為將這個地方作為人生最後的安息之地,能保佑家族後人五穀豐登,永遠不用擔心鬧饑荒。
李氏夫人請來的風水先生,認可了周錫恩生前選擇的墓地,但到選擇周錫恩下葬日子時,卻遇到了麻煩,依據風水學原理,周錫恩要想安葬在這個地方,必須要等待三年。為了尊重周錫恩的遺願,家人只好在祠堂塆附近的山坡上找了一個地方,按照風水先生的要求,搭建一個簡易的茅草棚,將周錫恩棺槨放置其中,一直到1903年,一輩子厄運不斷的周錫恩才最後入土為安。
作為一代知名翰林,周錫恩的墓地在羅田稱得上豪華,棺槨安放之前,做了弧形外廓,外廓是用石灰、糯米和桐油混合而成的材料建造而成,厚度約20公分,堅硬如磐石,而且具有防滲透功效。外廓構成的內空,有如陝北窯洞,墓門上部成半圓形狀,墓穴高半徑約1.5米,洞深約2.5米,周錫恩安睡的棺木由四塊直徑均超過一米的上好杉木拼接而成。下葬之時,將棺槨懸在外廓內的半空中。下葬後,家人在周錫恩墓前樹立了一個簡易石碑。1911年武昌爆發辛亥革命,滿清政府被推翻,周錫恩生前所立嗣子厚舜,再次對周錫恩墓的外部進行了修葺,這次修葺非常隆重,不僅周錫恩家人參與其中,周錫恩的學生王葆心、還有自認為得到周錫恩教誨的湖南督軍湯薌銘等人也襄助其事,他們一起籌劃,為周錫恩樹立了長、高均為4米、總計五層的墓門,最上層橫樑書寫著“寵襲龍章”四個遒勁有力的顏體大字,兩邊是一副對聯:“姓字百年垂宇宙,詩書千載映文蓀”。王葆心抱病為周錫恩寫下了兩千餘字的墓志銘,全文刊刻於石碑之上。
周錫恩在祠堂塆的墓地連同這塊墓志銘經歷了半個世紀的風雨洗禮後,到了20世紀60年代,遭受了厄運。不僅墓地損毀,周錫恩也被暴屍荒野。
1966年,毛澤東發動了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在他的號召之下,中國大地上掀起了“破四舊、立四新”運動[1],毛澤東立志要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建立一個紅彤彤的無產階級新世界。在癲狂的時代,一些有歷史意義和價值的文物也被貼上封資修黑貨而被摧毀,中國傳統文化遭受了一場空前的浩劫,這股狂熱之風也席捲到羅田鄉村,正是在觸及人靈魂的文化大革命的大背景下,周錫恩的墓地被當地的一些人搗毀。
1967年深秋。作為“破四舊、立四新”運動的餘波,在麻城、羅田等地開展了新一輪的“三反一粉碎”運動。當時石源河公社五大隊一小隊的徐氏、方氏、塗氏、張氏和周氏等人,正在祠堂塆周錫恩墓地附近的山坡地上挖取紅苕,看著陽光下周錫恩的墓碑,幾個愣頭青不知道是誰先說一句,將這個墓挖開,說不定裡面“有點什麼東西”,這句話隱含的意思是,周錫恩是晚清名人,家庭富有,這個墓里,陪葬品一定非常豐富。因為石源河附近一直傳說,周錫恩的墓地里有“金銀財寶”,甚至有人還說周錫恩死後陪葬所睡的枕頭是一個閃閃發光的“銀枕頭”。那年月,即便是識字不多的農民,他們也不會傻到說要挖墓盜財,而是用當時大家都熟悉的話語,將真實目的遮蔽起來, “墓主人周錫恩是惡霸地主”,“周錫恩代表了地主階級的利益”,“這樣地主的墓留著幹嘛?應該被破壞,粉碎”,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最後確定將這個惡霸地主的墳墓挖開,經過一番商議,當時大隊負責人同意了他們的革命行動。於是幾個愣頭青開始了掘墓行動,他們推倒了外邊的墓碑和墓志銘,然後用鋤頭和鐵鍬,想挖開墓門,但墓門封得非常結實,不是這些簡易的工具能打開的,他們忙乎了半天,一個個累得大汗淋漓,也只將周錫恩墳墓旁的一個比較簡易的墳墓挖開了,那是周錫恩的夫人李氏的墓,李氏夫人死於1927年,死後就安葬在周錫恩身邊。這個女人一輩子默默無聞,為周錫恩操勞家務,照顧周錫恩的子侄。為人不錯。在那個荒謬的年代,她僅僅因為是周錫恩的夫人而暴屍荒野。幾個愣頭青見鋤頭和鐵鍬根本無法打開周錫恩墓堅固的外門,就派人到幾里路外的縣城買來炸藥、雷管、導火線。對周錫恩墓實施爆破作業。
很多年後,附近的村民回憶當時的情景說,“一聲巨響,墓門頓開”。領頭的幾個人還沒有等到硝煙散去,便爭搶著進入墓道。進入墓室後,他們取下懸棺,撬開棺木,周錫恩面容依舊。唯一變化的是他的長辮子變成了金黃色。這夥人一點敬畏之心不存,他們將周錫恩全身的綢緞扯碎,丟掉,將周錫恩胸前掛滿的木質佛珠拋灑。
周錫恩墓中,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金銀財寶,更沒有傳說的銀枕頭,他們在裡面仔細搜羅了一下,只有水晶眼鏡一副,懷表一塊,項鍊一副、鑽戒一枚,鑽戒後來經行家鑑定,確定為鍍金的,不值什麼錢。這些東西由周、方、徐、塗四位率先進入者分享。
周錫恩身上的綢緞被一些放牛的孩子掛在祠堂塆附近的桑樹上,每當秋風吹過,綢緞的絲絨就會飄舞著,似乎是周錫恩低聲傾訴著心中的憤懣。周錫恩的遺骨雖然還在墓穴中,但已經四散了。大概半年以後,周錫恩的頭顱被人拿去塞塘漏堵水,而周錫恩那用四塊整杉木做的棺木,被一些人拿去做了門框和糞桶。在一個風雲激盪的年月,就這樣,幾個無知無畏的人,以極端的方式強迫周錫恩先生提前回歸到大地的泥土中。
為了調查周錫恩死後墳墓被毀的情況,2013年國慶假期,我回到故鄉石源河,和周國文一起在月形湖山莊召集了幾位周姓長輩,了解周錫恩晚年的生活情況,在談到墳墓被毀時的情景,我問一位周姓家長者,“如果周錫恩有直系後人的話,會不會幹預,周錫恩的墓地會不會保存下來?”長者嚴肅而肯定地說,“不可能,因為在當時那樣的環境下,大家都不敢說話,既然是惡霸地主,那就是人民的敵人,對敵人怎么做都不過分。誰敢為惡霸地主說話啊”。聽了這話,我沉默良久,是啊,當一個民族陷入癲狂狀態,清醒者能夠明哲保身不作惡就已經算是道德純潔的人了,當被鼓勵的惡行以善的形式出現,黑白顛倒的時候,誰能大聲抗辯呢?
但“人在做,天在看”,幾個開挖周錫恩墳墓的人,在掘墓後五年時間內相繼離開了人世,其中最年輕的一位,也是最先進入墓穴的那個人,當年才三十歲,掘墓第三天就突發怪病死亡。當時人們私下說,這幾個掘墓的年輕人活該遭天譴。在故鄉羅田,有一句表達對人傷害之深的話是,“比挖了祖墳還難受”。無故挖別人家的祖墳是違背人倫天理的大罪過,幹這種下作之事的人,冥冥之中會遭受命運報應的。因為抬頭三尺有神靈啊,其實,這些說法只是人們的主觀臆測而已。那么,這幾個掘墓人為什麼會在五年時間內相繼死亡呢?我們今天推測,當年周錫恩的整個墓穴用石灰、桐油、糯米混合砌成,墓穴封閉嚴實,而且為了防止屍體腐爛,在棺材之內灌注了水銀,在隨後漫長的歲月里,屍體慢慢腐化,水銀也隨著地面溫度的變化而揮發,這樣墓穴記憶體留大量有害廢氣,當墓穴炸開後,有害氣體密集在洞穴之中,尚未揮發,而這些人急匆匆地進入墓穴搶寶,將高密度的有毒氣體吸入體內,導致慢性中毒而死。
從1967年開始,周錫恩的空墓穴就一直孤零零地留在祠堂塆後山。故鄉有關周錫恩的傳說又多了一些談資。
改革開放後,湖北省博物館曾派專家勘驗周錫恩之墓,還查勘了“是園”遺址,明確提出,此兩處都將被列入湖北省文物保護範疇。但是意識到這兩處的文化價值,卻沒有辦法加以保護,因為那是一個百廢待興的年代,資金不足,人們還沒有認識到文化資源的價值,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關注這個遺址。
時間又飛逝20年,到90年代中期,一位49年去台灣的周姓遠親回石源河探親,去憑弔周錫恩先生,看到墓地成了洞穴,非常痛心,隨即拿出300元材料費,吩咐族人,要將這個墓修葺一下,族人隨後簡單地用水泥封住洞口,上面寫著“太史公周錫恩之墓”。新鮮的水泥墓門和石灰、糯米等混合的老外廓緊緊地粘合在一起,似乎將幾十年動盪不定的歲月凝固在一起,訴說著歷史的荒誕和人性的永恆。
歷史按照自身的邏輯向前發展。周錫恩墓被毀了,但是作為一個歷史人物的價值不會因為時間的遷延而損毀。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經常有文人墨客前來周錫恩墓前憑弔這位晚清的名翰林。每年清明節,來自浙江、安徽、河南、湖北麻城、天門等地的周姓族人來為先生上墳。2007年,日本信州大學教授,日本魯迅文學研究會會長、上海大學名譽教授松岡俊裕先生,前來仔細考察了周錫恩的故地古羊山和石源河是園等遺址。
2009年,羅田周氏萬五公房在十四修族譜時,集體提議集資為先生復墓,畢業於湖北省第二高等專科學校,當時已經年近80歲的周氏後人周曾佑老先生撰寫了復墓記,簡要介紹了周錫恩墓被毀的經過,提醒人們要見賢思齊,見不賢而自省:
前清翰林錫恩先生,賜進士出身,誥授奉直大夫翰林院編修,國史館協修,前陝西副考官加三級,生前文章政績人多景仰。特別對羅田及我宗族貢獻尤著。史稱學者、愛國名士,歿後陵寢如斯。夫何十年浩劫期內,少許無賴懷疑先生棺內有陪葬金銀,遂毀墓拋棺。對此,凡我宗人乃至世人無不痛心疾首,今值政通人和,國運昌隆,我房十四修宗譜之際,眾議為先生復墓建碑。俾先生英靈有所歸宿。此舉既遂眾願,亦以為賢德者報。翼我宗人有監如此,能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是為記。
公元二00九年歲次已醜,季冬月。復墓禮成那天,陽光明媚,山風輕拂,藍天下,一堆潔白的雲緩緩飄過。中午時分,辦完公事後,周國文攜親侄周佳,邀原縣文聯主席陳先奇先生,周氏萬一公後裔原縣編制辦主任周緒文先生一行,帶上鞭炮趕到祠堂塆,參加了復墓儀式,冷清多年的祠堂塆那天格外熱鬧,前來參加復墓儀式的,除了當地的周姓後人,還有來自河南、安徽、浙江等地的周姓家族的後人。
周錫恩沒有直系後人,但是他的成就為周氏後人敬仰,他對朝廷的忠誠和對家鄉的深厚情誼,至今為人們傳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