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菊花飄香時》是出自網路的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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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當蕭瑟的西風把天空刷得愈加高遠的時候,當陌上阡頭的孩子望斷最後一隻南飛雁的時候,當碧絲般的小草被搖曳得株株枯黃的時候,當街道兩旁的梧桐紛紛搖落滿樹蔥蘢的時候,便是秋菊飄香的時節了。
菊之淡
採菊東籬下 悠然見南山
秋風,清酒,琴瑟,低吟。好一個“不為五斗米折腰”的彭澤縣令,好一個“性本愛丘山”的五柳先生。
這是一個沒有英雄的時代,金戈鐵馬的鏖戰、運籌帷幄的宏圖隨著英雄老去飄零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上下其手的陰謀和無休無止的傾軋。“邦無道,富且貴,恥也。”時代沒有造就英雄,卻造就了一種超卓的風采、一種瀟灑的風度、一份玄遠的神思。身在官場,“亂”也見多了,“篡”也見慣了,於是,解綬去職——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陶淵明的這一聲清嘯,直引得林泉激盪、岩穴來風,把隱逸之士的清雅之風帶上了後世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峰。
他所嚮往的是“懷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的生活,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超脫,是“心遠地自偏”的悠閒寧靜,是“飛鳥相與還”的祥和寬解。他沒有冷漠地避世,而是把生命熨帖著大自然心臟的跳動;他沒有“窮途哭返”的悲慟,卻有“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忘我恬淡;他沒有怨不釋懷的無盡牢騷,有的只是一腔“不喜亦不懼”的超然灑脫。
在陶淵明那裡,我們看不到沉痛與放曠,只有酒與山、水、琴、詩的相融相生,只有自然與生命的默契和諧,只有放浪大化的恬淡與中和。和所有的隱士一樣,他們從榮華富貴里急流勇退,只為守住一方心靈的淨土,享受生命的美麗與詩意。
南華秋水,漆園傲吏,當莊子在濠水之上樂魚之樂時,那鯤鵬之翼早已載起生命的真諦,讓後生久久仰望。
魏晉風流,山泉之後,當竹林七賢攜手暢遊、清談長嘯之際,那一曲《廣陵散》的旋律早已奏出心靈的坦蕩,凝固成遙遠的絕響。
這才該是真正的擺脫樊籠的生命意識吧!坦蕩、獨立、深情而淡泊的生命。一如那南山之後東籬之下,迎著瑟瑟的秋風旋開旋謝的株株秋菊。
菊之傲
秋菊可耐寒 本性能傲霜
從眉山到汴京,又從密州到黃州,這個真率的生命一路歌唱,作文、評論,只想表達心中的感受,不計後果。他一生純白,了無心機,到處給人溫暖與生機;半生受挫,卻含笑而死。當天涯海角的瓊州迎來他的一葉扁舟,飛花三月不絕,那飛花,是在感謝古老的眉山,獻給中華大地一個偉大的靈魂——
東坡——蘇東坡——
他根本不用靠做官來求得顯赫的功名,早在出仕之前,他的才情已譽滿文壇;他根本不用靠拉幫結派的黨爭來維護自己的官位,卻讓每一位大宋的皇帝都真心崇拜他。他從不忠於任何朋黨,只忠於自己的內心,做他覺得正確的決定;他從不屈服於任何權勢,卻甘為布衣百姓俯首。
沒有京官做,他就去西子湖畔為百姓修堤開渠;沒有太守做,他就去大江東頭登赤壁、耕東坡。他的身後從來少不了大小官吏的造謠中傷和朋友百姓的交口稱讚,但他依舊是“一蓑煙雨任平生”的傲然。
在蘇東坡的筆下,我們看到的是“帕手腰刀”的投筆將軍,是“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的出獵太守,是“雄姿英發,羽扇綸巾”的青年才俊。和所有才情橫溢的文人們一樣,他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讓一方山水風物沾染上自由的靈氣,綻放出別樣的美麗。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李太白,在朝就要讓高力士磨墨脫靴,在野就要讓每一寸山河都鐫刻上生命恣肆的烙印。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的韓愈,在朝就要仗義執言,在野就要把江雪吟成千古絕唱。
這才是閃光的生命應有的狀態吧!恣肆、自由、曠達而傲然的生命。一如那獨立怒放的秋菊,它絢爛的金黃不是凡·高筆下向日葵的燦然,而是只要給它一個位置,就算離開太陽也要開出一片輝煌的執著。
菊之殤
寧可枝頭抱香死 何曾吹落北風中
是誰在西風裡帶劍高歌?是誰在湘水邊仰天長問?又是誰在汩羅里洗去悲恨滿腔?
烈馬戰車,吳戈兵甲,換不回戰士們如注的鮮血;天瞑雲澹,深林層巔,擋不住蒼茫欲雨的悲哀;湘水湯湯,汨羅汩汩,滌不去你心頭的九歌天問。
“蟯蟯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是對了呢,還是錯了?屈原,你那長鋏陸離、高冠切雲的奇服讓多少人迷醉?你那左驂右驥、挾仙邀游的神韻得讓多少人神往?而你,卻在一個悲寂的黃昏,帶著你所有的皎皎與蟯蟯,自沉汨羅。你用行動證明給這個世界看——“皎皎者不污”,卻終於沒能逃出“蟯蟯者易折”的宿命。
屈原,你逃出去了嗎?像所有高潔的志士一樣,惶恐灘頭,零丁洋里,有文天祥的長嘆;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有辛棄疾的淚眼;更有那為留清白粉身碎骨的于謙;為國盡忠卻屈死於“莫須有”的岳飛……
你們已經逃出去了吧!你們又何曾真正地“折殞”了呢?這才該是真正的生命的尊貴吧!剛烈、正直、狷介、忠耿的生命,一如那“寧可枝頭抱香死”的秋菊,留給後世的是一份永久的淡淡的菊香。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又是菊花飄香的時節了,這股淡淡的菊香,是從汨羅江畔、零丁洋里飄過來的吧;這燦爛的金黃,是從蘇東坡的袖間、李太白的襟上瀉下來的吧;這清孑的姿態,是從陶淵明的足邊、《廣陵散》的曲中立起來的吧……否則,又怎能如此歷久而彌香?
當隱士們舉起杯中淡酒,當詩人們唱起大江東去,當志士們歌出雖九死其猶未悔——每當這個時候,便是秋菊飄香的時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