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例
“原生藝術”:阿道夫·韋爾夫利把剪貼、圖畫和文字融為一體,做成令人嘆為觀止的裝飾藝術;無望的愛上德國國王的女畫家阿蘿伊姿不斷地重複著色彩鮮艷的愛情主題;奧古斯特用木頭和其他材料做成了一支龐大的軍團;候比亞用木頭、鐵桿、電池、燈泡、破布等各種材料做成槍枝和飛機;勒薩熱的無比繁複的聖像賦格;皮容鬼魅般雲絮狀線條畫;盲人哈提勒以驚人的毅力在雙目失明後重新撿起了木匠活,憑記憶做出了木製的艾菲爾鐵塔、摩天轉輪、吊車、馬車和汽車;菲利普。德赫用各種乾燥的果實、花瓣和種子貼上成令人印象深刻的圖畫;猶太人藝術家米歇爾。內德賈用各種質感的布纏綁在一起並綴成人物的臉或軀體,再用麻線縫繫上紐扣、木塊、羽毛、貝殼之類的東西,最後再染上土黃、暗紅、黑褐等顏料,甚至染上泥土和血,形成恐怖的感覺,使人想起對猶太人的大屠殺;馬歇爾用尼龍褲襪填塞破布舊衣做成淫蕩、恐怖的人形;嘉利瑪用洋娃娃和其他材料做成既華麗又恐怖的大雜燴;鄉下郵差舍瓦爾十幾年的時間在自己的院子裡建成了“生命之泉”、“智慧之泉”兩大瀑布、“法老墓穴”、“大自然神廟”、“印度神廟”等人造奇觀;富雷神父在聖馬洛海岸的岩石上雕刻了無數的人形和妖怪。畢卡西特在他家的牆、天花板、廚房、餐桌、座椅、火爐、收音機、縫紉機、甚至每一個瓶瓶罐罐上都嵌滿了馬賽克……
精神病畫家穆勒在從醫院撿來的包裝紙或紙盒的硬卡紙上畫圖,因為撿來的紙片有的很小,所以穆勒在畫圖之前,要先把這些卡紙用針線縫合起來,所以在他大部分的畫畫上,我們都可以看到一截一截線縫的痕跡;奧古斯特從小就喜愛火車,甚至忍不住要在鐵軌上擺起石頭,1914年的一天,一列火車因為他堆在鐵軌上的石頭而出軌,造成事故之後,奧古斯特被抓了起來,當他接受調查被問起為什麼在鐵軌上堆石頭的時候,他的回答竟是“他很想看看火車碾碎石頭是什麼樣子”;行動緩慢的丘德納在醫生不斷的鼓勵之下完成作品,他畫圖的動機就是要應付別人的一個要求,他想儘可能花最少力氣、最少時間、最少的線條來達成這項任務,然而他的這種偷懶的行為卻形成一種無法模仿的“超極簡風格”,那些最簡單的線條竟然具有難以抗拒的美和感人的力量。
由於原生藝術從定義上來說是與文化歷史割裂的,所以這段歷史實際上是原生藝術的發現史和定義史。我們從中看到杜布菲強烈希望維持原生藝術純潔性的近乎偏執的努力,以及原生藝術最終和各種來路的藝術合流而變得駁雜不清,最終隨著社會的發展,原生藝術本身被納入藝術的體制,最終趨於消失的過程。這些描述促使我們思考藝術的本質是什麼,藝術和非藝術的區別是什麼,藝術家被承認對藝術是福還是禍這樣一些嚴肅的問題。
前途未卜
誠然,杜布菲研究原生藝術與精神病院的病人和醫生有過頻繁的接觸,他的收藏中有許多就是精神病患者的作品。但原生藝術並不是“瘋子的藝術”,它所涵蓋的範圍非常豐富,除了精神病患者外,囚徒、通靈者、社會邊緣化人士、自學者、主動違反文化或被文化排斥在外的人,都被杜布菲納入原生藝術作者行列。
杜布菲不願讓“充滿童真”的原生藝術染上銅臭,這也是他在收藏原生藝術作品時儘量採取“物物交換”的原因。直到上世紀70年代,一些歐洲原生藝術家在自己的莊園裡創造了“馬賽克宮殿”,利用廢材料創造了“神奇工廠”,有的為自己建造了墳墓,成為原生藝術的經典之作。然而,在拜金主義盛行的當今社會,已經很少有藝術家不為經濟利益而創作,市場行情帶動藝術發展,藝術成為金錢的附庸品,就連原生藝術家也不能倖免。精神病醫院將藝術創作作為輔助性治療手段,創作不再是一種自發的創作行為。隨著現代通訊技術的發展,廣播、影視、多媒體等無時無刻不在衝擊著社會的邊邊角角,即使是最邊緣化的人也受到現代生活的干擾。一些原生藝術家關注的是他們的作品是否能參展,是否能出售。在這些驅動力的作用下,一些作者可能會“根據市場需求”來改變原來的創作,損失了最為寶貴的“原創力”。應該說,杜布菲時代的原生藝術,與當代在各種名詞之下的所謂原生藝術,已經有了本質的區別。
台灣作家洪米貞在《原生藝術的故事》一書中總結道,許多人對杜布菲的“界定”頗有異議,有許多人並不喜歡原生藝術,但原生藝術教會了我們一件事:真正的藝術不一定要展示在美術館或畫廊里,真正的藝術家也不一定會迎合觀眾的口味。藝術需要觀眾主動去尋找,因為藝術家經常存在於最不為人所注意的幽暗角落裡。
藝術另一端
——揭開“原生藝術”的神秘面紗
法國著名作家、詩人維克多·雨果為後人留下了79卷文學作品和4000多幅繪畫作品,皮埃爾·若爾稱他為“不由自主的畫家”,而台灣作家、藝術家洪米貞在《原生藝術的故事》一書中稱其為“通靈畫家的先驅”,這顯然是不為大眾所知的。事實上,雨果不僅畫了一輩子的畫,甚至可以說是與他的寫作事業相平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還被冠以通靈大師之名。他作畫時,任由超自然的力量牽引而進入恍惚狀態,即興地將墨色在紙上暈染開來,或再將紙對摺按壓以產生兩邊對稱的圖案,繼之用畫筆加以勾畫,造成一種混沌迷夢的幻象風景,帶有神秘、鬼魅的氣味。
精神病人阿道夫·韋爾夫利三十年瘋狂的創作生涯,玫瑰情人阿羅伊姿無望的單戀愛情,前衛藝術的催生者穆勒的活體雕塑,出生農家、迷戀火車的奧古斯特的木雕,心智發展緩慢、愛幻想的約翰·豪澤的鉛筆裸女,行動遲緩、極其節約能源的丘德納的魔術線條,通靈者拉斐爾·婁內的潛意識怪談,黑色魅影一般的瑪奇·吉爾的窈窕仕女繪畫與刺繡,冷眼笑看天下事的邁松納夫的貝殼面具,露天賣藝人斯科蒂的魚鳥世界,菲利普·德赫的乾馬鈴薯靈感,還有秘密創作長篇小說《不真實的王國》以及大量大幅水彩作品、死後才為人所知的亨利·達格,以及1996年受委託在亞特蘭大奧林匹克運動會主會場上製作一個高度超過三米的大型可口可樂瓶的想像力先生。書中的藝術家或由於疾病,或由於家庭的變故,或由於強烈的愛情、親情,甚至僅僅是在路上踢到了一枚小小的石子,便突然生髮了創作的欲望,從此開始在一種“原生”的狀態下進行藝術創作。
“原生藝術”這個詞對多數人來說也許比較陌生,但對其濫觴原始壁畫、大型石窟等原始藝術、自發藝術當是有所了解。在文明發展初期,藝術創作尚未達到自覺的階段,無意識、潛意識的創作給我們留下了寶貴的文化遺產。藝術不僅僅是精英的事情,而是具有普適性。《原生藝術的故事》一書就從原始藝術出發,從“原生藝術”(ART BRUT)一詞的創造者讓·杜布菲為這一另端藝術所做的努力出發講述了非主流、非學院的藝術創作。
讓·杜布菲這位經營葡萄酒生意的法國人年輕時就讀於著名藝術學校朱利安學院,與超現實主義的圈子有著緊密的聯繫。當事業漸漸走上軌道之際,二次世界大戰帶來的精神恐慌使他重拾畫筆,並意外在兒童畫裡發現一種似乎負載著某種難以言宣的力量與新東西的具象,由此走上這種力量探索之旅。他從普林茨霍恩的《精神病人的藝術表現》一書出發,參觀訪問了好幾個地方的精神病院及其收藏,深深為那些精神病人的作品所震撼。他出版了《原生藝術筆記》,創立了原生藝術之家又很快結束,接著設立原生藝術協會後解散又再生,舉辦原生藝術展覽,為原生藝術辯護,成立原生藝術收藏館。經過長久的觀察與思考,迪比費對原生藝術的定義逐漸成形並對其進行修正:“(原生藝術)包括各種類型的作品,素描、彩繪、刺繡、手塑品、小雕像等等。顯現出自發與強烈創造性的特徵,儘可能最少地依賴傳統藝術與文化的陳腔濫調,而且作者都是默默無聞、與職業藝術圈沒有關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