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原文,作者,賞析,
原文
飲酒不寫書
一飲動連宵,一醉長三日。廢盡寒暄不寫書,富貴何由得。
請看冢中人,冢似當時筆。萬札千書只恁休,且進杯中物。
作者
辛棄疾(1140-1207),南宋詞人。字幼安,號稼軒,歷城(今山東濟南)人。出生時,山東已為金兵所占。二十一歲參加抗金義軍,不久歸南宋,歷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東安撫使等職。任職期間,採取積極措施,招集流亡,訓練軍隊,獎勵耕戰,打擊貪污豪強,注意安定民生。一生堅決主張抗金。在《美芹十論》、《九議》等奏疏中,具體分析當時的政治軍事形勢,對誇大金兵力量、鼓吹妥協投降的謬論,作了有力的駁斥;要求加強作戰準備,鼓勵士氣,以恢復中原。他所提出的抗金建議,均未被採納,並遭到主和派的打擊,曾長期落職閒居江西上饒、鉛山一帶。晚年韓侂胄當政,一度起用,不久病卒。
其詞抒寫力圖恢復國家統一的愛國熱情,傾訴壯志難酬的悲憤,對南宋上層統治集團的屈辱投降進行揭露和批判;也有不少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藝術風格多樣,而以豪放為主。熱情洋溢,慷慨悲壯,筆力雄厚,與蘇軾並稱為“蘇辛”。《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等均有名。但部分作品也流露出抱負不能實現而產生的消極情緒。有《稼軒長短句》。今人輯有《辛稼軒詩文鈔存》。(《辭海》1989年版)
賞析
上片聲討飲酒,是因為飲酒誤事,主要是耽誤“寫書”,而“寫書”又直接關聯著富貴。杜甫說:“富貴必從勤苦得,男兒須讀五車書”(《題柏學士茅屋》),那么把“連宵”、“三日”乃至日日月月的時間都用來喝酒,到哪裡取得富貴呢?我們要注意,杜甫用的是“讀”字,而辛棄疾用的是“寫”字。這一方面是說明讀書人的富貴之道,最終還要落實到“寫”上——考試要寫文章;考中了做了官要表達自己的意見,還要上書進言;即使是做個文人學者,難道“名”不是用著作來贏得的嗎?古人“三立”之“立言”,其中就包含著要寫文章、著述的意思。另一方面,詞人換“讀”為“寫”,是因為他對“寫”與“富貴”的關係有著很深刻的體會。這種體會,直接灌注到下片的“辯答”中,使下片在貌似魏晉風度的放誕中,充滿了詞人的痛苦與憤懣。
下片前兩句,暗用“筆冢”的典故。《國史補》記載:“長沙僧懷素好草書,自言得草書三昧。棄筆堆積,埋于山下,號曰‘筆冢’。”《書斷》卷二“僧智永”條也引用了一件類似的事情:“僧智永積年學書,有禿筆十瓮,每瓮皆數石。後取筆頭瘞之,號為‘退筆冢’。”作者在這裡暗用這個典故,意在說明用廢的筆之多。這些筆,不是因為練字多而用廢的,是因為寫書多——“萬札千書”。這真可謂是“勤苦”了,而詞人對此的態度是什麼呢?他不屑,他早已看破。他不屑的是這些人終生在“寫書”,他看破的是即使寫了“萬札千書”也不過“恁休”——進了好似當年“筆冢”一樣高的墳墓。這是一種風度,也是一种放誕。因為生命的有限與不可改變的死亡結局,他拋開現實的名韁利鎖,只圖生活中的快意,這實在是上接魏晉的一種豁達。而他以一種看似無理、無賴的方式來回擊世間的“正統”思想,又實在是一种放誕不經。但是,我們只要稍稍注意,就會發現他在上片中只提到“書”而在下片中卻說“札”和“書”。這裡有什麼值得玩味的地方嗎?
有。固然“札”和“書”都與一般的記載有關,但它們在以後的大部分時間裡,都主要用作“公文”和“檔案”之意。所以,讀到這裡,就讓人不難聯想到辛棄疾自年輕時就不斷給皇帝或當權者寫的那些奏章、提議、意見——《美芹十論》《議練民兵守淮疏》《九議》《論盜賊札子》《論荊襄上流為東南重地疏》,連同那些沒有名稱、沒有完整流傳下來的奏章。這些書、札,無一不凝結著作者的心血,無一不體現著作者對故土和百姓的熱愛,以及對趙宋王朝的忠誠。可是,它們又何曾引起南宋朝廷的注意與重視呢?不僅如此,南宋朝廷還屢屢排擠和打擊辛棄疾,頻繁地遷調他,更直接罷免他,致使有才有志的詞人於壯年時在家中閒居十年之久,而如今,又不知要在這期思渡畔“隱居”多久了!憤激至極的辛棄疾,將對朝廷的怨忿化作拋卻世情之語:“萬札千書只恁休,且盡杯中物!”
或許真如莊子所言,有用不如無用的好:沒有那一腔的熱血,就不會有層層的壓抑;沒有過人的才智勇謀,就不會有種種的忌恨;沒有堅強的信念,不屈的意志,就不會有重重的打擊。可是,正如莊子是用“荒唐”、“偏激”、“謬悠”、“無端崖”之字眼來表現他的“辛酸之淚”一樣,當這些滿載著辛棄疾熱血、才華、信念的書和札促成他悲劇命運的時候,他只好以飲酒的放誕,來表達他對於世間不公的深深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