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中文名:劉慶棠
- 國籍:中國
- 民族:漢族
- 出生地:遼寧蓋縣
- 出生日期:1932年
- 逝世日期:2010年05月02日
- 職業:芭蕾舞演員
- 畢業院校:白山藝術學校、北京舞蹈學校
- 代表作品: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
個人經歷,主要作品,沉淪,獄後,今朝,
個人經歷
劉慶棠:從“洪常青”到文化部副部長,民憤最大。
看過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的人,都會對其中那位英姿勃勃、氣宇軒昂的娘子軍連黨代表洪常青留下深刻印象。作為洪常青的第一代扮演者,劉慶棠曾是當時許多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1976年“四人幫”垮台後,曾經高高在上的劉慶棠重重地跌下,受到了人民的審判。
24歲“高齡”才開始學習芭蕾舞的劉慶棠,終於取代了“中國第一隻白天鵝”
1946年初,中共遼東省委創辦了白山藝術學校。它是中國共產黨在東北地區創辦的第一所藝術學校,培養了大量藝術人才。1948年2月,白山藝校又開始招生。遼寧蓋縣聯合中學學生劉慶棠也來到考場。他當年16歲,國中還沒畢業。在這之前,一心要考軍政大學,但未滿18歲,人家不收。這次報考白山藝術學校時,他就多了個心眼兒,虛報了兩歲,稱自己是18歲。面試時,考官對他的年齡產生了懷疑:“你十八啦?個兒咋這么矮?”劉慶棠編了個謊言:“家窮,吃不飽。”
當時,東北人民軍每攻下一座城市,藝校都要組織扭秧歌慶祝。劉慶棠作為戲劇系的學員,參加了扭秧歌演出,開始了其舞蹈生涯。1951年,全國範圍內選拔節目參加“柏林第三屆世界青年聯歡會”。東北地區有兩個民族舞蹈入選。一個是劉慶棠參與演出的《扇子舞》,一個是長春的《紅綢舞》。《扇子舞》有7個演員。一個男演員在前邊舞動紙紮的蝴蝶,後邊的6名女演員做著各種撲蝶舞姿。這個男演員就是劉慶棠。
1951年8月,東北的兩個節目都獲得了“柏林第三屆世界青年聯歡會”的金獎。聯歡會閉幕後,主辦方又組織到東歐各社會主義國家以及奧地利巡迴演出一年零三個月。其間,也安排他們去觀看芭蕾舞。巡迴演出結束後,根據周恩來總理的指示,這批演員基本留在北京,準備組成中央歌舞團。1952年12月,新中國誕生後的第一個國家歌舞團——中央歌舞團正式成立,1996年與原中國輕音樂團合併為中國歌舞團。
中央歌舞團成立後,劉慶棠成為該團的民族舞演員。當年,中央歌舞團曾聘請蘇聯芭蕾舞演員來教芭蕾。蘇聯老師根據水平,將男演員分成高中低三個班。劉慶棠屬低級的第三班,連一個芭蕾術語也記不住。但是劉慶棠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比較好學。經過努力,一年半之後,他進入了屬於高級的第一班。
1954年9月6日,北京舞蹈學校(1978年正式改稱北京舞蹈學院)成立,著名舞蹈家戴愛蓮任舞蹈學校校長。在英國皇家舞蹈學院的接待廳里,陳列著世界4位傑出的女性舞者的肖像藝術品,其中之一便是戴愛蓮的石雕頭像。1956年,剛從南美洲演出歸來的劉慶棠聽說北京舞蹈學校開設了芭蕾舞專業,由著名芭蕾舞編導藝術家彼·安·古雪夫等5位蘇聯專家任教,已熟識並喜愛上芭蕾舞的劉慶棠也要求去學習。中央歌舞團的領導不同意,但劉慶棠的態度十分堅決,團領導無奈,最後還是放他去了。這樣,劉慶棠在24歲“高齡”之時開始正式學習芭蕾舞。
1959年12月31日,北京舞蹈學校成立了實驗芭蕾舞團,由被譽為“中國第一隻白天鵝”的白淑湘等22名演員和18名演奏員組成。這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個專業芭蕾舞團。實驗芭蕾舞團成立後,在古雪夫等蘇聯專家的幫助下排演了芭蕾舞《天鵝湖》。在挑選男主角王子的演員時,其他幾位候選人在托舉女主角白淑湘時顯得力量不夠,唯有劉慶棠完成得較好,被選為王子的扮演者。
首演《天鵝湖》在中國芭蕾舞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隨著它的首演成功,鮮花、掌聲和榮譽也接踵而來。《天鵝湖》、《海俠》、《淚泉》等舞劇都是劉慶棠和白淑湘一起跳的。1961年,實驗芭蕾舞團首次赴緬甸訪問演出。這是中國的芭蕾舞團第一次在國外演出《天鵝湖》和《海俠》。國外觀眾將此次演出譽為“亞洲人的驕傲”,認為中國芭蕾“已接近世界水平”。實事求是地說,和白淑湘一樣,劉慶棠也是新中國的第一代芭蕾演員,為開拓、發展我國的芭蕾藝術事業作出了較大的貢獻。
在大家的眼中,劉慶棠和白淑湘是一對很好的搭檔。但是隨著白淑湘名氣日益加大,劉慶棠心中頗不是滋味。在排演中,劉慶棠也付出了汗水和艱辛,但是人們把目光卻大多集中在白淑湘身上。一些內行已毫不客氣地指出過:“劉慶棠的氣質不像個王子,倒像個戰士……”
主要作品
- 《紅色娘子軍》
- 《天鵝湖》
- 《海俠》
- 《淚泉》
- 《天鵝湖》
沉淪
1966年夏天,如火如荼的“文化大革命”烈焰,使劉慶棠的“革命鬥志”燃燒得更為旺盛。他振臂一呼,許多人當即聚集在他的麾下,然後向院、團的“牛鬼蛇神”和“走資派”展開了猛攻,一時間芭蕾舞團成了陰風淒淒的人間地獄。52歲的中央歌劇舞劇院副院長、首席指揮黎國荃,就在劉慶棠主持的一次批鬥會後,因無法忍受誣陷和人格污辱,回到家就上吊自盡了……
躊躇滿志的劉慶棠成了新成立的革委會主任和黨支部書記,更變本加厲地整人。
但是不久,他被民眾揪下了權力的寶座,對他進行了批鬥。1966年11月28日,在人民大會堂召開“首都文藝界大會”。江青沒有忘記她的“忠實戰士”,指名讓劉慶棠上大會主席台。無奈由於民眾抵制,未能如願。會後,江青馬上派人向劉慶棠表示安慰:“不讓你上主席台,並不說明領導在政治上對你有什麼看法,希望你不要有什麼壓力。”
有了江青的撐腰,劉慶棠沒有氣餒,繼續給江青寫信效忠,自然越來越受江青的賞識。自1967年5月,江青先後6次點名逼芭蕾舞劇團領導班子要“結合”劉慶棠。
1968年3月,劉慶棠終於在江青的大力提攜下如願以償,參加了芭蕾舞劇團的領導工作。當年7月,經江青批准,他成了芭蕾舞劇團的頭面人物之一。
再次吃香的劉慶棠,整人更加喪心病狂。他利用當時的“清理階級隊伍”、“整黨”、“清查5·16分子”等整人運動,將所謂的“炮打無產階級司令部”、“反對文化大革命”、“攻擊江青”等罪名隨心所欲地扣到人們的頭上。當時全團包括臨時工僅240人,卻被劉慶棠一夥揪出了70多個“反革命”,“牛棚”不得不設在大排練廳。團內人人自危,朝夕難保。
在1970年前後,由劉慶棠主持的這場文藝界“清查”運動中,僅中央直屬文藝團體中被打成“5·16”分子的,就多達400餘人。
劉慶棠在無辜者的鮮血和呻吟中飛黃騰達。1969年4月,江青提名他當了黨的“九大”代表、主席團成員,1970年進入國務院文化組,開始統管全國文藝創作;1974年又在中共“十大”當選為中央委員;次年便一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部副部長。
就在劉慶棠奇蹟般“大踏步”進軍高層政治領域之際,檢舉揭發他在生活上亂搞男女關係的信不斷被送到上級領導部門。這個生活極不檢點的“美男子”,早在“文革”前就多次發生不正當的男女關係。到了“文革”大權在握,他的風流成性更加肆無忌憚!一個比他小20來歲的姑娘,長期被他霸占;與此同時,任何一位女演員,無論是想爭取在戲中當主角或領舞,還是給丈夫落戶口、安排工作,只要有求於他,都有可能成為他的掌中玩物……
然而,那些女演員用血淚蘸寫的控訴信,到了江青、張春橋之流的手中,或石沉大海,或輕描淡寫地告誡幾句,絲毫無損劉慶棠的仕途。
1970年元旦,舞劇團為慶賀節日,自己搞了個聯歡活動。因為沒有通過劉慶棠,他跑到江青那裡告狀,說舞劇團的人對樣板戲不滿,搞所謂的聯歡活動,實質是針對江青同志的。江青立即下令追查。一時間,舞劇團猶如白色恐怖籠罩,搞得人心惶惶,敢怒不敢言。
經這一折騰,舞劇團以後還真不敢輕舉妄動了,但人們心裡對劉慶棠埋下了仇恨的種子。陰謀攻擊周總理、鄧小平
1972年法國總統蓬皮杜來中國訪問,觀看了《紅色娘子軍》舞劇。演出結束後,禮賓司為了增加歡迎的效果,提議大家在台上合唱一首歌。不知是誰提了一句,唱《我們走在大路上》。這是一首大家非常熟悉的歌曲,因為“文革”時已被打入冷宮,猛然聽有人提議唱這支歌,見周恩來總理也在場,大家就和周恩來一齊唱了起來。
晚會結束後,江青把剛上任的文化組組長吳德叫來,說這首歌的作者是反革命,叫李劫夫。為什麼唱這支歌?去查一查。
不幾天,吳德對江青說:是《紅色娘子軍》劇組的頭頭劉慶棠同意的。江青馬上叫來劉慶棠。劉慶棠一口咬定是周總理布置的,誰料,江青把這件不是事情的事情拿到政治局會議上,幾次追問總理,最後周恩來也火了:“這事我負責,有什麼了不起!”
興許是自知作惡多端,劉慶棠身居高官後,他對自己的不齒行徑偶爾流露出隱隱的不安。青年演員鄧元森受他陷害出獄歸團後,被派在製鞋間勞動。一次劉慶棠見了他,主動上前打招呼,握手遞煙,並頗為負疚地說:“怎么樣?對我還有氣嗎?”
血氣方剛的鄧元森倔強地回答說:“反正我沒罪!你辦事就是太‘左’。”劉慶棠深吸了口煙,矜持著半晌才說:“讓你們吃了苦頭,這我認賬,可是我必須堅持。在原則問題上寧‘左’勿右,‘左’是認識問題,右是立場問題。”
正是在這個思想軌道上,劉慶棠越走越遠,死心塌地充當“四人幫”的馬前卒。1975年9月,江青召集自己的親信秘密聚會。江青對劉慶棠說:“鄧小平是謠言公司的總經理、董事長……現在好比1957年反右前夕,現在叫他們大鳴大放,將來再收拾。”
秉承“主子”旨意,劉慶棠隨後在芭蕾舞劇團、文化部藝術局所屬各團負責人會上大造輿論,為“四人幫”製造新的動亂進行輿論準備。
10月,劉慶棠到上海,參與江青親信王洪文、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等人的密談。王洪文對他們說:“鄧小平這么大膽子是有總理、葉副主席、李副總理支持。”
劉慶棠從上海回京後,立即和于會泳、浩亮在北海公園秘密聚會,傳達了從上海帶回的“指示”,並分析了當前的政治形勢,他說:“謠言有個特點,攻擊文化大革命的幾個人,同時吹捧周總理、鄧小平和老帥們。這事和北大、清華有關係。”
隨後,他們馬上同北大軍代表遲群串連,用“梁效”的筆名搞誣陷鄧小平的材料。
劉慶棠又夥同于會泳等人秘密翻印了從上海徐景賢那裡拿來的《鄧小平同志在南方十二省省委書記會議上的講話》等四份材料,準備批判。劉慶棠在自己把持部門的幾次會議上公開誣衊說“鄧小平是右傾翻案的總代表”,“鄧小平準備十二月份奪權”等。
1976年1月,劉慶棠在文化部連續召開會議,拼湊鄧小平“攻擊文化部的八條罪狀、攻擊文藝革命的七條罪狀”,並編入文化部1976年1號檔案。從2月起,劉慶棠遵照江青、張春橋的旨意,召開全國電影製片廠負責人會議,煽動“寫與走資派作鬥爭的作品”,“拿出戲來當炮彈用”,並威脅說:“敢不敢寫與走資派鬥爭的戲,是路線問題、立場問題。”
3月,他親自指揮芭蕾舞劇團炮製了“層層揪鄧小平代理人”的舞劇《青春戰歌》。此後,他一面派專人去各電影廠督促,一面親自到現場催促。他親自抓了《反擊》、《盛大的節日》、《搏鬥》三部轟動一時的影片,旨在煽動打倒鄧小平和一大批黨政領導人。罪惡累累遭審判
1976年10月,“四人幫”被粉碎,劉慶棠被隔離審查。但是他執迷不悟,還異想天開地給當時的中共中央主席華國鋒寫信,表白自己在“文革”中的所作所為,主觀上是想幹革命,替自己評功擺好。
中央組織部和文化部特偵組經過反覆調查,查清了劉慶棠的全部罪行,鑒於他在多年的隔離審查期間,毫無認罪悔改的惡劣態度,決定將他交付檢察機關予以起訴。
1983年4月,得知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將對劉慶棠進行公審,在京文藝界人士無不拍手稱快,奔走相告。在法院對劉慶棠案件審理期間,文藝界凡遭受過他迫害的人都發了旁聽證,“重災區”芭蕾舞團不得不特地指派一輛大客車,每天接送大家前去旁聽。
在公審期間,劉慶棠對起訴書所列的他的罪狀供認不諱,只是在做自我辯護時,他仍一如既往固執己見,強調其所作所為無一不是忠實執行上級指示的結果,竭力為自己開脫。
經過3天的公開審理,最後法庭莊嚴宣判:判處劉慶棠有期徒刑17年,剝奪政治權利4年。接踵而來的是他的妻子毅然決定與他離婚,他的子女也就此同他脫離了關係。
後來患了肝硬化的劉慶棠獲準保外就醫。由於他在北京已沒有家,只得由他弟弟接回老家遼寧蓋縣寄居。已經病入膏肓的劉慶棠在大連遇見了原來文工團的一個戰友——沙音,這位善良的女性以她博大的胸懷接納了一個刑期和重病同時在身的人。
劉慶棠在沙音家幾次發病,幾乎喪命,是這位愛他的女性一次次拯救了他的性命。但是等到劉慶棠刑滿釋放,成為自由公民時,劉慶棠或許明白自己日子不多了,不甘心自己的舞蹈事業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他攀上北京一位更有門路的女性。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將危難之中伸出的愛心之手一刀斬斷,斷然離開大連,背叛了他的救命恩人沙音。
劉慶棠的性格和品德的確有許多方面值得人們深思。
獄後
1964年9月25日,現代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在天橋劇場正式彩排。劉慶棠跳男主人公洪常青,他32歲。《紅》劇從天橋劇場跳到中南海小禮堂。毛澤東為他們將這種西洋的宮廷藝術進行了革命性的創新鼓了掌,講了兩句話:“方向是正確的,革命是成功的,藝術上也是好的。”文化大革命,《紅》劇成為革命樣板戲,江青指定其為“世界芭蕾舞壇上的一面戰旗”。劉慶棠由中央芭蕾舞劇團核心小組副組長,升為黨委書記,1974年,為文化部副部長。他這時脫下舞鞋,志滿意得。有民間順口溜“紅軍長征二萬五,不如跳個芭蕾舞”,指的就是他一舞青雲。1976年10月6日,“四人幫”垮台,10月21日,劉慶棠被正式羈押。1983年11月2日,北京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確認他“積極參加江青反革命集團,煽動打倒黨和國家領導人及各級領導,製造假案,誣告陷害罪”,依照《刑法》判處他有期徒刑17年,剝奪政治權利4年。刑期自羈押日算起。1986年春天,劉慶棠因患食道靜脈曲張,公安部批准保外就醫。此時距他17年刑期還差8年。保外擔保人是他的二弟劉慶孟。
劉慶棠患食道靜脈曲張是肝硬化引起的,肝硬化是在秦城監獄得的。這之前他身體很好,受審查或在獄中一直注意練身,有條件時,做做基本功。有一天,他原配妻子徐傑來監獄提出要和他離婚,他不同意,求徐傑寬諒他。但徐傑毅然決然,幾天后把法院的離婚判決書給他。這是對他致命的一擊。他沒有細看這份判決書,就給撕了。這是1983年底,劉慶棠有3個孩子,大女兒英24歲,二女兒紅15歲,兒子忠12歲。1976年入獄至此,他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洗刷政治罪責的同時又失去了家庭,終於悲情傷肝,出現大吐血。
了解劉慶棠和徐傑關係的人說,慶棠在青雲得意之時傷害過徐傑,是感情上的傷害,徐傑是借劉慶棠這次政治不幸徹底清算了一次。
1958年時,劉慶棠就是中央歌舞劇院舞蹈隊的副隊長,形象、舞技、氣質和心性都很出色。他主演《天鵝湖》後,就在全國開始引人注目。當時徐傑在中央歌舞團領跳《荷花舞》,也很耀眼。他們那一代人思娶盼嫁之時,正是革命與階級鬥爭緊鑼密鼓之日。劉慶棠後來說,他當時娶徐傑為妻有兩點,一是她出身好,是黨員,這在當時年輕漂亮的女演員中是極少的,二是徐傑在民族舞方面有成就。後來,劉慶棠因《紅色娘子軍》而發紫,對徐傑更為輕視。“四人幫”垮台,許多被劉慶棠傷害過的民眾不依不饒,徐傑也在公開場合斥責了劉慶棠。
幾次吐血後,他去醫院診查,確為食道靜脈曲張。食道靜脈曲張是癌症級病患,根除不可能,如果出血不及時制止,會隨時死亡。公安部將劉慶棠病情及時上報中央,中央很快下了“同意保外就醫”批件。他提出回老家治病,公安部門和文化部同意。
劉慶棠老家在蓋縣太陽升鄉光榮村,離縣城不遠。劉家依山坡有4間破瓦房,一頭是鰥居老父,另一頭是年過40未娶的三弟慶詩、四弟慶哲,老母已於1983年患心臟病故去。“文革”十年,劉慶棠給這個家這個鄉,甚至給整個蓋縣城都帶來了榮耀。那幅洪常青給娘子軍上黨課的大劇照就矗立在火車站前,大人小孩兒都知道這個洪常青是俺蓋州人。他20年未歸故里,物是人非,蓋州人沒有人能認出這個臉色蒼白的老者。
劉慶棠10年獄中,對於回家,千百次地夢想過,而今真的回到生他養他的舊屋,欣慰之外,他心有萬種淒涼。
第二天,他去了母親的墳地。他在母親碑前磕了3個頭,把墳上的雜草亂石清了一下。由於心悶和勞累,下午他又便血了。他誰也沒告訴,一下午給北京的二女兒小紅和剛移居香港的大女兒小英各寫了一封長信,晚上又給他早年在白山藝校時的好朋友韓振寫了封信。
韓振,是大連歌舞團編導,當年與劉慶棠都是白山藝校學員,因趣味相投,他們多年為友。劉慶棠入獄後,與韓振失去了聯繫。劉與韓振信中有這樣一段:
一晃40年,我們都近晚年了,一個時代的喜劇和悲劇都讓我們演足演過了,都可以休息了,可是我,至今無法退場,恐怕死都無法退場……而今,我為罪囚,不敢有狂妄之想,所能奢望唯有當年小夥伴不棄之情。
韓振接到他的信,立即趕往蓋縣。大連至蓋縣約有400里,韓振找到他家時已近傍晚。草棚之下,厚誼之上,是他在芭蕾舞台輝煌之時,在政治舞台得意之際都未曾享有的。兩人酒後都流下眼淚。
第三天,韓振領著劉慶棠來到大連。
白山藝校,是1946年解放戰爭初期由魯晉察冀解放區來的部隊文藝工作者白鷹和田少伯、田鳳等人,根據中央建立東北革命根據地的要求所創辦的一所革命教育文化學校。校址在丹東,後遷瓦房店。白山藝術學校辦了兩年半,培養三期學員,劉慶棠是第三期的。
韓振把劉慶棠帶到大連白山戰友的圈子裡,劉慶棠很興奮。
12月16日下午,由韓振領路去見當年白山藝校的二期女學員沙音。關於沙音,劉慶棠有印象,是白山音樂隊的,拉二胡,眼不大,很白淨,一身列寧服,遠則清高,近則隨和,不出奇,也不昏眼。韓振跟劉慶棠講沙音講得最多,講她的丈夫3年前去世,現在寡居,有兩居室。劉慶棠急於拜見沙音。
沙音本名陳琦,沙音是白山藝校時所用藝名。1948年底白山藝校改編後,沙音被分到遼南市委,做婦女工作,後編為南下工作團,為革命需要而放棄了藝術。
韓振領劉慶棠去沙音家對沙音來說很突然。韓振一進門,就說:“沙音,你看,我把誰領來了?”劉慶棠叫她沙音大姐,沙音盯著劉慶棠,怎么也認不出來。
後來沙音說,我是二期學員,慶棠是三期學員,我對三期學員不太注意。後來慶棠名氣大了,別人指著照片告訴我說,劉慶棠就是這個小男孩,我這才有點印象。他那時很漂亮,梳分頭。來的那天我看他很瘦,很蒼白,兩眼很枯。我對“文革”的形形色色深惡痛絕,但那天看見他,我心裡別有一番滋味。
劉慶棠對沙音記得更細緻一些,他講了許多沙音在白山藝校的音容笑貌。韓振不在時,劉慶棠馬上問沙音能不能送他一張她的單人照片。沙音指那幾冊影集讓他隨便挑。他挑了很多,最後還是選了一張。
第三天上午,是小雪天,劉慶棠單獨去找沙音,只記得是個很陡的山坡,卻不知道門牌,他問了很多人,也沒有找到。
也是這天上午, 劉慶棠當天日記寫道:
我喜出望外,感動。她的各方麵條件比我好許多。我愛她!我需要!她也會如此。近日興奮勞累,又有血便。生命滋味,婚姻滋味,政治滋味,種種,可謂飽嘗。
劉慶棠回到蓋縣老家,又舊又破的屋子無法抵禦風寒,燒著火炕,室溫最高8℃,清早的室溫都是在零下。所幸是弟弟和妹妹幫著把窗戶釘上薄膜,還弄來些煤塊,老父親看著火,整天為他添柴加煤。
他按韓振的囑咐,給徐傑去了一封簡訊,說了他的病情。求她春節帶著孩子回老家蓋縣看看,全家團聚一次。此信意在復婚。徐傑很快回信,說蓋縣不是她的老家,她永遠不回去了。
劉慶棠很內疚,也很愁,心如秋蟬。這是他11年獄後第一次自由過年。春節前,大女兒劉英從香港來了一封信,寄了500元錢。小英信中談到父母的關係:“至於你和媽媽之間的事,我的看法是順其自然。我沒有權力要求你們任何一方服從另一方,因為在一起真正生活是你們而不是我。”
但沙音出現在他的生活里,意味著一次生機。他又給大連去了信:“我是很願意能在大連工作的,至少也要常去療養和旅遊的。下回再去也一定想法多住些日子,也要在姐姐家多住幾天,你說好嗎?歡迎嗎?我想念你。”他不敢確定沙音是否有勇氣為他打開那扇家門。
年三十早晨,鄉投遞員給劉慶棠帶來一個包裹,是沙音從大連寄來的兩本掛曆,還有些食品和一封信。信中只有兩句話:“我們相識是緣分。你如果為我而來大連,我就在家等你,任你住多久。”劉慶棠有點不相信,他後來回顧說,是“懷著高興和激動的心情連看了三遍,喜極而泣”。
他給沙音連夜寫了回信:沙音姐姐:感謝你的信和掛曆。那幅芭蕾明星掀起我心底無限波瀾,謝謝你理解我。我現在已是徹底的孤家寡人。你已為我生命和靈魂全部的渴望,我只想飛到你身邊,我現在就去,我這次去不驚動別人,你到車站接我,直接到你家,哪兒也不去。
沙音沒收到他臨來發的電報。他在大連下火車時已是晚上。
當晚,劉慶棠悄悄在沙音家住下。
沙音渴望結婚。但劉慶棠沉吟良久,告訴她,他無權結婚。我國婚姻法規定,被判處徒刑的犯罪人員是不準結婚的,劉慶棠是監外執行的罪犯,也在規定之中。他這時距刑滿釋放還差7年。
劉慶棠說,我不具備結婚的法律條件,另外,瞞你一件事我該說出來,我的病不是你想像的那么輕。我的食道靜脈好比破舊的膠皮管,隨時出血,隨時都可能死。
沙音問,你離開這兒去哪兒?
劉慶棠說,回老家,等到1993年刑滿。等得到,我就來找你,等不到,你就去把我埋了,我在陰間會感激你。
沙音說,你就別想那么遠了。
那天晚上,沙音把兒子徐立新、女兒徐虹叫到家,一一介紹給劉慶棠,又指著劉慶棠告訴兒女,這是我的白山老戰友,他以後住在我們家。
劉慶棠作了大手術,脾也摘除了。劉慶棠很感動,說,沙音,我大難不死,是你救了我。
劉慶棠與醫院院長交了朋友。院長告訴他,食道靜脈曲張最好的結果是維持現狀,防止食道靜脈出血,一旦出血,生死就在一線間。
後來劉慶棠又有三次大出血,又都死裡逃生。到1992年,他與沙音都過了60歲了,大女兒小英移居美國後,捨棄了舞蹈,打工謀生;二女兒小紅也離開北京歌舞團,開了一家廣告公司;兒子小忠考入北京計算機學院,有了自己的路。
這時,他驀然發現了孔力。孔力是白山藝術學校第一期學員,與劉慶棠一塊兒排過小戲。孔力不算漂亮,寬額方嘴,這大概影響了她日後在藝術表演上的發展,但她的聰明和意志卻遠非一般女性所能比,這也是當時白山藝校文學部主任謝力鳴獨鐘情於她的原因。解放後,謝力鳴去北京任《大眾電影》主編,孔力一直默默無聞。那時,劉慶棠經常去他們家,在藝術上得自謝力鳴的幫助很多,謝力鳴也很鐘愛這位英俊的學生。“文革”不久,謝力鳴病死,還是劉慶棠幫助料理的喪事。孔力自1989年從北京市演出公司拉出一套班子,成立了個體性質的文藝演出部,下了“海”。現在,孔力對劉慶棠依然是“師娘”般的關懷和囑咐,又漫不經心地送他一件“金利來”襯衫。
第二天,孔力來到沙音家,百感交集地摟住沙音,說,謝謝你這么多年替白山戰友照看著劉慶棠,我代表他們感謝你了。沙音聽出了弦外之音。
劉慶棠自然非常愉快,他甚至說服沙音接受孔力。
他給孔力去了一封信,說他病情不好,想去北京治療,問她能否幫助聯繫海軍總醫院。孔力很快回信,說一切不成問題。劉慶棠跟沙音提出去北京一事,這次去一是辦理刑滿釋放的事情,二是去治病,要在北京住一段時間,並說這是孔力同情他,想幫助他,並沒有別的意思。沙音同意了。
這是1993年9月27日,他此去未歸。
他以後給沙音寫了12封信,每封信都有一點變化,從安慰到解釋到表白,從親切到一本正經到置之不理。
劉慶棠在孔力家住了一年半。
1995年3月20日,劉慶棠的弟弟劉慶詩到沙音家,說,我哥哥讓我告訴你,因他和你感情合不來,就讓你不要等他了,他讓我把他的東西取走。劉慶棠所說的東西是他多年的書信和日記以及過去和現在的各類照片,這是他最為放心不下的。
沙音又來到北京。她到中央芭蕾舞團,找到徐傑。也曾是一代舞蹈家的徐傑已經被類風濕折磨得神摧色朽。沙音觸景生情,悲開淚涌。徐傑平靜地說,要哭的不應是你我,而應是劉慶棠,他的心,他的靈魂都扔到地獄裡了,他至死都不會安寧;他是一個精靈,在創造與欺騙中飛來舞去,閃著耀眼的光,但是他落到了地獄。他如果能自救,就讓他自救吧!
1995年5月,劉慶棠與孔力登記結婚。
今朝
如今,有一所北京劉慶棠藝術學校坐落在北京市燕山山脈的西山腳下。介紹劉慶棠時是這樣說的:劉慶棠校長是我國老一輩舞劇表演藝術專家、藝術大師,他曾向蘇聯專家學習多年,曾任中國芭蕾舞團團長、文化部副部長等職務。劉慶棠教授曾主演並首演芭蕾舞劇《天鵝湖》、《海俠》、《淚泉》、《紅色娘子軍》、《沂蒙頌》,他親自領導的舞劇創作有《紅色娘子軍》、《沂蒙頌》、《草原兒女》、《紡織女工》、《杜鵑山》、《苗嶺風雷》、《閃閃的紅星》等,具有豐富的教學經驗和舞台實踐經驗。
劉慶棠有兩女一子。大女兒在美國,二女兒和小兒子在北京。他自己一人獨處。近幾年,他曾應聘到廣州某大學教授舞蹈。他說:“除了大蹦大跳不行,其他像什麼芭蕾舞史、中外舞蹈名作欣賞等課程,我還是可以勝任的……做些事,生活不會感覺無聊。”
劉慶棠他還編了一出古代題材的芭蕾舞劇《岳飛》:“一共六場戲,從岳飛從軍演到他被害。雖是悲劇,但悲壯。主要人物除了岳飛,還有岳母、岳妻;‘刺字’的情節肯定要有!我這個戲,既要表現岳飛對祖國的忠誠、對母親的尊重,也要表現岳飛的愛情。一個主題是‘愛國’,一個主題是‘愛情’———這兩個,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永恆主題。”
劉慶棠說:“要編《岳飛》的想法,(上世紀)50年代就有了。當時,我們到巴西的聖保羅演出。當地有位華人,姓王,福建人,請我們到他家做客。他說,中國抗美援朝的勝利,大大提高了海外華人的政治地位。‘我雖然有錢,可是過去當地政府理都不理我。抗美援朝以後,我被選為當地的議員了!’王先生還給我們唱了岳飛的《滿江紅》,一邊唱一邊流眼淚……”
正是這件事,激發了劉慶棠創作芭蕾舞劇《岳飛》的靈感。近幾年,凡是與岳飛有關的書籍,他都找來反覆閱讀,還到岳飛的家鄉河南省湯陰縣呆了半個月。目前,芭蕾舞劇《岳飛》的主調和舞美設計均已完成。排戲需要錢,而且並非小數目。劉慶棠說,也有幾個劇團上門找他商談芭蕾舞劇《岳飛》的排演事宜,但最後都因籌集不到資金而作罷。“我非常熱愛芭蕾舞事業。排不成《岳飛》,我不甘心!”劉慶棠雙眸發亮,“我想用它們報效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