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戰國時代
說起前田的先祖,可以追溯到平安朝的
菅原道真。但是如同諸多源平子弟一樣,祖先的高貴血統並沒有給前田一族帶來什麼蔭庇,直到天文年間,仍然不過是個有著幾千石土地的土豪而已。天文十三年,仕途暢順的
前田利昌決定離開家族獨立,在荒子觀音寺附近修築了一座新城,就取名為荒子城。這座城的御館長六十八米,寬五十米,四周圍以木籬牆,角落有箭樓,在當時是最標準的小型平城式樣。荒子城中有六十名士兵,但這些士兵並不常年駐紮在城裡,在沒有戰事的時候,他們都在領內的村莊中務農。前田利昌的知行是2000貫,相當於六千石,在動盪的
尾張只是一股微薄的力量,只能靠在織田、斯波、
今川這些大勢力之間周旋生存。他的一生一直在致力於守護這六千石的領地,並且也希望他的兒孫們也能做到這一點。只是他想不到,他的後代大大超越了他的期望,竟然成為了擁有
能登國、加賀國總共一百二十萬石的大名,並且綿延了三百餘年之久。他更加想不到,這一番功業並不是他指定的繼承人完成的。
前田利昌共有六子
長子利久生性淡泊,體質虛弱,並不適合作
武士。但是按照利昌的想法,雖然利久不能征戰建立功名,但同時也不會經歷亂世的危險,只要能安全的生存下去,就能夠守住這片領地。所以在他去世時,還是讓利久繼任為家督。
前田利久雖然武功不足,但是待人處世的謙和態度也讓他在家中建立了很高的威望。這個時期主家織田家正在內斗,利久的弟弟們也都各自參加了不同的陣營,而作為家督的利久則嚴守中立,不理會任何一方的出戰要求,獨自在荒子過著耕讀的自在生活,一切都很平和。只美中不足的,就是利久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已經嫁給了尾張熱田的豪族加藤隼人,並沒有男子的繼承人。他只好將妻子阿常和她前夫瀧川益氏的孩子宗兵衛收為養子,改名叫作慶次郎,元服後稱為前田利益,即名聲不亞於豐臣秀吉的“戰國第一傾奇者”
前田慶次。雖然不是親生,但利久依然很疼愛這個孩子。利太的個性和只大他四歲的叔父利家很相像,同樣武藝出眾,也同樣的倔強和愛好傾奇,不同的是他對學問也有同樣濃厚的興趣,時而表現出文化人的一面。利久對這個養子很中意,安排他與三弟安勝的女兒成親,打算讓慶次成為下一任荒子城主。
前田利久人生的黃金時期
對於前田利久來說,那時的生活是他人生的黃金時期。但是世事無常,那個被稱為尾張大傻瓜的
織田信長不但統一了尾張,更破天荒地取下了名將
今川義元的
首級,威震天下。作為信長的側近心腹,他的兩個弟弟,
前田利家與佐脅良之也逐漸發達。但是在這位嚴厲的主公麾下,沒有任何戰功的利久,日子卻越來越不好過了。終於在
永祿十二年(公元1569年),這一切都打下了休止符。因為一件
一向宗的糾紛案件,使利久受到了連坐處分,當他被召喚到清州時,以為只是會被責罵,卻沒想到信長給了他一道猶如晴天霹靂的命令,將前田家督和荒子城兩千貫讓給四弟前田利家繼承。開始他認為信長只是在盛怒之中恐嚇他而已,但是當信長當面寫好了書狀時,他才發現信長是認真的。
信長等待這個時機已經等了很久了
他說了兩條理由,首先是利久不能帶兵打仗,這樣的人繼承荒子城是個浪費;另外就是慶次郎的血統是瀧川家的,不能繼承前田家。後一條無疑是信長發布這道命令的主要動機。一直以來,他就非常在意家臣間的婚姻聯繫。信長很明白,重臣坐大便是養虎為患,這是織田家自身侵吞掉主家斯波氏而得來的深刻體會,他當然不願這種事情也發生在自己身上。利久的妻子和養子是瀧川家系,女兒嫁於豪族加藤,無論是瀧川、前田、加藤的勢力聯合,還是瀧川利用慶次郎的血脈奪取前田家,信長都是無法接受的。對他而言,利久家庭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莫大的隱患。雖然信長對利久的養子慶次也很欣賞,還出錢資助過慶次的傾奇行為,但他是個現實主義的人,他需要的是一個沒有麻煩的前田家。信長選中的是前田利家。幾年前,前田利家因為私怨斬殺了信長的同朋眾,被趕出了織田家。但是他沒有就此離開,而是以浪人的身份在桶狹間和
美濃戰場不斷為織田家立功,即使信長一直不聞不問,也不改為信長效力的初衷。信長被這份忠誠深深的感動了,籍著利家討取美濃的大將足立六兵衛的機會,終於被信長免罪,還加封至四百五十貫的俸祿,並重新成為赤母衣眾的筆頭。這數年以來,信長對利家的功勞故意視而不見,也有試煉的含義,而利家也沒有辜負信長的期待,並且充分證明了自身的能力。信長把荒子交給利家,也是為了做到人盡其才。
對利久而言,命運是殘酷的
然而就像一個農民,他沒有想到反抗,而是沉默地服從了命令。或許當場切腹、謀反會讓信長刮目相看一些,但這都超出了利久的器量。在利家接手時,利久表現出非常合作的態度,他當天就滯留在清州城內,以表示不會謀反的恭順之意,或許他也想讓撿了便宜的弟弟出個醜。前田利家在這件事上扮演了一個惡角,但平心而論,他也是出於無奈。他雖然很想發跡,但並不期望得到荒子城。在信長下命令時他應該是比利久更尷尬的人,他根本沒有自信面對留在荒子城的那些人。在前田利家的記憶中,這段交接過程決不能用愉快來形容。據說利家帶著信長的書狀來到荒子城的時候,卻吃了閉門羹,當時的城代
奧村永福用弓箭對著利家,說如果沒有利久的書狀,無論是誰都不會放他進去。無奈的利家只好折回清州請求利久寫下讓城的書狀。利家進城之後,更發現許多老臣都已經出奔,這之中就有他的三哥安勝和奧村永福。最加令利家頭疼的就是他的嫂子,這位常夫人不但在佛前毀壞、丟棄日用品,更發出了詛咒,還帶走了城裡的所有現金。這一系列的事件,使得處境本身就很尷尬的兄弟兩人完全的決裂了,他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再有來往,直到利家入主加賀,但那已經是十餘年之後的事情了。
在這之後,利久就剃度出家
稱為藏人入道,帶著慶次郎開始了流浪生活,並沒有史料詳細記載了他們的經歷,但是有關慶次郎的傳說逸話卻非常多,而這些故事大多發生在京畿地區。他們的經濟並不緊張,除了信長的補償金以外,還有利家通過各種渠道的接濟,這些使得他們能成為公卿與茶人宅第的常客,也令慶次郎得以接觸到更多風雅的活動,比如
茶道、詩歌。但是失意的陰影一直籠罩著他們父子,這也是後來慶次郎出奔的主要內因吧。
信長的判斷
拋開情感不談,信長的判斷是非常正確的。在一次又一次的戰爭中,前田利家的戰才得到了無盡的發揮。無論是在金森還是長莜,織田家的每次重大戰役都有槍之又左勇猛的身影。在本能寺事變時,利家的領地已經膨脹到了能登國二十一萬石。這二十一萬石,正是他在賤岳合戰時賭博的籌碼。偉人的發跡往往出於微賤,荒子區區兩千貫,正是後世百二十萬石的基礎。
天正十一年
(1583年),由於信長死去和利家的懇求,利久終於來到金澤城,並且作為客卿一直留在加賀,家臣們都稱呼他為“隱居的大人”,在利家出征時,還作過金澤城代。現代金澤市還保存著前田家的墓地,前田利久的墓位於最高處,在他之下便長眠著
利家與松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