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魯塞薩巴吉納堪稱這樣一位辛德勒式的人物。在1994年盧安達種族大屠殺發生時期,他保護了1268人免遭屠殺者毒手。他的經歷同樣感動了好萊塢,以他的故事為藍本拍攝了影片《盧安達酒店》,影片導演特瑞·喬治將魯塞薩巴吉納稱為“人性的光輝榜樣”。 《盧安達酒店》最近獲得第62屆金球獎最佳劇情片提名,並很有可能入圍奧斯卡金像獎的評選。
基本介紹
- 中文名:保羅·魯塞薩巴吉納
- 國籍:盧安達
- 主要成就:辛德勒式的人物
- 性別:男
“普通”英雄,惡夢之始,以酒換命,圍困生活,安全轉移,悲涼人生,
“普通”英雄
魯塞薩巴吉納無論哪方面在盧安達都只算得上普通,中等個頭,中等身材,態度溫和,總是無可挑剔地穿一身黑色西裝,打絲綢領帶。但作為盧安達首都基加利米勒·科利納五星級酒店的經理,他在1994年的76天裡所做的一切遠非普通二字可以形容。
僅憑藉一個酒窖、一條電話線和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他保護了1268名藏身於他酒店的人不被胡圖族行刑隊抓走。
“沒有一個人被帶走,沒有一個人被毆打,沒有一個人被殺害……我的酒店裡沒有一個人受到傷害--這是我唯一關心的,”魯塞薩巴吉納說。
魯塞薩巴吉納是一個政治觀點溫和的胡圖族人,但不是每個同族人都像他這樣,許多平時受過良好教養的專業人士--律師、教師、商人、教士都加入了屠殺者行列,將刀砍向圖西族人的脖子。而許多比酒店似乎更安全的避難點——教堂、學校等地都未能阻止胡圖行刑隊進入。成千上萬人頃刻間喪命,100天之內,100萬人被殺。大屠殺前,圖西族占盧安達人口的14%,而大屠殺後,只占9%。
在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一種瘋狂的集體無意識之中時,魯塞薩巴吉納的善舉就顯得尤其難能可貴。
惡夢之始
魯塞薩巴吉納的惡夢開始於1994年4月9日,那是盧安達胡圖族總統朱韋納爾·哈比亞利馬納遇刺後的第三天。總統的遇刺好像催化劑,將本已緊張的兩族關係推向崩潰,而一些人正好利用這一時機,展開了早已策劃的大屠殺。
4月9日這天早上,總統衛隊的士兵來到了魯塞薩巴吉納家,要求他把他們帶到米勒·科利納的姐妹酒店--國賓酒店,他們要把那裡變成他們的總部。魯塞薩巴吉納拒絕拋下圖西族妻子塔提亞娜、4個孩子以及在他家起居室避難的32個鄰居,於是所有人被塞進了一輛麵包車,由兩輛軍車一前一後護送而來。
然而,剛走沒多遠,總統衛隊的中尉指揮官就停下車來。他將一把卡拉什尼科夫半自動步槍交到魯塞薩巴吉納手中。“你這個叛徒,”中尉說,“拿起這把槍,殺死這些蟑螂。”當時,魯塞薩巴吉納覺得自己死定了,唯一不確定的只是什麼時候。他還擔心自己會不會真的按照那箇中尉所說,扣動扳機,殺死自己的家人。
“你必須明白,殺人已不再是件複雜的事,”他回憶說,“我們周圍都是屍體。這(殺人)就好像是個玩笑,起碼很正常。”
說這話的時候,魯塞薩巴吉納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死神在頭頂徘徊的時刻。
“我對那個(衛隊指揮官)人說:‘聽著,朋友。’殺掉麵包車裡的老頭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將得到什麼?我知道有人又餓又累,我可以給你錢。幹嗎不談談呢?”
但這些都不起作用。總統衛隊的人說,他們已經得到了報酬,每殺一個圖西族人都能得到20萬西非法郎(約合20美元)。於是,魯塞薩巴吉納嘗試另一種策略。
“如果你想殺死他們,那就去吧,”魯塞薩巴吉納對那個指揮官說,“你不會受益,你什麼也得不到。你只有25歲,但你下半輩子都要雙手沾滿鮮血地生活。”
然後,魯塞薩巴吉納使用了他今後一段時間經常會使用的一句話。他說:“總有一天這一切都會結束,你將怎樣面對歷史?”經過近一個小時的交涉,中尉終於接受了交易,但魯塞薩巴吉納拒絕透露他到底支付了多少錢。對於他來說,這是個決定性時刻,“我覺得我已經死了,”他回憶說,“但那之後,我總想我能夠找到出路。”
以酒換命
幸運的是,他的職位幫了他的忙。像許多非洲國家一樣,首都的五星級酒店是這個國家精英人群的社交場合。作為一家五星級酒店的經理,魯塞薩巴吉納不可避免地接觸到盧安達政界、軍界的大部分重要人物。
此外,作為比利時的前殖民地,盧安達還有一些比利時公司,其中包括比利時航空公司。魯塞薩巴吉納所在的米勒·科利納酒店以及國賓酒店都為比航所有。
基加利城裡熟悉政治圈的人都以為,比航皇冠上的明珠、時常舉辦新聞發布會的米勒·科利納酒店肯定有聯合國軍隊保護,於是他們蜂擁而至。 4月11日,盧安達的白人幾乎已全部撤離,
而美國間諜衛星拍攝到的畫面顯示,數千具屍體漂浮在卡蓋拉河上,河水將他們一直送到維多利亞湖。
到4月12日時,113個房間的米勒·科利納酒店已經在滿負荷運轉,這裡聚集了400多人。後來幾天,這個五星級酒店越來越像一個難民營,最後人數達到1268人。
魯塞薩巴吉納把保護這些人看成是自己的責任。他以往與軍、政高層建立起的良好關係派上了用場。
“如果你想和什麼人談判,你得拉近他們,給他們想要的東西,”魯塞薩巴吉納說。他們想要的是酒,而且他們知道魯塞薩巴吉納這裡有全市最好的酒窖。“這就是盧安達的辦事方式,你交談,你協商,通常總得邊喝邊談,”魯塞薩巴吉納說。
酒店的常客中包括陸軍參謀長奧古斯坦·比祖蒙古將軍。儘管比祖蒙古現在因反人類罪被判終生監禁,但魯塞薩巴吉納還是很感激他所做的一切。
一天,胡圖武裝分子進入酒店,聲稱要把這裡的圖西人都殺死。魯塞薩巴吉納和比祖蒙古正在國賓酒店痛飲啤酒和白蘭地。聽到這訊息後,他們急忙趕回米勒·科利納酒店。據魯塞薩巴吉納回憶,比祖蒙古掏出槍來喊道:“如果一個人殺了人,我就殺了他;如果一個人打了人,我也殺了他;如果你們不在5分鐘之內離開,我就把你們全斃了。”胡圖武裝分子最終離開了。
圍困生活
儘管10年後的今天,米勒·科利納酒店已經有些過氣,但這裡的游泳池仍然是全基加利最好的。“這個游泳池救了很多人的命,”魯塞薩巴吉納說,“他們(胡圖武裝分子)切斷了水源,酒店裡的人開始喝游泳池裡的水。”
酒店的261房間是魯塞薩巴吉納全家居住過的地方,但住在那裡的不僅是他們幾個,還有2家總共40人都住在這個房間。這還是因為他們來得早,能夠住在房間裡。後來的人只能隨便找地方睡:在走廊上,會議廳,甚至咖啡廳里。
在酒店尋求避難的人是一群不一般的人。其中有被屠殺的圖西族總理的孩子、其後的三任總理、基加利前總檢察官等。他們中還有牧師、主教、知識分子、商人、記者等。甚至有一些殺人者會把自己的圖西族妻子或母親帶到這裡躲藏。這也是眾多難民能夠在米勒·科利納酒店倖存的原因之一。
弗朗索瓦·哈比亞卡勒是個立場溫和的胡圖族人,曾擔任過公共服務部部長。他帶著妻子和孩子來到了米勒·科利納酒店。“每個階層都有人在這裡,”他回憶說,“胡圖族、圖西族,各個政黨--所有人都和諧地居住在這裡。保羅是(保證這種和諧的)原因——他對每個人都很友好,從不因為你的身份而給你特別關照。如果他不那樣,在米勒·科利納酒店內部就可能爆發內戰。”
加薩斯拉夫婦的逃生經歷是所有米勒·科利納倖存者中的經典,魯塞薩巴吉納可以不誇張地說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讓-巴蒂斯特和奧黛特·加薩斯拉都是醫生,在圖西族知識分子圈裡很知名。屠殺開始後,兩人試圖帶著孩子逃離基加利。他們想去接奧黛特的姐姐、一位知名的女議員,但遭到一群剛剛殺死奧黛特姐姐的武裝人員的襲擊,不得不退回自己家。廣播裡說,加薩斯拉夫婦已經被打死。
其後的兩周時間,他們不敢待在屋裡,而是躲藏在房子外面的樹叢里。與此同時,魯塞薩巴吉納一直在尋找他們,不停地往家裡打電話。讓-巴蒂斯特以為是武裝分子打來檢查他們是否已死,所以不讓奧黛特接電話。最後,奧黛特實在忍受不住煎熬。她說,再這樣下去他們不被砍死也會餓死,不管怎樣都會死,索性橫下一條心,接聽了電話。
電話救了他們。讓-巴蒂斯特描繪他們抵達米勒·科利納酒店時的心情:“就像是從地獄走進了地上的天堂”。他們看到了許多像他們一樣被宣布死亡的人。“想到能與這些人死在一起,我們有了一種奇怪的舒適感……我們非常高興能與朋友們死在一起,”讓-巴蒂斯特說。奧黛特後來還為一個17歲的女孩接生了孩子。此後,女孩與她的圖西歌手男友在酒店舉行了婚禮,婚禮由一位主教主持,孩子也受了洗禮。
安全轉移
住進米勒·科利納酒店並不是進了保險箱,在那些日子裡,這裡的居民時刻與死神打交道。
哈比亞卡勒說:“好幾周,我們都在等死。武裝分子襲擊了我們好幾次,最後我們還遭到炮擊。還有,我們還可能死於飢餓。”
由於不斷有人躲進米勒·科利納酒店,食品越來越成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魯塞薩巴吉納開始協商將酒店居民轉移到圖西族控制的地區。酒店的大多數人認為魯塞薩巴吉納會在第一時間離開。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他決定留下,直到最後一個人離開。妻子塔提亞娜和讓-巴蒂斯特都試圖說服他,但魯塞薩巴吉納決心已定。“如果我救了自己,那么想起1000多人因我而死會怎樣?我怎么面對歷史?”
5月3日,第一次轉移行動失敗。包括塔提亞娜和孩子、加薩斯拉夫婦在內的70人試圖轉移,但有人告訴了武裝分子,結果他們在路上被截,遭到了毆打。直到5月27日,酒店裡第一批100多難民才得以轉移。在轉移前的那天晚上,261房間的幾個家庭湊在一起。“我們決定,無論誰活著,都要照顧其他家的孩子,視同己出,”讓-巴蒂斯特說,“我們告訴孩子們,從現在起他們就是親兄弟姐妹。”
轉移行動取得成功。到6月18日,所有米勒·科利納酒店的難民都安全轉移,沒有一人喪生。
悲涼人生
離開酒店後,魯塞薩巴吉納和塔提亞娜帶著孩子開車前往塔提亞娜的家鄉。在平常,那是一段讓人心曠神怡的旅程,青山翠谷,炊煙犬吠,一派農家風韻。可是,1994年,這裡一片死寂。“沒有人,沒有車,沒有動物。唯一聲音是狗吞食死屍的聲音,”魯塞薩巴吉納說,“整個鄉村瀰漫著死亡的味道。”
在塔提亞娜家,他們發現了起居室的血跡,順著血跡,他們找到了一個墳墓,那裡埋葬著塔提亞娜的母親、嫂子、4個孫子、1個孫女的屍體。只有在此時,平靜的魯塞薩巴吉納憤怒了,他第一感覺到如果手裡有槍,他可能會殺人。回到基加利,他又繼續管理了2年米勒·科利納酒店。1996年,他自我放逐到比利時。也許他的離開源於他內心深處對祖國的失望。
“我不會閉嘴不言。可我們盧安達人到現在依然不能正視邪惡……胡圖族會告訴你他們的歷史,圖西族也一樣。對我來說,我們都有罪。按照這兩種邏輯,我都失去了親人。我們需要坐在一起,胡圖人、圖西人,共商未來。”
就像魯塞薩巴吉納對那位中尉所說:“總有一天,這一切都將結束。你將如何面對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