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保教非所以尊孔論
此篇與著者數年前之論相反對,所謂我操我矛以伐我者也。今是昨非,不敢自默。
其為思想之進步乎,抑退步乎?吾欲以讀者思想之進退決之。
緒論近十年來,憂世之士,往往揭三色旗幟以疾走號呼於國中,曰保國,曰保種,曰保教。其陳義不可謂不高,其用心不可謂不苦。若不佞者,亦此旗下之一小卒徒也。雖然,以今日之腦力眼力,觀察大局,竊以為我輩自今以往,所當努力者,惟保國而已,若種與教,非所亟亟也。何則?彼所云保種者,保黃種乎?保華種乎?其界限頗不分明。若雲保黃種也,彼日本亦黃種,今且浡然興矣,豈其待我保之;若雲保華種也,吾華四萬萬人,居全球人數三分之一,即為奴隸為牛馬,亦未見其能滅絕也。國能保則種自莫強,國不存則雖保此奴隸牛馬,使孳生十倍於今日,亦奚益也。故保種之事,即納入於保國之範圍中,不能別立名號者也。至倡保教之議者,其所蔽有數端:一曰不知孔子之真相,二曰不知宗教之界說,三曰不知今後宗教勢力之遷移,四曰不知列國政治與宗教之關係。
今試一一條論之。
第一,論教非人力所能保教與國不同。國者積民而成,舍民之外更無國,故國必恃人力以保之。教則不然。
教也者,保人而非保於人者也。以優勝劣敗之公例推之,使其教而良也,其必能戰勝外道,愈磨而愈瑩,愈壓百愈伸,愈束而愈遠,其中自有所謂有一種煙士披里純(Inspiration)者,以噓吸之腦識,使這不得不從我,豈其俟人保之。使其否也,則如波斯之火教,印度之婆羅門教,阿刺伯之回回教,雖一時借人力以達於極盛,其終不能存於此文明世界,無可疑也。此不必保之說也。
抑保之雲者,必其保之者之智慧能力,遠過於其所保者,若慈父母之保赤子,專制英主之保民是也。(保國不在此數。國者無意識者也,保國實人人之自保耳。)彼教主者,不世出之聖賢豪傑,而人類之導師也。吾輩自問其智慧能力,視教主何如?而漫曰保之保之,何其狂妄耶!毋乃自信力太大,而褻教主耶?此不當保之說也。然則所謂保教者,其名號先不合於論理,其不能成立也固宜。
第二,論孔教之性質與群教不同今之持保教論者,聞西人之言曰,支那無宗教,輒佛然怒形於色,以為是誣我也,是侮我也。此由不知宗教之為何物也。西人所謂宗教者,專指迷信宗仰而言,其權力範圍乃在軀殼界之外,以靈魂為根據,以禮拜為儀式,以脫離塵世為目的,以涅槃天國為究竟,以來世禍福為法門。諸教雖有精粗大小之不同,而其概則一也。故奉其教者,莫要於起信,(耶教受洗時,必通所謂十信經者,即信耶穌種種奇蹟是也。佛教有起信論。)莫急於伏魔。起信者,禁人之懷疑,窒人思想自由也;伏魔者,持門戶以排外也。
故宗教者非使人進步之具也,於人群進化之第一期,雖有大功德,其第二期以後,則或不足以償其弊也。孔子則不然,其所教者,專在世界國家之事,倫理道德之原,無迷信,無禮拜,不禁懷疑,不仇外道,孔教所以特異於群教者在是。質而言之,孔子者哲學家、經世家、教育家,而非宗教家也。西人常以孔子與梭格拉底並稱,而不以之與釋迦、耶穌、摩訶末並稱,誠得其真也。夫不為宗教家,何損於孔子!孔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子不語怪力亂神。”蓋孔子立教之根柢,全與西方教主不同。吾非必欲抑群教以揚孔子,但孔教雖能有他教之勢力,而亦不至有他教之流弊也。
然則以吾中國人物論之,若張道陵(即今所謂張天師之初祖也。)可謂之宗教家,若袁了凡(專提倡《太上感應篇》、《文昌帝君陰騭文》者。)可謂之宗教家,宗教有大小,有善惡。
埃及之拜物教,波斯之拜火教,可謂之宗教,則張、袁不可不謂之宗教。而孔了則不可謂之宗教家。宗教之性質,如是如是。
持保教論者,輒欲設教會,立教堂,定禮拜之儀式,著信仰之規條,事事摹仿佛、耶,惟恐不肖。此靡論其不能成也,即使能之,而誣孔子不已甚耶!孔子未嘗如耶穌之自號化身帝子,孔子未嘗如佛之自稱統屬天龍,孔子未嘗使人於吾言之外皆不可信,於吾教之外皆不可從。孔子,人也,先聖也,先師也,非天也,非鬼也,非神也。強孔子以學佛、耶,以是雲保,則所保者必非孔教矣。無他,誤解宗教之界說,而艷羨人以忘我本來也。
第三,論今後宗教勢力衰頹之徵保教之論何自起乎?懼耶教之侵入,而思所以抵制之也。
吾以為此之為慮,亦已過矣。彼宗教者,與人群進化第二期之文明不能相容者也。
科學之力日盛,則迷信之力日衰;自由之界日張,則神權之界日縮。今日耶穌教勢力之在歐洲,其視數百年前,不過十之一二耳。昔者各國君主,皆仰教皇之加冕以為尊榮,今則帝制自為也;昔者教皇擁羅馬之天府,指揮全歐,今則作寓公於義大利也;昔者牧師、神父,皆有特權,今則不許參與政治也。此其在政界既有然矣。其在學界,昔者教育之事,全權屬於教會,今則改歸國家也。歌白尼等之天文學興,而教會多一敵國;達爾文等進化論興,而教會又多一敵國。雖竭全力以擠排之,終不可得,而至今不得不遷就其說,變其面目以彌縫一時也。若是乎耶穌教之前途可以知矣。彼其取精多,用物宏,誠有所謂百足之蟲,至死不僵者,以千數百年之勢力,必非遽消磨於一旦,固於待言。
但自今以往,耶穌教即能保其餘燼,而亦必非數百年前之面目,可斷言也。而我今日乃欲摹其就衰之儀式,為效顰學步之下策,其毋乃可不必乎!
或曰:彼教雖濅衰於歐洲,而濅盛於中國,吾安可以不抵制之?是亦不然。耶教之人中國也有兩目的:一曰真傳教者,二曰各國政府利用之以侵我權利者。中國人之入耶教也亦有兩種類:一曰真信教者,二曰利用外國教士以抗官吏武斷鄉曲者。彼其真傳教、真信教者,則何害於中國。耶教之所長,又安可誣也。吾中國汪汪若千頃之波,佛教納之,回教納之,乃至張道陵、袁了凡之教亦納之,而豈具有靳於一耶穌?且耶教之入我國數百年矣,而上流人士從之者稀,其力之必不足以易我國明矣,而畏之如虎,何為者也?至各國政府與鄉里莠民之利用此教以侵我主權,撓我政治,此又必非開孔子會、倡言保教之遂能抵抗也。但使政事修明,國能自立,則學格蘭斯頓之予愛蘭教會以平權可也,學俾斯麥、嘉富爾教之予山外教徒以限制亦可也,主權在我,誰能侵之!故彼之持保教抵制之說者,吾見其進退無據也。
第四,論法律上信教自由之理彼持保教論者,自謂所見加流俗人一等,而不知與近世文明法律之精神,適相刺謬也。今此論固不過一空言耳,且使其論日盛,而論者握一國之主權,安保其不實行所懷抱,而設立所謂國教以強民使從者?果爾,則吾國將自此多事矣。彼歐洲以宗教門戶之故,戰爭數百年,流血數十萬,至今讀史,猶使人毛悚股慄焉。幾經討論,幾經遷就,始以信教自由之條,著諸國憲,至於今日,各國莫不然,而爭教之禍亦幾熄矣。夫信教自由之理,一以使國民品性趨於高尚,(若特立國教,非奉此者不能享完全之權利,則國民或有心信他教,而為事勢所迫,強自欺以相從者,是國家導民以棄其信德也。信教自由之理論,此為最要。)一以使國家團體歸於統一,(昔者信教自由之法未立,國中有兩教門以上者,恆相水火。)
而其尤要者,在畫定政治與宗教之許可權,使不相侵越也。政治屬世間法,宗教屬出世法。教會不能以其權侵政府,固無論矣,而政府亦不能濫用其權以干預國民之心魂也。
(自由之理:凡一人之言論、行事、思想,不至有害於他人之自由權者,則政府不得干涉之。我欲信保教,其利害皆我自受之,無損於人者也,故他人與政府皆不得干預。)故此法行而治化大進焉。吾中國歷史有獨優於他國者一事,即數千年無爭教之禍是也。彼歐洲數百年之政治家,其心血手段,半耗費於調和宗教恢復政權之一事,其陳跡之在近世史者,班班可考也。吾中國幸而無此轇轕,是即孔子所以貽吾儕以天幸也。而今更欲循泰西之覆轍以造此界限何也?今之持保教論者,其力固不能使自今以往,耶教不入中國。昔猶孔自孔,耶自耶,各行其自由,耦俱而無猜,無端而畫鴻溝焉,樹門牆焉,兩者日相水火,而教爭乃起,而政爭亦將隨之而起。是為國民分裂之厲階也。言保教者不可不深長思也。
第五,論保教之說束縛國民思想文明之所以進,其原因不一端,而思想自由,其總因也。
歐洲之所以有今日,皆由十四五世紀時,古學復興,脫教會之樊籬,一洗思想界之奴性,其進步乃沛乎莫能御,此稍治史學者所能知矣。我中國學界之光明,人物之偉大,莫盛於戰國,蓋思想自由之明效也。及秦始皇焚百家之語,坑方術之士,而思想一窒;及漢武帝表章六藝,罷黜百家,凡不在六藝之科者絕勿進,而思想又一窒。自漢以來,號稱行孔子教二千餘年於茲矣,百皆持所謂表章某某、罷黜某某者,以為一貫之精神,故正學異端有爭,今學古學有爭。言考據則爭師法,言性理則爭道統,各自以為孔教,而排斥他人以為非孔教,於是孔教之範圍益日縮日小。濅假而孔子變為董江都、何邵公矣,濅假而孔子變為馬季長、鄭康成矣,濅假而孔子變為韓昌黎、歐陽永叔矣,濅假而孔子變為程伊川、朱晦菴矣,濅假而孔子變為陸象山、王陽明矣,濅假而孔子變為紀曉嵐、阮芸台矣。皆由思想束縛於一點,不能自開生面,如群嫗得一果,跳擲以相攫,如群嫗得一錢,詬罵以相奪,其情狀抑何可憐哉!夫天地大矣,學界廣矣,誰亦能限公等之所至,而公等果行為者?無他,暖暖姝姝,守一先生之言,其有稍在此範圍外者,非惟不敢言之,抑亦不敢思之,此二千年來保教黨所成就之結果也。曾是孔子而乃如是乎?
孔子作《春秋》,進退三代,是正百王,乃至非常異義可怪之論,闡溢於編中。孔子之所以為孔子,正以其思想之自由也。而自命為孔子徒者,乃反其精神而用之,此豈孔子之罪也?嗚呼,居今日諸學日新、思潮橫溢之時代,而猶以保教為尊孔子,斯亦不可以已乎!
抑今日之言保教者,其道亦稍異於昔。彼欲廣孔教之範圍也,於是取近世之新學新理以緣附之,曰某某者孔子所已知也,某某者孔子所曾言也。其一片苦心,吾亦敬之,而惜其重誣孔了而益阻人思想自由之路也。夫孔子生於二千年以前,其不能盡知二千年以後之事理學說,何足以為孔子損!梭格拉底未嘗坐輪船,而造輪船者不得不尊梭格拉底;阿里士多德未嘗用電線,而創電線者不敢菲薄阿里士多德;此理勢所當然也。以孔子聖智,其所見與今日新學新理相暗合者必多多,此奚待言。若必一一而比附之納入之,然則非以此新學新理厘然有當於吾心而從之也,不過以其暗合於我孔子而從之耳。是所愛者仍在孔子,非在真理也。萬一遍索之於四書、六經,而終無可比附者,則將明知為鐵案不易之真理,而亦不敢從矣;萬一吾所比附者,有人從而剔之,曰孔子不如是,斯亦不敢不棄之矣。若是乎真理之終不能餉遺我國民也。
故吾最惡乎舞文賤儒,動以西學緣附中學者,以其名為開新,實則保守,煽思想界之奴性而滋益之也。我有耳目,我有心思,生今日文明燦爛之世界,羅列中外古今之學術,坐於堂上而判其曲直,可者取之,否者棄之,斯寧非丈夫第一快意事耶!必以古人為蝦,而自為其水母,而公等果胡為者?然則以此術保教者,非誣則愚,要之決無益於國民可斷言也!
第六,論保教之說有妨外交保教妨思想自由,是本論之最大目的也。其次焉者,曰有妨外交。中國今當積弱之時,又值外人利用教會之際,而國民又夙有仇教之性質,故自天津教案以迄義和團,數十年中,種種外交上至艱極險之問題,起於民教相爭者殆十七八焉。雖然,皆不過無知小民之起釁焉耳。今也博學多識之士大夫,高樹其幟曰保教保教,則其所著論演說,皆不可不昌言何以必要何教之故,則其痛詆耶教必矣。夫相爭必多溢惡之言,保無有抑揚其詞,文致其說,以聳聽者,是恐小民仇教之不力而更揚其波也。吾之為此言,吾非勸國民以媚外人也,但舉一事必計其有利無利,有害無害,並其利害之輕重而權衡之。今孔教之存與不存,非一保所能致也;耶教之入與不入,非一保所能拒也;其利之不可憑也如此。而萬一以我之叫囂,引起他人之叫囂,他日更有如天津之案,以一教堂而索知府、知縣之頭;如膠州之案,以兩教士而失百里之地,喪一省之權;如義和之案,以數十西人之命,而動十一國之兵,償五萬萬之幣者;則為國家憂,正復何如?嗚呼!天下事作始也簡,將畢也巨。持保教論者,勿以我為杞人也。
第七,論孔教無可亡之理雖然,保教黨之用心,吾固深諒之而深敬之。彼其愛孔教也甚,愈益愛之,則愈憂之,懼其將亡也,故不復權利害,不復揣力量,而欲出移山填海之精神以保之。顧吾以為抱此隱憂者,乃真杞人也。孔教者,懸日月,塞天地,而萬古不能滅者也。他教惟以儀式為重也,故自由昌而儀式亡;誰以迷信為歸也,故真理明而迷信替。其與將來之文明決不相容,天演之公例則然也。孔教乃異是,其所教者,人之何以為人也,人群之何以為群也,國家之何以為國也。凡此者,文明愈進,則其研究之也愈要。近世大教育家多倡人格教育之論。
人格教育者何?考求人之所以為人之資格,而教育少年,使之備有此格也。東西古今之聖哲,其所言合於人格者不一,而最多者莫如孔子。孔子實於將來世界德育之林,占一最重要之位置,此吾所敢豫言也。夫孔子所望於我輩者,非欲我輩呼之為救主,禮之為世尊也。今以他人有救主、世尊之名號,而我無之,遂相驚以孔教之將亡,是烏得為知孔子矣乎!夫梭格拉底、亞里士多德之不逮孔子也亦遠矣,而梭氏、亞氏之教,猶愈久而愈章,曾是孔子而顧懼是乎!吾敢斷言曰:世界若無政治、無教育、無哲學,則孔教亡。苟有此三者,孔教之光大,正未艾也!持保教論者,盍高枕而臥矣。
第八,論當采群教之所長以光大孔教吾之所以忠於孔教者,則別有在矣。曰:毋立一我教之界限,而辟其門,而恢其域,損群教而入之,以增長榮衛我孔子是也。彼佛教、耶教、回教,乃至古今各種之宗教,皆無可以容納他教教義之量。何也?彼其以起信為本,以伏魔為用,從之者殆如婦人之不得事二夫焉。故佛曰:天上地下,唯我獨尊。耶曰:獨一無二,上帝真子。其範圍皆有一定,而不能增減者也。孔子則不然,鄙夫可以竭兩端,三人可以得我師,蓋孔教之精神,非專制的而自由的也。我輩誠尊孔子,則宜直接其精神,毋拘墟其形跡。孔子之立教,對二千年前之人而言者也,對一統閉關之中國人而言之也,其通義之萬世不易者固多,其別義之與時推移者亦不少。孟子不云乎:“孔子,聖之時者也。”使孔子而生於今日,吾知其教義之必更有所損益也。今我國民非能為春秋戰國時代之人也,而已為二十世紀之人,非徒為一鄉一國之人,而將為世界之人,則所以師孔子之意而受孔子之賜者必有在矣。
故如佛教之博愛也,大無畏也,勘破生死也,普度眾生也,耶教之平等也,視敵如友也,殺身為民也,此其義雖孔教固有之,吾采其尤博深切明者以相發明;其或未有者,吾急取而盡懷之,不敢廉也;其或相反百彼為優者,吾舍已以從之,不必吝也。又不惟於諸宗教為然耳,即古代希臘、近世歐美諸哲之學說,何一不可以兼容而並包之者!若是於孔教為益乎,為損乎?不等智者而決也。夫孔子特自異於狹隘之群教,而為我輩遵孔教者開此法門,我輩所當自喜而不可辜此天幸者也。大哉孔子,大哉孔子!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以是尊孔,而孔之真乃見;以是演孔,而孔之統乃長。
又何必鰓鰓然猥自貶損,樹一門,劃一溝,而曰保教保教為也!
結論嗟乎嗟乎,區區小子,昔也為保教黨之驍將,今也為保教黨之大敵。嗟我先輩,嗟我故人,得毋有惡其反覆,誚其模稜,而以為區區罪者。雖然,吾愛孔子,吾尤愛真理!
吾愛先輩,吾尤愛國家!吾愛故人,吾尤愛自由!吾又知孔子之愛真理,先輩、故人之愛國家、愛自由,更有甚於吾者也。
吾以是自信,吾以是懺悔。為二千年來翻案,吾所不惜;與四萬萬人挑戰,吾所不懼。吾以是報孔子之恩我,吾以是報群教主之恩我,吾以是報我國民之恩我。
作者簡介
梁啓超(1873~1929年)近代資產階級改良派代表人物。字卓如,號任公、飲冰室主人,廣東新會人。早年從學於康有為萬木草堂,並協助康有為從事變法維新,時稱“康粱”。1895年同康有為共同發動“公車上書”。後於上海主編《時務報》,發表《變法通議》等論著,在全國產生了深刻的影響。1897年10月,受聘為長沙時務學堂中文總教習,次年人京參與戊戌新政。變法失敗後逃亡日本,創辦《清議報》,宣傳改良主義,鼓吹民權,並主張君主立憲制。1913年歸國後擁護袁世凱統一,並出任司法總長。後反對復辟帝制,策動護國軍反袁。一度出任段祺瑞內閣財政總長。“五四”運動期間,反對尊孔復古,謳歌民主與科學。學識淵博,著述宏富,晚年講學於清華大學。著作輯為《飲冰室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