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華人文庫:劉荒田美國閒話

世界華人文庫:劉荒田美國閒話

作者居美30多年,在主流社會謀生,長久經受中西文化碰撞,本書是他歷年來在邊緣地帶所作文化隨筆的選集。主要內容是“文化與人情“,包括:1.以在美生活近30年的“老金山”的視角,圍繞具體事例,談東西文化的衝突和融合。2.以中西文化為縱橫座標,談人情、愛情,講求趣味和深度。3.讀書心得。其中有讀魯迅著作40年的思考。

基本介紹

  • 書名:世界華人文庫:劉荒田美國閒話
  • 作者:劉荒田
  • 出版日期:2013年12月1日
  • 語種:簡體中文
  • ISBN:9787510821929
  • 外文名: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 頁數:237頁
  • 開本:16
  • 品牌:九州出版社
基本介紹,內容簡介,作者簡介,媒體推薦,圖書目錄,後記,序言,

基本介紹

內容簡介

海外文學大師王鼎鈞先生在評論劉荒田作品時說:“ 我涉獵所及,多少作家總忘不了寫他開什麼年份的車,叫什麼牌子的酒,吃了多么名貴的海鮮。這些當然也是文學素材,問題是,這酒這車這海鮮在這篇作品裡的意義為何?作用為何?它和其他素材如何結為有機體形成深層結構?‘細部’和全體共生,他們沒顧到。劉荒田雖然認識多少名車,經手多少名酒,他在創作時割捨了浮華,在這方面他好比是華人散文中的巴爾札克……”也有評論家將劉荒田歸類為“幽默作家”,其主要依據是他融合東西方諧趣的“閒話”。

作者簡介

劉荒田,著名旅美散文家,原籍廣東台山,早年當知青,在鄉村教書,還當過公務員。1980年移居美國,30年間,置身藍領階層,一邊養家活口,一邊辛勤筆耕。早期專注於現代詩,出版詩集4種,曾在海峽兩岸獲詩獎四次。90年代中期起改寫散文隨筆,刻劃小至自我、大至唐人街乃至美國社會的人生百態,不同靈魂的苦辣酸甜,表現在中西文化碰撞與交融過程中個體生命的行為與心理。已在國內出版了20本散文隨筆集,其中的《劉荒田美國筆記》,在2009年獲大陸首屆“中山杯”華僑文學獎散文類首獎。現任美國“華文文藝界協會”名譽會長。

媒體推薦

劉荒田先生的文章一向很長,在“大散文”這個名詞出現以前,他已躬行實踐,海外華文發表園地狹窄,他的長文源源刊出,十年不絕,吸引了多少文友的注意力,以致把他寫的“小品”忽略了。這些小品多半每篇八百到一千字,尺幅之內,舒捲自如,落筆時一點擊發,四圍共鳴,觸機成文,訴諸悟性。無因果,有縱深;無和聲,有高音;無全景,有特寫;無枝葉,有年輪。他取材廣泛,向外則山川草木天地日月信手拈來,向內則心肝脾肺脈搏體溫皆是文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涸乾,無壓力,多瀟灑,有生機,海生潮,雲生霞,花生蝶,熟生巧,美連連,意綿綿,文心生生不已。這位廣東才子上山下海,呼吸過靈秀之氣,再經西化打磨加工,天意造就一顆魁星。
——王鼎鈞(著名當代華文文學大師)
荒田寫雜文的文思,確以“拖腔”見長。那拖腔,大抵來自滄桑歲月中的體驗與感悟,猶如第一輯“東牽西扯”。冷戰中內地三十年,開放後異邦三十年,而後他的“老大回”之情思,正好一半兒東來一半兒西,一半兒回憶一半兒對比。《“半”字主義》反諷悖謬世相,吞吞吐吐之間,欲強分兩半又不能斬釘截鐵,往往欲罷不能:無窮感慨如天邊雲,牽牽扯扯,化身萬千意象,仿佛七寶樓台,遂成就了“拖腔”之美——讓歲月的陳釀飄出陣陣醇香。默察近百年來華夏文壇,根基其實不在“讀萬卷書”,而在“行萬里路”。眼界廣處,即是情懷深處。
——章亞昕(山東大學文學院教授)

圖書目錄

第一輯 東牽西扯
中國式聯想
“搔癢”說
不知足,也幸福
“生活體”
什麼是你的“至樂”
當科長淪為處長
“捆綁式”人生
邁跡
“三樂”式思維
“倒過來的鳥瞰”
且說“已成之局”
折騰人的“成就感”
“讓座”談
惡補友情
說開去(九題)
快樂能“做”嗎
播種善意
從頭髮到額紋
我媽將要當“名人”
解讀“等待”
網路“橫財”
彼“LAU”與此“劉”
雙向道
“馬屁學”發微
“形而上”的唐人街
“進門脫鞋”談
恰到“壞處”
自嘲之必要
為快樂製造理由
喝咖啡,就真的是喝咖啡
人生不可考驗
“半”字主義
硬碰硬
“底線”談
小小品(八則)
第二輯 談情說愛
“工作服”婚
荷的沉默
太太屬於何種“體裁”
“羅拉醫生心理熱線”案例
看女人
從柳下惠說到性騷擾
“傾訴”與“解決”
什麼不同別價值觀不同
“魚尾紋”頌
“夫妻鬥氣”是技術活
愛之反做
“實力派”
譬以茶壺
人生有詩
金髮美女的“笨”
視配偶為孩童
“夠用就好”
“接吻學”初探
擁抱之必要
男人的愛情
一根頭髮的戰爭
這雙平底鞋
從“人面桃花”往前一步
第三輯 胡亂翻書
夜讀抄
讀培根
偶拾
成語別解
重讀魯迅
後記

後記

這是我的雜文選集。在美國為文超過25年,陸陸續續寫了些雜文。有的散佚,有的存在軟碟里,因軟碟損壞,無法提取。好在多數仍在手頭,於是整理成集,作為一方面的回顧(已出版的《劉荒田美國筆記》和《劉荒田美國小品》,分別是散文和小品文方面的總結)。
談到雜文,魯迅是怎么也繞不過去的大山。40年前,我在村里當知青,一次,到省城去探望從“五七幹校”回來過年的叔父。這位在市某文化館當小官多年的讀書人,私忖“文化”這一碗飯再也吃不下去,便把大部分藏書送給我。其中,大多是禁書,叔父怕革命分子再加一個“放毒”的罪名,便以紅水筆在書的封面一一寫上“毒草,供批判”字樣。唯獨一套精裝的《魯迅全集》,不在此列。從此,在精神與物質極度貧困的鄉間,我迷上了魯迅雜文。枕邊有它,書桌上有它,茶几上有它,酸枝炕床上有它,寢饋其間,歌哭其間,思考其間,六七年內,讀得滾瓜爛熟。魯迅對我的影響,深入骨髓。我一直以此為資本,直到活過56歲,即到了比這位“世故老人”還老的年歲,才開始反省,套用“文革”術語,是所謂“清除流毒”。
持續的反省,到了2009年春天,正好趁讀一本奇書,作一簡要的總結。這本奇書,是王鼎鈞先生剛在台灣出版的《文學江湖》。旅居紐約的王鼎鈞先生,是我在“美國時期”衷心景仰的大師。中國作家群中,他是魯迅之外予我影響最大、教育最深的思想巨人。屬於“回憶錄四部曲”最後一部的《文學江湖》,堪稱“中國當代紀實文學不朽經典”,它記述了台灣30年的文學生活。裡面有一章,日“我與文學的未了緣”,對在海島的創作活動作了檢討,主要有兩條:
第一條:長期在報上開雜文專欄,每天跟在新聞後面揀話題,儘管文筆算得很出色,獅子搏兔也全力以赴,但是,“我對人生的感悟、世相的觀照,都零零碎碎地宣洩了,沒有時間審視、醞釀、發酵、蒸餾,大材小用”,“久而久之,貪圖小成小就,避難就易,執簡棄繁,這個壞習慣我很久很久才革除。”
第二條:為“過癮”而過激。寫雜文,誰不追求尖銳辛辣?不過,“過激之詞對建立一個公平的、有理性的社會並無幫助。例如說,學校是不準讀書的地方(林語堂),醫生的聽筒是騙人的東西(郭沫若),學醫無用,不過是把病人醫好再讓帝國主義去殺掉(魯迅),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理當遺臭萬年(桓溫),這些當年寫在筆記本上的警句,我都扯下來丟進字紙簍里。莎士比亞:‘生命是一個傻子說的笑話’,這句話至少不能概括全部莎劇。”
這兩條,王鼎鈞先生在移居美國之後,都糾正了。然後,這個東方靈魂在西方經歷另外30多年的打磨,遂成一代巨匠。而我這後知後覺者,糾偏的工程現在才開始。太晚了,好在,總比執迷下去好。
如果老天賜我一個持筆的晚年,我將以王鼎鈞先生為楷模,力求寫出有益於建立公平、理性社會的雜文。
2012年冬

序言

序言 : 閒情里的格局與深味
——知人論世說劉荒田

蘇 煒

“入世”、“出世”、“人情世故”、“立身處世”、“知人論世”……。談論中國文化,無論身居廟堂或者人在江湖,其實都離不開這個“世”字。——“世俗”、 “世態”、 “世情”、“世味”的“世”,也就是掉書袋者說的“實踐倫理”、“現世關懷”和“人倫崇拜”。借用費孝通在《鄉土中國》里深入淺出而又相當傳神達意的說法,中國文化里的這個“世”字,其實是一種“土氣”——一種深植於土地、注重日常倫理的禮俗社會(費孝通把它稱作“在熟人中生活的社會”)的人性特質。“因為只有直接有賴於泥土的生活才會像植物一般的在一個地方生下根,這些生了根在一個小地方的人,才能在悠長的時間中,從容地摸熟每個人的生活,像母親對於她的兒女一般。陌生人對於嬰孩的話是無法懂的,但是在作母親的聽來都清清楚楚,還能聽出沒有用字音來表達的意思來。”(費孝通《鄉土中國·鄉土本色》)
讀這本《劉荒田美國閒話》——如同讀荒田兄的其它散文、隨筆文字一樣,抒卷掀頁,立時就讓我體味到費孝通上言的“在悠長的時間中,從容地摸熟每個人的生活,像母親對於她的兒女一般”的言述風格,始終讓我氤氳在、甚至陶醉在一種濃濃的“世味”之中——一種富於泥土味、草根味的,對於世態人情的深細品味。
這種品味,表面看,如同分輯那些小標題一樣,好像是“雞零狗碎”、“東扯西扯”的;細細咀嚼,卻鮮活、靈動,有嚼頭,有真意,有深味。海外華文“祭酒級”名家王鼎鈞先生(我們都尊稱他“鼎公”),把劉荒田散文風格稱之為“華人散文中的巴爾札克”,我以為,就是指的是劉文中這種植根現實土壤深處而深刻剖示人情世態的“世味”。我想起羅丹雕塑的那尊以一襲睡袍、一雙笑眼冷眼慵懶面世的巴爾扎克像——一如寫作“社會百科全書”式《人間喜劇》系列的西方寫實大家巴爾扎克,以樸實無華的文字手術刀,細剖19世紀巴黎社會的浮世繪一樣,劉荒田的這本“閒話”集,也正是他老兄披上的一件“慵懶的睡袍”(用他在書中引用的十七世紀英國詩人何伯特的話,則是“在夜裡脫下你靈魂的外衣”),於閒逸閒暇閒說之間,透現出一雙剖示人情世態的笑眼冷眼——笑眼裡有幽默會心,令人處處觸撫到人情世故里的那種溫煦莞爾;冷眼中卻又見力透紙背,不時自微言大義中展示世相慘酷的一面而令人怵然一驚。《劉荒田美國閒話》也是一種“浮世繪”風格。與巴爾扎克長於雕鏤人物、塑造典型不同,劉文是以微風細雨、家長里短的札記式文體,道出他植根於故國泥土與北美草根生活深層的世態觀察和人情剖析。
我這裡再一次強調了“泥土”和“草根”的字眼,是想特別指出劉荒田文字里的一種視角特質——一種既不是俯視人世的“上帝的眼光”,也不是“零度進入”、旁觀人生的“精英視界”;它的視界是置身其中的。觀察和言說本身,就是生長在泥土裡、草根里的,因而是深具泥土氣和人間煙火氣的;或者,這種言說本身,就形成了泥土、草根的樣貌。劉荒田出生、成長於特別富有南國世俗風情的廣東台山鄉鎮間;旅美多年,他一直在“高級打工族”或者“資深藍領”的生存環境中堅持寫作。一如費孝通前述的“因為只有直接有賴於泥土的生活才會像植物一般的在一個地方生下根,這些生了根在一個小地方的人,才能在悠長的時間中,從容地摸熟每個人的生活”,劉荒田筆下的那些世態風情與所見所思,抒寫的都是他日常“摸熟的”、對最貼近身邊的 “生活流”的細微觀察。他筆下的故國之思,是散發著“阿二靚湯”的濃洌香味的,是藏著“金山阿伯”那串陳年鑰匙的叮哐響聲的;他筆下的美國,是“喬治又向我投訴他老婆偷人了”的美國,是“趿拉著拖鞋上唐人街嘆(享用)一餐下午茶”的美國。所以他文字間的“鄉土味”、“草根味”,完全是自然態、原生態的,手制家釀、原汁原味,大大有別於那種依憑“體驗生活”來營造的“田園風光”或者“到美國三個月可以寫三本書”的快餐式、獵奇式“異國風情”。習慣於精英主義書寫的筆手們,大概不會、甚至不屑於書寫劉荒田筆下的那些“瑣屑話題”——從“六合彩”、“男人回頭率”、“接吻學”、“御夫術” 、“高等調情”、“馬屁學發微”到“修車等待”、“賣房子時機”等等。但這些,恰恰是日常世俗生活里,女人在廚房或者男人在理髮店,打工族午餐的地頭或者上班族等車的車站等等,最常遇見的話題和最容易聯繫人際倫常感情的方式。劉荒田的“閒話”,就是刻意要和讀者之間搭建這種倫常感情的聯繫方式,在日常世俗里拓出宇宙乾坤。中國文化本來是一種非常重視世俗人倫(所謂“人情世故”)的文明樣式。但古來中國士人的“傳統”,幾與“正統”同義。世俗生活的起居行止、油鹽醬醋、為人處世、家長里短,幾乎從未走入過“廟堂言說”和“精英法眼”,而形成“世俗書寫”的有機源流和傳承鏈條。從文學史的角度,近千年來漢語敘事文學的發展——主要是小說,從唐宋傳奇走到明清話本,直到由《金瓶梅》開始,把筆觸伸向世俗日常生活的描摹,才奠基起漢語敘事書寫的成熟理路,引領出日後《紅樓夢》和曹雪芹的巔峰與新文學敘事創作的輝煌的。散文一翼,明清文人的筆記文字里曾有過“世俗言說” 的亮眼表現(比如晚明小品);“五四”新文學以降,救亡、啟蒙的“宏大敘事”成為時代主旋律,對世俗生活的關注,在周作人、林語堂那裡也曾靈光一閃,隨即便被呼嘯而過的時代狂飆席捲而去了。自此,“世俗書寫”一概被視為“低級趣味”,從此在“嚴肅書寫”里銷聲匿跡了。文革以後的“新時期文學”,大體沿襲的是“五四”新文學的“民族寓言”與“宏大敘事”路子,個人化的世俗抒寫,在小說一類的敘事作品裡尚存生機,在散文隨筆領域,敢於寫“俗”、入“俗”、品 “俗”——剖世態、析世情、言世故,則鮮有標新立異者、自出機杼者。我無意於在此把荒田兄的這本“閒話集”無限上綱,捧到“文學史”某某高位上;但我重視此書的寫“閒”而不避“俗”,而且能夠一無掛礙地寫“俗”、言“俗”、立“俗”。其偏偏能言人所不能言者——特別是“精英書寫”所不能言者,正是:大俗里處處見大雅(想想他與台灣老詩人紀弦那些為俗話題互相酬唱的詩篇吧——見《從頭髮到額紋》);同時,在濃濃的人腥氣、土腥氣與煙火氣之中,氤氳著的厚實的書卷氣(為任何俗話題都可以隨手作古今中外的旁徵博引,正是本書最令人“驚艷”之處)。
本書的另一個特點,是它濃濃的 “閒”味。此書確是一本可以隨意撂擱在茶几上,攜之於旅途中,慢吞吞、悠悠然翻閱於入睡枕前、等車隙間以至如廁之暇,可以隨興自任何一頁進入,泛讀、細讀、“有一搭無一搭”地“臥讀”的書(所以,我對此書版式開本的構想,是千萬不可印製成那種似乎當下書市流行的高堂講章式的“大書”)。然而,看官卻千萬別看走了眼,此書所獨具的“俗味”、“閒味”,卻絕非那種閒得無聊用以打發時光的“地攤味”。此書的大多篇什——從“雞零狗碎”、“談情說愛”到“東牽西扯”,更勿論後面壓軸的“胡亂翻書”,多有觸類旁通、舉一反三、居安思危、醍醐灌頂之思,就我的閱讀感受而言,是始而一目數行,莞爾大樂,繼而屏思靜息,“當起真來”,漸漸便品出其中洞世察人的深味,本是“臥讀”的姿式,也不期然地“正襟危坐”起來。
我這裡且舉一例:粵語“前世”,常常是老輩人日常的感嘆詞。驚訝、歡喜、震怒等等,都可以感嘆:“前世啊……”劉文以坊間鄰里談天說地的筆調,在細描老人家們各種感嘆“前世”的眉眼聲口之後,筆鋒一轉,發了這樣一段議論:

“前世”如何如何,是樸素的天命論。我以為,如果拿它作為對結果的解釋,而不是行動前的嚮導,積極意義多於消極意義。在缺乏宗教情懷的人群中,以“前世”給沒有顧忌和敬畏的心靈一點警戒,未始不是好事;何況,它能治療心理創傷。一位去年初往南亞齊亞島採訪的記者告訴我,他親眼看到,在海嘯中死去大半成員的家庭,安葬了親人後,慘重無比的悲傷很快過去,因為他們堅信死者是上帝招到天國去享福的,亡魂安頓得好,他們都安心了。
(《小小品·前世》)
小小一句坊間俚語,其間所包涵的世俗倫常、宗教倫理和現實功用,被作者三言兩語“點化”出來,世俗畫面一時化為哲理思辨,你不由得要在這樣的段落面前略為愣神、掩卷而思;而這種微言大義的段落卻在滿書里俯拾皆是,豐盈搖曳,令你感受到一種“俗中見雅”、“閒里有思”的逸趣。
書中更多的,是娓娓道出的各種令人噴飯的俗世故事之後,作者忽然顯露出的那種洞世知人的機敏睿智。
“談情說愛”一輯里,說了一個讓我捧腹大樂的“公司執行長”的“葷段子”,故事終了,作者寫道:
我且來個推測,勝任柳下惠的現代男人,如果當上這位執行長,結尾處“亂”和“不亂”的比率,又為若干?不錯,執行長的荒謬,在於判斷。然而,在那個特定的日子,特定的情境下,這樣的失誤,不是頗合於“女追男,隔層紙”的邏輯嗎?它所以變成鬧劇而沒衍成婚外浪漫史,僅僅因為戲碼的末尾改了,使得“生日派對”的“驚奇”變為性的洋相。
(《從柳下惠說到性誘惑》)
——這真是一個在“公司政治” 與“辦公室性學”里的吃透了人情世故的“老狐狸”的“毒眼光”!這種俗而不褻的“葷段子”,別說那些涉世未深的嫩竹筍、嫩豆芽們的“文藝腔”道不出箇中奧秘;就是那些在各種“主義”概念里高來高去的“精英書寫”們,也很難品出其中況味。然而,“執行長的荒謬,在於判斷”,這種荒誕劇在“特定的日子,特定的情境”下,幾乎是人性通病、“凡人所為”,不是要讓你對“活在真實中”(捷克哈維爾語)的世情世態,品味再三、思之再三的么?
書中種種對世態人情的細說細描、綺想奇思,真的難以一一細述。更不必說,書中眾多篇什,對舊金山華人社區生活事件的現場實況式的描述——比如圍繞“掃黃”與“黃色”的爭議,所引據的《醜陋的“掃黃”可以休矣!》以及《捍衛黃色芻議》諸文,以及關於“辱華”、“筆名”、“紅衛兵”等等的筆墨官司,則簡直可以視作唐人街“世俗風情畫”的深度描述,甚至具有一種社會學、政治學價值的“田野讀本”的意味了。
荒田此書,秉持他一貫的“存天真,任自然”、“無可不言”也“無可不對人言”的筆風文勢,將人情世故的閒話閒說,寫成一種“劉味”獨具的風情格局,讀來鮮活熱辣、潑刺佻躂,有一種無遮無攔、一吐為快的傾吐感、過癮感,“踢到腳邊的石頭都可入文章”,仿佛時時讓我看到一個在田野間、市井間赤足行走,在春雨里、泥濘里赤身沐浴、放肆歌謳的身影。坦白說來,對於我這個沾了一點“精英言說”邊兒的“學院中人”,真真是一種刺激——我時時會掩卷忖思:這樣的句子、這樣的角度,你能么?——為什麼你就觸覺不到也說不出來?你能把世俗圖景、市井話題,言說得這樣直白自然、毫無矯飾而又深意獨具么?
記得,歌德曾將他的自傳命名為《詩與真》,明章大義地強調他對“真”在文學書寫中的價值的重視:“所謂自然,即是才情橫溢的詩人對一個矯揉造作、徒具詞藻、墨守成規的藝術時代的反其道而行之。”在這樣的評述短文里,我本來也想作作“瑕不掩瑜”一類的例行文章,為避“諛文”之嫌,給荒田的文字找找茬、挑挑刺,比如“有時候可以落筆更節制一些”,“粵語方言入文如何才能使用得規範化一些”,諸如此類。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我忽然醒覺:如果硬要按“精英標準”去“規範”劉荒田,“劉荒田”,就不成其劉荒田了!還是讓劉文保持著“她”的原生態——那種選材命題的隨興自然,那種熱辣辣、潑刺刺的泥土氣、煙火味和草根感的好!在今天這個同樣被來自社會、經濟的暴戾氣、銅臭氣擠壓扭曲得矯揉造作、言不由衷的時代,我珍視荒田兄為人為文間的那一分真氣和直氣。所以,儘管因諸事紛忙而行筆匆匆,或許未能細讀細研荒田大作,“盡得閒之三昧”(見《“閒”的三境界》),我也不揣冒昧,呈上以上幾頁粗疏文字——荒田兄堅持要稱之為“序”我卻愧不敢當,就算是一位直腸直肚、同聲同氣的鄉里後學的一點心存誠敬卻未成方圓的讀後感吧!
(寫於美國耶魯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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