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身無分文的維羅妮卡背著破舊不堪的軟挎包,來到一家大百貨商店。她感到渾身不自在,甚至想到會不會有人在她身後盯梢。她搖晃著挎包,朝前走去,仿佛要避開那些她覺得一直在打量她的目光。
基本介紹
內容概要,作品鑑賞,作者簡介,
內容概要
她從貨架旁走過,在一把發刷前停住,拿起它,用掌心壓一壓刷齒,又用拇指按在一根刷齒上來回搖晃幾下,怕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她克制住在頭上梳幾下的強烈願望,迅速將發刷放回原處,繼續向前走去。維羅妮卡站在一個木製的男模特兒面前,小心地撫摸著他身上的日本和服的料子,不慌不忙地察看著料子的質量。大廳的兩端突然亮起來,一種蒼白呆滯的光線取代了柔和的陽光,顧客們川流不息,大家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被形體、線條、陳設、色彩所吸引。他們死死盯住這裡陳列的一切引起他們好奇的東西。維羅妮卡注意到大廳四周大大小小各種形狀的鏡子,鏡子掛在人們很難發現時地方,將人們的一舉一動都一一地反映了出來。她來到一面鏡子前,看到自己臉上布滿了細細的皺紋,面容憔悴,雙頰凹陷,眼睛暗淡無光,模樣很象一個飽受驚駭的小市民。她自己對自己說,由於過於勞累,她變老了,現在已經是36歲的人了,也該知道這一點,她盯視著自己這副沮喪的神態,心想自己的舉止已經引起人們的注意。她不想引人注目,就離開了那裡,維羅妮卡來到成衣部,一種歡快的氣氛和明朗的色彩將她吸引住了。她想摸一摸或試穿一下其中的一件連衣裙,甚至想換下舊的穿上新的出店門。別人曾告訴她可以這樣做,她這么想的時候售貨員正在聊天,根本不管身旁的顧客。她上了二樓,在眼鏡櫃檯前停住,把一副副眼鏡都拿起來試戴一遍,每次試戴時她都感受到某種新的“快意”。她來到工具和五金櫃,想替丈夫米歇爾買個手搖鑽,可標價15法郎,她猶豫了。她自言自語地說,下次無論如何也要買下它。在玩具櫃前,她想起兒子若埃爾那些又舊又破的玩具,可她來此只不過是為了飽飽眼福,摸摸、看看各式裙子、短衫,享受一下一個女人這種可憐、無辜的歡樂心情的啊!她在回女裝部的半路上,一個漂亮的鬧鐘展覽台吸引了她,當她拿起一台黃顏色的鬧鐘時,她覺得生活中有一座鬧鐘是多么重要。她的鬧鐘幾個月前壞了,這些日子裡,她為了不誤事,總是要在夜裡一次次看手錶,睡眠不足,疲憊不堪,這太有害於她的身心健康了。但儘管如此,今天這隻鬧鐘她還不能買,除非……她向四周環頤一下,左手迅速打開挎包,右手立即將鬧鐘放了進去。一陣強烈的心跳,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她幾乎不覺得害怕了。她神態自若地離開了這地方,在咖啡磨旁她稍稍停留片刻,看了看電爐,故意把腳步放得恨慢,隨後立即下樓去。這一切被在一旁的保全人員從鏡子中看得清清楚楚。這個男子在沒有驚動旁人的情況下,將她帶到一間凌亂骯髒的房間。他個子很高,眼睛很小,40來歲,衣著粗俗,一眼看去象個收入微薄的小公務員。維羅妮卡申明自己是一時糊塗,以前從未偷過什麼,無論在什麼地方。她將鬧鐘還給了他。他先示意維羅妮卡如果交出1200法郎事情便可了結。當得知這是不可能的時候,就用報紙、輿論、法庭等來脅迫她答應另一解決方法:“和我共同度過一段時間……”在約定的時間,她來到一家破舊的啡啡館。他遲到了很久。用一輛滿是灰塵的舊車將她帶到一個沒有招牌的旅館,一路上她一陣陣心痛,幾乎要從賓士的車上跳出來。因為他恬不知恥地用手摸她的大腿,嘴裡嘮叨個不停,想與她親近,維羅妮卡僵硬地跟著他走進旅館,走進樓上的房間,他還是不停地裝出親切的樣子,要她放鬆些,“同在家裡一樣”。她無可奈何地跟著他脫衣服。可是突然她重新穿上衣服,用力甩開他,大聲喊叫:“混蛋,混蛋,畜牲!”衝出房門,跑下樓去,來到街上,撒腿便跑……維羅妮卡被關進了監獄,在那裡她認識了3個難友。伊蘭是個吸毒犯,已經第二次入獄,她容貌聰明秀麗,同時顯得有些病態,她認為因為一隻鬧鐘就將人關進監獄,太不應該。娜金是個妓女,非常粗俗,甚至可以說是粗野,但好象並不兇惡,她覺得為一個鬧鐘弄得滿城風雨太不值得,不如同那個傢伙睡一覺事情就完了,萊拉是個阿爾及利亞人,在一家機關當清潔工、因小偷小摸被判刑入獄,她很能理解維羅妮卡的遭遇。在獄中維羅妮卡開始了解別的女人是怎樣生活的,並且能認真地讀書看報。她一直覺得自己平時很不會交際,和人打交道時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在這裡她感到同大家相處得很好。米歇爾來探望她時,她說自己不孤獨,周圍的氣氛很和睦,而且這一意外的經歷將令她終身難忘。這天晚上,男牢房裡發出信號,把汀光向上照,長久地離開女人的男人們喊叫著,他們呼喚著一切:昏暗的燈光、手、眼睛、肉體、胸部、肚子等等。維羅妮卡先是捂住耳朵,接著又要關窗,伊蘭把她攔住了,隨即她兩眼茫然無神地望著前方。最後,她的眼睛通紅,感到臉有些發脹,嘴角露出一個成熟女子的微笑。這裡的一切令她眼界大開,使她有機會真正地自我反省,看清自己,了解了別人,分擔了他人的痛苦。同平日的生活相比,她感到自己在更大程度上是一個真正的人了。她產生了一種新的奇怪的感情,這是某種精神上的“振奮”,她變得堅強沉著了,並意識到了自己做人的尊嚴。她不再把自己看作為一個壞女人了,終於,她鼓起了勇氣,決心維護自己,重新生活下去。當一位新難友安娜被送來時,維羅妮卡不再獨坐沉思了,她關心安娜並安慰她,使她呆板的面孔變得主機勃勃。維羅妮卡出獄時覺得自己身子變了,眼睛也變了,仿佛換了一個人。當她望著櫥窗的時侯,看到若埃爾正拉著她的手一路緊跑慢跑,米歇爾在旁邊提著裝東西的小箱子,她覺得他們3人仿佛正要出門旅行,或者恰恰相反,是剛剛旅行歸來。也許她有幾分陶醉,有些飄飄然,獄中所感受不到的繁華的街道和新鮮的空氣使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再不然就是自由沖昏了頭腦。她停了片刻,從包里取出一支香菸點著。米歇爾對她說:“現在你在大街上也抽菸了?”她回答說:“是的,在大街上也抽。”若埃爾仰起頭,驚訝地望著母親。但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她透過自己吐出的薄薄的煙霧向遠處眺望,仿佛一定要看清楚街盡頭的一個什麼東西……
作品鑑賞
《一個沉思默想的女人》是法國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一部優秀中篇小說。作品充分體現了作者在《文學與現實》一文中所提出的文學創新原則。正如雷蒙·讓所要求的那樣。《一個沉思默想的女人》,是一部與現實生活緊密聯繫,有著鮮明的傾向性的小說。作品描寫了在物質高度發展的社會裡,人們的消費欲被強烈地刺激著,可是有限的收入使大多數人無法滿足這一欲望。於是,人們在欲求與理智構矛盾中痛苦掙扎。主人公維羅妮卡是千千萬萬個普通的家庭主婦之一,她生活在貧困之中,卻不無物質的需求欲望,為了飽一飽眼福,雖然身無分文,還是去逛了大百貨商店,她經不起物質的引誘,生平第一次斗膽偷了一隻鬧鐘,被拋入監獄。她若是有足夠賄賂的錢,或者是個無恥的女人,就不致身敗名裂。可這兩樣她都不具備,只得去坐牢,並受輿論的譴責。可是那些有錢人,不但可以購買到各種奢侈品,甚至可以用金錢買到因偷竊的刺激而感到的快感,而不必承受輿論的壓力,法律的制裁。法務部門則連維羅妮卡的申訴都不聽,就草草結案,將她關進了監獄。那個強迫維羅妮卡乾下流勾當的“保全人員”卻逍遙法外,堂而皇之維持著社會“秩序”。故事看來平平淡淡,款款道來,卻深刻地揭示了社會的可憎、司法的虛偽,從而使作品具有鮮明的傾向性。雷蒙·讓在繼承了傳統小說的風格的同時,又吸取了現代派,尤其是“新小說”的一些表現手法。他注重對“物”的客觀描寫(這是“新小說”的主要寫作技法之一)。通篇70000多字,雖然用了第三人稱,卻處處從維羅妮卡的感受出發,寫她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字字句句牽動著讀者的心,使人們在閱讀過程中始終與主人公保持情感上的共鳴,從而能真切地體驗到人物內在情感的變化,故而格外感人。雷蒙·讓以這一技法深化與發展了傳統的心理描寫手法,達到了他自己提出的創作新境界:摒棄無病呻吟和裝腔作勢的杜撰,對人物內心進行真實細膩的剖析。此外,作者還有意迴避了傳統的表現手法,對人物是何國何地之人,商店座落在哪個城市哪個方位,主人公的家族史等等故意不作清楚的交待,這樣寫,不僅節省了筆墨,更主要的是使作品更加富於寓意。作者將故事作為一種社會形態的縮影,以此告誡人們.無論在何時何地,私有制是滋生畸型社會的溫床,只要有那樣的制度存在,就有懸殊的貧富之分,就會產生類似小說中描寫的悲劇,在小說中,雷蒙·讓還巧妙地運用了象徵的手法,拿監獄與外界作對比,收到了意想不到的藝術效果。作者在描寫監獄生活時,脫出俗套,寫出了自己獨特的觀察與感受。向來監獄在人們心目中,在小說家、劇作家的筆下是陰森可怕、充斥著邪惡的地方。可是在雷蒙·讓的筆下,那裡卻比外面的世界更富有人情味,更能淨化人心。在那裡,因貧窮而犯罪的妓女、小偷、簽名偽造者,相互理解、相互關心,更能互相溝通情感,他們不再象在獄外時那樣孤獨、寂寞,不被人理解,不為人關心。人與人之間也不再象在獄外時那樣疏遠、陌生,甚至布滿戒備與故意。這就更具有象徵意味,外面的金錢主宰一切的自由世界就好比逼人從惡、扼殺美好生靈的“地獄”,監獄反倒成了淨化人們心靈,鼓勵人行善,上進的“天堂”。構思之巧妙、觀念之新穎、寓意之深刻,令人驚嘆!雷蒙·讓在語言的運用上對自己的要求也很高,他認為作家應該是讀者的代言人,必須力求用樸實而規範的語言抒發大眾內心的真實感受。和他所有的作品一樣,在這篇小說中,他避免一切繁瑣的比喻和華麗的修飾語,以樸實、流暢、通俗的、規範的語言,表述了大眾的心聲,刻畫了普通人的喜怒哀樂,他們的生活境遇,他們心目中的道德,他們對什麼是“好人”的獨有的理解,以及這一切產生的過程。正是由於傳統技法與創新手段和諧地融為一體,展現了新穎、深刻的主題,才使讀者格外青睞雷蒙·讓的這篇小說。
作者簡介
雷蒙·讓(1925-),法國當代著名詩人、作家和文學評論家,生於法國南部古老的城市馬賽。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年輕的雷蒙·讓積極參加反法西斯抵抗運動。戰後長期從事法國文學的教學與研究,曾先後到美國、摩洛哥等地任教。從五十年代起,他便開始發表詩作、文論和小說。他的第一部詩集《綠色的森林》發表於1953年,1963年出版了兒童詩集《艾蓮娜和烏兒》。他創作的小說主要有《紐約的廢墟》(1959)、《演講》(1961)、《鄉村》(1966)和《一個沉思默想的女人,(1974)等,其中有些已經被譯成多種文字,在國內外享有一定的聲譽。雷蒙·讓在教學與創作之餘,潛心研究文藝學,發表過不少有關法國文學的論述,其觀點頗有見地,深受評論界的關注。尤其是他的論著《文學與現實》(1965),全面系統地探討了十八世紀以來法國文學的發展進程,對文學上的革新與探索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他認為文學創作的種種革新,必須與現實生活相聯繫,必須有傾向性。他要求作家用樸實面規範的語言對人物的內心進行真實細膩的剖析。並且,他身體力行,在創作中努力加以探索、運用自己的文學主張,取得了傑出的成績。讀他的作品,既能體會到語言的古典式的樸素,又能領略現代生活的節奏和現代人的心理變化軌跡。正是這一獨有的特色,令他的作品更加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