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晉北畫旅》報導了一位孤獨畫者的故事。
在兩年多的時間裡,一輛舊捷達,一個旅行包,一本寫生夾陪伴著王慧群走遍了晉北大大小小的古建築群。他邊走邊畫,畫了130多幅鋼筆畫作品……
2012年秋,寒霜初上的晉北小鎮杜莊落陣營村,村頭破敗的呂家大院搖搖欲墜的大門口,一位風塵僕僕的中年人靜靜地站在那裡,他時而悠遠時而哀傷的目光似乎穿越了眼前斷壁殘垣、叢叢荒草,回到了童年遊戲時那由慈禧太后撥款興建的華美大院。曾經滋養少年心田的古老建築正一點一點飛散在時光深處……
那一刻,悲傷哽在喉頭,演化成一個基點。此後兩年多,一輛舊捷達,一個旅行包,一本寫生夾陪伴著王慧群走遍了晉北大大小小的古建築群。他邊走邊畫,創作了130多幅鋼筆畫作品,並於2015年年初,選出106幅集結成書《風雨滄桑大晉北》,由學苑出版社出版發行。他用畫筆留下了那些曾經輝煌過的華夏文明的影子。
1964年出生的王慧群,祖籍遼寧省撫順市,童年隨父母下放晉北,現定居太原,從事服裝設計、建築裝飾設計、考古等方面的工作。
王慧群告訴我:“很多人都說晉北自古是戰爭之地,缺乏文化底蘊,我不這么認為,你只要肯沿著大同長城內外走一遭,就不會這么說了,歷史的厚重感滄桑感撲面而來,似乎都能瞬間感受到當年鐵馬金戈、折戟沉沙的戰爭場面;你只要肯去那些荒村古堡里轉上一轉,就能體會到當年遊牧民族與農耕民族搏擊之地的文化大融合的震撼。在晉北大地的文物古蹟中,保存最完整、藝術水準最高的幾乎都與佛教有關,堪稱曠世精品。”
王慧群難忘年少時晉北文化對他潛移默化的影響,童年的記憶與後來的孤旅見聞最終幻化成他筆下亦幻亦真的文化家園。
在曾經那個動盪的歲月里,王慧群跟隨下放的父母在晉北大地輾轉漂泊,走過許多地方,記憶里最深刻的要數那些大大小小的寺廟、古堡了,少不更事,卻在學習、遊戲中經歷著古老文化的傳承。當年,他剛到晉北上的國小,是在村頭的一座破廟裡,廟裡還有座大戲台,他們的教室就在戲台前廣場兩側的僧房裡,每天天沒亮就開始上課時,他們常常是盤腿坐在炕上就著煤油燈的微光朗讀,下課就在廟外滿是風沙的荒野里瞎跑。有一次,學校突然莫名其妙通知第二天放假,他跟幾個小朋友約好不告訴家裡,第二天便結伴向荒野更深處探索,餓了掰點玉米棒子烤著吃,渴了喝點深溝里的泉水,當日上三竿時,他們被不遠處山谷里的一片高地上雄偉卻殘破的古堡震撼了,小夥伴們瘋一樣衝過去……這天,他們回來很晚,儘管被大人們狠狠教訓了一頓,但之後只要有空他們就會去那裡,也許只有在那片古堡中,攻防遊戲才顯得真實好玩。後來,他們發現附近有很多村民會來古堡挖牆磚,造成坍塌,他們為了保護自己的陣地,還對著村民們瞎罵,結果被強壯的村民們揮著鐵鍬嚇得四散而逃。再後來,他們長大了,會騎車了,便跑得更遠,曾趟過桑乾河,沿一條土路一路向北,最終見到了古長城和烽火台。那些巨大而古老的遺蹟靜靜矗立在晉北漠漠風沙里,任這些半大小子在其間穿梭、嬉戲。
一晃30多年,48歲的王慧群一個人,一輛車重回故土,尋找記憶時,所見所聞令他悲喜交集。喜的是當地環境綠化比以前好了很多,悲的是很多遺蹟保護不力。他曾經上過國小的杜莊鄉落陣營村,慈禧太后為了獎勵呂家父子呂瑭和呂紳春為官勤政清廉而親自撥款興建的仿皇宮四合院的呂家大院已經破敗不堪;明清兩朝用於長城守軍的重要驛站和補給站四十里舖古堡只剩斷壁殘垣和守候在這裡年老貧窮的村民;趟過桑乾河,見過的那段古長城已經尋不到蹤跡。而著名的殺虎口也因為商業開發失去了歷史真實的面目:原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也蕩然無存。
兩年多的孤旅,他幾乎走遍了晉北著名或者無名的文物古蹟。最難忘的是沿晉北古長城內外走一遭。內長城向東走到平型關,向西到了偏關。走外長城時,他拿出當年騎腳踏車的盡頭,將車開到無路可行處,方棄車徒步沿著殘破的城牆和一座座烽火台前行,沿途荒草淒淒、只有偶爾驚起的野兔躥動才帶來一點生機,讓他聯想到當年築長城和守長城的艱辛。當他終於到達陽高境內的一段明長城之下時,卻看到一段坍塌的城牆。問過周邊放羊的老鄉才知道是在前段時間暴雨中毀壞的,一段歷史的標誌性建築就這樣消失。
行走中,他漸漸發現,晉北還有許多這樣的標誌正在消失在自然或者人為因素中,將它們現在的樣子留在自己鋼筆畫中的願望就更加強烈。他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做一個歷史的記錄者,讓後人在自己的畫裡尋找祖先生活的痕跡。
孫 蕊
本文來源:山西新聞網-山西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