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說沒有一張唱片的音質可以剝離出來而凌駕於其音樂本身之上,所有的“動靜兒”都該由音樂本身出發。一個再逼真的聲響也不能感動人,因為它——只是一個波形,何況很多時候我們並不需要用“逼真”去表現“動聽”。但的確,好音樂往往難得搭配到完美的聲音設計,尤其流行音樂,並重的並不多。這張Dire Straits的《Love Over Gold》早在1982年就做到了。要知道,當年8月,索尼與飛利浦才剛剛宣布了CD錄音格式的誕生。如此看來所有的音樂錄音技術與載體的發展,都不能解決音樂本身,只能解決編輯與複製的隨意與可能性,但卻不能誕生、創造出什麼。因為錄音技術首先只是一門科學,只有記錄音樂的時候它才可以稱之為錄音藝術。那么所謂“忠實還原再現”的關鍵在於——還原什麼?再現什麼?這是有取捨的,有哲學邏輯的,有藝術判斷的。生硬的物理指標追求早晚都會終止於人耳的分辨極限,或者被槍斃於聽者的態度,一句“我不需要”讓所有的科學努力蕩然無存。所以你明白為什麼單聲道的Beatles錄音現在依然動聽,因為它記錄了音樂該傳遞的所有的熱情與感動。
在數位技術全面滲透音樂製作的現今,當你再次播放27年前《Love Over Gold》,按下PLAY鍵,一分鐘內,你就會發現當今錄音技術的數位化進程帶來的似乎只有退步!上期重溫Tracy Chapman時我就有強烈體會。我覺得音樂本身其實就是模擬的,你彈琴的手指與唱歌的喉嚨難道是接受數字指令的嗎?我覺得,判斷一個聲音是否好聽的唯一標準就是你正在聆聽音樂的耳朵,音樂,恰恰是眼見為虛,耳聽為實。
時代在變,音樂也在改變。可能大家都覺得我總是推薦一些老唱片,而且好象總是在抱怨。今年Oscar頒獎典禮上印度歌手A.R. Rahman說:“All my life I had a choice between hate and love. I chose love.” 。新唱片的推薦隨處可見,不用再提;至於抱怨,我一直在讚美我最愛的。
極端困境悄悄征服了世界
Dire Straits多被不確切地直譯成“恐怖海峽”。Straits的引申含義為:“a bad or difficult situation or state of affairs”。但“極端困境”作為一個樂隊名字也的確夠怪。我覺得Dire Straits這個俚語來形容現在的全球經濟危機最為確切了——We are indeed in dire straits! 音樂不也一樣嗎?
Dire Straits的音樂有著一貫的特點,他們並不竭力討好你的耳朵,不甜不膩。淡淡的卻味道十足。儘管Mark有著令人嘆服的吉他技巧與美妙的個性吉他音色,但表達出來給你的只有質樸與節制的樂句,你可以在他們營造出來的聲響氣氛中感受到難得的音樂本該傳遞的溫暖與關懷,這種關懷絕非所謂“療傷情歌”刻意營造的那種做作的安慰。
剛才說到人的 “模擬” 手指,Dire Straits的靈魂Mark Knofler的右手大拇指絕對令人印象深刻,無論你是不是個吉他手。儘管他並不是發明或這樣演奏吉他的第一人;儘管人們都寧願忽略他的詞曲創作才華而僅僅把他奉為一個吉他大師。他沒有Rock Star的外貌,反倒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他沒有高亢的歌喉與可以“震碎玻璃”的漂亮嗓音,半說半唱,但味道足以淹沒前輩Bob Dylon;他是個英國人,卻玩兒Country與Blues,成就了自己的曲風。我覺得再沒有這樣的大環境與訴求可以讓這樣的音樂人成為主流去影響更多人了,Dire Straits的主流回應的頂峰定格在1985年的專輯《Brothers In Arms》中那首與Sting合作的諷刺代表作“Money for nothing”的MTV畫面中,這兩個英國人登上了美國單曲榜的冠軍。但音樂也隨時代改變。並不是現在沒人做這樣的音樂,而是他們沒有可能獲得當年這樣的認可,獲得這樣的回響。有人願意欣賞與有人願意為之鼓譟是兩回事。這就是不合時宜的最佳解釋!儘管這張只有五首歌兒《Love Over Gold》在歐洲就買了440萬張;儘管接下來《Brothers In Arms》又創新紀錄,現在銷量仍然不斷增加,可現在誰還會去聽一首14分鐘的新歌兒呢?現在你在itune上試聽一下,短短30秒里恨不得副歌都出來了。也許這可以解釋為什麼各個行業的本應是專業從業者的角兒都選擇離開了自己的領域,而剩一些小丑在跳梁。說多了,權當是我的“Private investigations”
天性靦腆的Mrak對於來自於歌迷們發自內心的諸如如何如何被他的作品影響,他的音樂如何改變自己的一生這種表達,其實內心很局促不安。Mrak本人也不解為什麼他們一下子那么的受歡迎,1998年Mojo雜誌試圖發現答案:“巨大的商業成功驗證了Mark Knopfler的寫歌能力與他的吉他水準,他暗啞的歌聲和流動的吉他音色,無疑個性化又親和十足,儘管他的成功還是有點兒令人迷惑。”也許最佳的解釋來自於《Sultans of Swing》的文案編輯Robert Sandall——“他們的音樂與當時燃燒在他們周圍的punk之火毫不相干,他們毫不保留的在歌中傳達愛,除此之外他們擁有做為音樂人最完美的技術,並且完全無視當時所盛行的各種時髦與無聊,這使他們在當時PUNK潮流中迅速脫穎而出,他們悄悄地征服了世界。Dire Straits無疑是最超級的、最傑出的交流者。誠摯樸素的音樂,首先歸功於Mark Knopfler淡然甚至有些生澀的的嗓音,還有他那優雅、簡練、光滑的Fender吉他,這一切成就了歌曲的飽滿生機與永恆,並且有著激動人心的表達準確性。”
《Love Over Gold》是Dire Straits的第四張錄音室專輯,他們當時已組隊5年,從16歲Mark在本地電視台表演開始,到最初給Talking Heads暖場,再到1985年《Brothers In Arms》發行後的全球的234場巡演,全世界都領教了Mark指間的天籟。從28歲開始,Mark Knopfler率Dire Straits一共出版了包括現場與精選在內的12張專輯,還有7張個人專輯和7張電影原聲,這些音符被記錄在1.2億張唱片中,散布在全世界各地的樂迷唱片架上。Mark曾與十數位諸如Chet Atkins、Bob Dylan、Tina Turner、B.B. King等大師合作。特別值得一提的是,1986年,這也正好是Dire Straits如日中天的時候,Mark與他的幾個老朋友——Steve Phillips, Brendan Croker和Guy Fletcher四人一起組建鄉村吉他組合“The Notting Hillbillies”,《Brothers In Arms》封面那把National steel吉他正是Steve Phillipsle的。可惜這些"諾丁漢鄉巴佬兒"們只發表了一張專輯《Missing...Presumed Having a Good Time》,這次四位在封面上人手一把National,把這看起來就像學校食堂不鏽鋼飯盒般的吉他展現的淋漓盡致,整張聽下來非常非常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