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師契

項師契,字元生,玄生,號仰平,生卒年不詳。平陽蒲門(今馬站蒲城鄉)人,明崇禎十五年(1642)考取郡庠生。著有《三蒲綜核》《蒲門志》等,均遺失。最著名的有《十禽言》組詩。

項師契的《十禽言》(並序),辛辣地諷刺抨擊了清廷的殘暴。《十禽言》的序言寫道:“三百年之生聚,一旦俱傾;千萬戶之居廬,經焚而盡。況時大火流金,狂霖漂石,僵餓載道,襁負塞途。或旅處深山,餵虎之口;或顛連古渡,葬魚之腹。甚至鬻妻賣子,委壑填溝,萬種慘傷,一言難盡。” 項師契的《十禽言》,“聊托鳥語”(十禽十語,即“男言”、“女言”各五首),傾訴了鄉親顛沛流離的悽苦和怨恨,飽含著對鄉親的深切同情,真可謂字字血,聲聲淚,感人至深。

基本介紹

  • :元生
  • :仰平
  • 所處時代:明末清初
  • 民族族群:漢族
  • 出生地:蒲門
  • 主要作品:《三蒲綜核》《蒲門志》《十禽言》
  • 主要成就:《十禽言》
 
出身世家,豪爽亦多才
據蒼南《瀛橋項氏宗譜》記載:蒼南項氏系晉時從福建長溪赤岸(今霞浦縣境內)遷來,原籍蕃盛。始祖項昭自五季晉高祖朝任大理評事,為避戰亂,天福六年(941)辛丑,閩王曦僭亂,戰無寧日,乃棄官徙居浙江溫州府昆陽金舟鄉瀛橋西堡(今錢庫鎮項家橋),相其地勢,倚山臨海皆得其宜,遂家焉。後裔得以繁衍各地。至十三世項文彌,於明洪武二十三年與孫存道同調至金鄉衛蒲門所第十五軍,始遷來蒲門定居。其孫項存道,字耕讀,始創以田園三百畝開塾辦學。時值明朝開國之初,地方上無學堂,一經辦起即收學生數百人,金鄉一帶世家子弟紛紛負笈受業,名望甚高。
項師契為項文彌第十世孫,字元生,號仰平,明崇禎十五年(1642)考取郡庠生。其祖項琳,字本玉,號荊石,例授禮部儒士。其父項澄海,字清之,號平階,邑庠生,為人剛直豪放,中年多置台榭花鳥,擁有千餘畝良田,時家住蒲門東門街,有房屋70餘間,當時有“蒲門半條街”之稱。清初遷界時項家產業均毀於火,祖業已漸凋零,後裔亦零落各地。自項師契後歷二世,子嗣凋敝,後景悽惶。著有《三蒲綜核》《蒲門志》等,均遺失。
親歷浩劫寫下《十禽言》
清順治十八年(1661年),清政府為阻斷鄭成功率領的水師同沿海居民的聯繫,斷然決定實行大規模的強制遷徙瀕海居民的政策,史稱“遷海”。清政府對威脅最大的福建以及同福建相鄰的廣東、浙江三省視為重點遷海省份,因而遷界令執行得最嚴格的也是此三省。清政府文過飾非把遷海說成是一項關心民瘼的德政,如開始遷海時,清廷在上諭中說:“前因江南、浙江、福建、廣東瀕海地方,逼近賊巢,海逆不時侵犯,以致生民不獲寧宇,故盡令遷移內地,實為保全民生。”其實,對廣大民眾而言,遷海自始至終都是以野蠻的方式摧殘沿海居民的一場暴行。項元生因為親歷這場浩劫,滿腔悲憤地寫下這首詩,這首詩因其觸發了時代的痛點,記錄了真實的場景而被同時代及後輩文人轉載保存,流傳至今。
在浙江執行遷界令的背景下,原平陽境內(包括今屬蒼南的金鄉、蒲門)的居民被迫內遷十至三十餘里。順治十八年夏,溫州副總兵張思達率大兵進入平陽縣境,插木為界,界外房屋全部燒毀,居民四萬多人被迫離鄉背井,悲號流離,慘不忍睹。失去了家園的遷民們當時的命運猶如螻蟻、泥沙,任人踐踏,軟弱者受盡欺辱,強悍者則鋌而走險。後來,迫於生存,一部分遷民參加了鄭氏義師,或在當地揭竿而起。還有一部分遷民在內地無法謀生又不甘心坐以待斃,就砍人樹木,伐人墳墓,偷盜搶劫,為所欲為。
由於在實際實行過程中的粗暴手段和受命官吏的飛揚跋扈,遷海給沿海居民造成的災難是巨大的。因遷界導致漁民不能捕魚,鹽民不能曬鹽,農民不能耕田,不願意離開土地的往往就地被殺,入界後因生活無依靠,飢死病死不計其數。項元生由於親歷這一場浩劫,“聊托鳥語向三春以哀鳴”,悲憤地寫下《十禽言》組詩。
《十禽言》共十首。其一為《播種百穀》:八口十口須食足。棄膏腴,焚積穀,流落偷生佃南陌。秧針未下先定租,不管年荒與年熟。快著意,播種百穀。
其二為《借屋住住》:灶房臥房共一處。地為床,衣作被,居停之居神佛座。父母妻兒共坐眠,相看淚珠渾如注。哪裡去,借屋住住。
其三為《提葫蘆》:酒雖愛飲要錢沽。非宴樂,莫呼盧,充饌嘉肴溪蕨蔬。千愁萬恨推不去,付之一醉假模糊。勉強提葫蘆。
其四為《脫卻布褲》:褲若脫了醜便露。機杼紗,刀尺布,裁就中衣針線做。懸釜專待米來炊,博得一餐也不顧。只得脫卻布褲。
其五為《不如歸去》:家在昆陽盡頭處。為海氛,罹播棄,哀鳴中露無家計。南鳥焚巢歸北林,羽毛零落飛何樹?誰敢說,不如歸去。(以上五首為男言)
其六為《行不動也哥哥》:山路羊腸多坎坷。含羞恥,逐奔波,鞋弓襪小越關河。深閨不出涉遠道,當此流離怎奈何?實行不動也哥哥。
其七為《泥滑滑》:淤泥遍地濘羅襪。冒炎霖,忍饑渴,裊娜身兒挨跋涉。一步一跌苦難禁,不如坐此憑他殺。免得這,泥滑滑。
其八為《咳苦苦》:這村不住搬哪都?沒柴米,缺韭蔬,仰面告人顏先無。冷暖世情通相似,患難誰肯來相扶。徒自,咳苦苦!
其九為《天花發》:春來紅紫滿頭插。逞輕盈,媚風月,不須對鏡濃塗抹。此來憔悴懶梳妝,只把青紗束飛發。休聽它,天花發。
其十為《交交桑扈》:桑在故園人在路。慎三眠,勤九度,蠶絲抽織綺羅富。於今百結不蔽身,誰想養蠶炫裙布。漫勞呼,交交桑扈。(以上五首為女言)
以鳥喻人,
反映民眾悲苦
《十禽言》中,經查閱有關資料:《播種百穀》《脫卻布褲》指布穀鳥,《借屋住住》指燕子,《提葫蘆》指提壺鳥,《不如歸去》指杜鵑,《行不動也哥哥》指鷓鴣,《泥滑滑》指竹雞,《咳苦苦》應是姑惡鳥,《交交桑扈》應是青雀,《天花發》不詳所指。《播種百穀》等五首男言以男遷民的口吻進行敘述,講述遷界以來遭受的悲與苦。不如歸去,卻又如何歸去,美好家園已盡失,回鄉之路,慘雲愁霧沉沉籠罩。其實,受遷界之苦之痛最深的莫過於從未出過遠門的女人們,《行不動也哥哥》等五首女言以女遷民的感受痛述其間悲與苦。
曾經,在蒲城代代流傳的民謠中有一首是《三條嶺》:“媽啊媽,囡兒不嫁江南垟啊媽,三條嶺,四條長。”從未出過遠門的年輕女子,尚且知道這三條嶺通天長,足見其“行路難”之甚,故此素來有“浙南蜀道”之稱。蒲門三條嶺的艱難險阻,令人生畏,望而卻步。“含羞恥,逐奔波,鞋弓襪小越關河。”而此時的女人們為生存,不惜拋頭露面,弓著小腳和男人們奔波逃命在難於上青天的古道之上,一路忍受顛沛流離,愁雲慘霧。“冒炎霖,忍饑渴,裊娜身兒挨跋涉,一步一跌苦難禁,不如坐此憑他殺。”一路的風餐露宿,炎炎酷暑中,長途跋涉,走一步跌一步,後路已斷,家園已毀,前路漫漫,生死未卜,苦不堪言,絕望之情溢於言表。“沒柴米,缺韭蔬,仰面告人顏先無。冷暖世情通相似,患難誰肯來相扶。”身在異地他鄉,舉目無親,生活無著落,深深感受到世態炎涼,前途無望之悲涼。曾經是“逞輕盈,媚風月,不須對鏡濃塗抹。”的姣好容顏,到如今是“此來憔悴懶梳妝,只把青紗束飛發。”備受生活折磨,哪裡顧得上梳妝打扮,只能聽憑這無情的風霜將紅顏摧殘。懷想當時“慎三眠,勤九度;蠶絲抽織綺羅富”的安逸生活,到如今卻已是“百結不蔽身,誰想養蠶炫裙布。”回想從前悲嘆如今“桑在故園人在路”,不由更令人感傷不已。聲聲淚,字字血,雖然時隔數百年之後,字裡行間的悲憤依然穿透時空,將那一份哀傷與慘澹遙遙傳遞,深深撼動人心。
在《十禽言》序里,項元生記錄了遷居時的悲慘情景:“三百年之生聚,一旦俱傾;十萬戶之居廬,經燹而盡。況時大火流金,狂霖漂石,僵餓載道,襁負塞途。或旅處深山,餵虎之口;或顛連古渡,葬魚之腹。甚至鬻妻賣子,委壑填溝,萬種慘傷,一言難盡。”
詩與序敘述傾訴了顛沛流離的悽苦和怨恨,飽含著對鄉親的深切同情以及對清廷的控訴,聲淚俱下,痛切心肺。在外有倭寇入城搶殺掠奪,內有貪官污吏橫行霸道,魚肉百姓,使廣大的人民受盡了折磨和苦難,生活負擔已經相當沉重的情況下,又要遭遇遷界,對蒲門民生來說這無異是雪上加霜。在強制遷界的命令下,民眾只好背井離鄉,一夜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一路的顛沛流離,翻山越嶺,饑寒交迫,風餐露宿,餓死的,病死的,落入虎狼之口的時有發生,很多暴屍在沿路途上卻無法及時掩埋。後又因渡輪事件,由於船少人多,嚴重超載而發生了沉船慘案,很多人葬身魚腹。當倖存的人們好不容易一路悽惶之中跌跌撞撞來到那舉目無親的地方,在露天地里埋鍋做飯,夜間蜷縮在他人的屋檐下、破廟裡飽受風霜摧殘,男人們唉聲嘆氣,女人們哭哭啼啼。生活艱難,回鄉無望,家破人亡,因而,遷界之初,夜深人靜時,常有跳河的,上吊的,自行了斷之事屢有發生。遷界時值夏季炎炎,蚊子、蒼蠅、跳蚤、老鼠橫行鄉里,加上餓殍遍野,引發惡疾肆虐,更加深了飽經風露摧殘遷民們身心健康,導致人人大放悲聲,四野哀啼。
康熙九年(1670),清廷下令“展界復井”,恢復界外地,允許原沿海居民回鄉耕種,蒲門一帶因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卻延遲至康熙二十三年台灣收復後才復界。遷海政策給沿海居民造成了極大的災難,也給清政府自身帶來了重重困難,卻對鄭成功領導的義師並沒有起到多大的威脅和阻擋作用。蒲門的軍事防衛功能在明代抗倭期間發揮得淋漓盡致,然而隨著逐漸平定倭患,遷界之後的蒲門漸漸退出了歷史舞台,一度作為浙閩交界的文化經濟重鎮的輝煌也不再,很多具有重要價值的歷史資料也在此劫難中被毀,永遠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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