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演講辭

《開封演講辭》是康有為所著作品,出自於《康有為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開封演講辭
  • 作者:康有為
  • 作品出處:康有為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 創作年代:近代
作品原文,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中州為自古文化發達之地,人物殷盛,治教繁賾,難以盡數。鄙人少讀書久仰之,不敢辭也。茲特就遊歷及讀書所得之概,與諸君子言之。我輩圓顱方趾,不是天神,不是禽獸。無論為官為民,為士農工商,總而言之曰人。既在世界生而為人,即有人之道,即應知人之所以為人之道。日本人曰宗教,在英文為哩利盡Religion,即神道教也,如婆羅門教、佛教、基督教、回教,皆勸人為善者,但只注重靈魂,所謂神道教也。日本人譯為宗教,不誤也。在日人全宗佛教,下有禪宗、真宗、天台、華嚴、慈恩諸宗。故宗教誠為神道教,與中國數千年所謂教,誠不同也。中國漢前諸教未入,所謂教者,非孔子而何也?孔子之教,不專言靈魂,而實兼身兼魂,無所不包,簡而言之,曰人道教而已。《中庸》曰:修道之謂教。中國於佛教未入之先,三代及後漢政化至盛,豈曰無教,蓋皆孔子之教,二千年來以迄於今矣。
孔子之《中庸》曰:天命之謂性。朱子解性為理,非也。荀子、莊子、《孝經緯》、《禮緯》、董子《繁露》,皆以性為生之質也。蓋性有德性,有氣質之性。董子所謂性有陰陽,陽者德性也,陰者氣質之性也。二性皆天與人,不可少者。若朱子之說,則有陽無陰,偏而不舉,不能該人之性,即不能盡人之道也。德性具有仁、義、禮、智、之德,質性有視、德、言、動、觸之能;率性而行,能視能聽。如今日諸君來聽演說,內受而通之智也,外則視能明、聽能聰,即率性之端也。故曰人者,天地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五行之秀氣也。《榖梁》與董子曰:非天不生,非父不生,非母不生,三合而後可生。故謂之天之子也可,謂之母之子也可。此孔子至要之微言也,孔教與各教不同之處在此。
夫種瓜仁而得瓜,種豆仁而得豆。以人生人,豈非賴父母乎?若只賴天而不須父母,則程生馬,馬生人,能之乎?瓜生豆,豆生瓜,能之乎?若只賴父母而不賴天,則靈魂所託,六道輪迴,誠有自神道、自禽獸道來者,此豈父母所能生乎?以瞽叟而有舜,以淨飯王而有佛,此豈父頑母囂所能生乎?故孔子三合而後生,乃至論也。知人自天生,則萬物自為一體,何止民為同胞乎?則不期仁而仁矣。知人自父母生,則尊祖敬宗,自親家族,豈惟愛其一身乎?則不期孝而孝矣。故《論語》、《中庸》皆曰:明乎郊社之禮、褅嘗之義,治國其如視諸斯乎指其掌。蓋郊祭天,社祭地,春褅秋嘗,皆以行大袷之祭,以合親祭祖禰也。祭天以明萬物一體之仁,祭祖以明家族相親之孝。全孝皆備,治國可運諸掌矣。此孔子仁道之大義。
祭以尊奉天神人鬼,孔子講魂而運於人道之內,所謂“聲名魂魄傳於罔極”也。諸教只言天,只修魂,道教只修魄。基督教至仁,蓋專重天也。佛教皆智,蓋專修魂也,而佛謂我勝上帝為弟子,過矣。基督與佛同言魂,蓋與佛之人天教同,故不嫁娶,獨尊天而寡及父母,言仁而寡言孝,尊魂而少言修身也。孔子則天與父母並重,故仁孝兼舉,魂與體魄交養,故性命雙修。莊子稱孔子本神明,育萬物,本末精粗,六通四辟,其運無乎不在。董子述孔子曰:天者,仁也。又曰:仁為天心。孟子述孔子曰:人者仁也,合而言之道也。老子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夫道二,仁與不仁而已。老子何嘗不曰居善仁慈善為寶,則老子非不言仁也,而曰:將欲取之,必先與之。是以仁為手段,以不仁為宗旨也。孔子以止辟刑期無刑,非無不仁之事,然以不仁為手段,以仁為宗旨。故尸子謂孔子主仁也。
仁從二人,鄭康成謂從人偶,蓋二人相助之義。假大地我一人,則一切無所用也。既有二人,則必有相處之法矣。譬如諸君相見而傲然背立,則始必相怒以色,中必相詈以口,繼則相毆以手,終則拔刃而流血伏屍矣。則不仁之道,其可行乎?若諸君相見歡然揖讓,始則傾蓋如故,中則並坐鼓簧,繼則同業提攜,終或託孤寄命矣。則仁道豈能須臾離乎?歐人今盛行克魯泡金互助之義,互助者,相人偶之仁也,真人道也,固我孔子日言之仁也。《論語》一書言仁者四十三章,至切之說,則曰仁者愛人而已。
然則求仁之道如何?曾子謂忠恕違道不遠,孟子謂強恕而行,孔子謂終身可行為恕。故自順言之,則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反言之,則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大學》之言平天下,不過絜矩,所惡於左,無以交諸右,所惡於前,無以先後。孟子謂推心可以保四海,不推心無以保妻子,好貨好色亦可,惟須推以待人。故以不忍之心,行不忍之政,則道濟天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善推心而已。然愛有推等,施由親始。故孔子立仁孝兩義,而以孝弟為人之本。故孔子作《孝經》以明孝,作《春秋》以明仁。鄭康成解《中庸》立天下之本,經天下之大經,曰大本者《孝經》也,大經者《春秋》也。其尊《孝經》至矣。朱子以孝為順德,誤矣。《孝經緯》解孝為報。《詩》曰:欲報之德,昊天罔極。凡人殺人則填命,欠債則還錢,乃至公之理也。受父母之腹育,顧復而不報,於理安乎?蓋不報則不孝矣。乃新學有非孝之說,則欠債可不還錢乎?夫不還債則債主嚴追之,否則官代押追之。明則有禮義,幽則有鬼神。故不報其父母者,鬼神代押報之,故有輪迴之事,以報恩報怨。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有人借錢十二千者,久不還,已而見其人來曰:借君錢,今日來還也。忽不見,田人報牛欄生牛矣,後果賣得十二千。其報應昭昭若此。若人受父母之大恩而不知報,豈止不得為人,以輪迴求之,正嘗入地獄為畜生耳。
孔子至聖,豈不能托為天之師、天之子、天之使以自尊?而於人倫之間,乃曰所求子以事父未能,所求弟以事兄未能,求臣以事君未能,求朋友先施之未能。庸德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又曰: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喪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何有於我?《大學》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君止於仁,為人父止於慈,為人子止於孝。聖人之於人倫,欿然若無能,故曰:中庸不可能也。蓋現身為人,生我者為父母,同生者為兄弟,配我者為夫婦,我事者為君,事我者為臣,交遊者為朋友,皆人道不能外之也。人既不能超於天上,又不能埋於地下,又不能人人出家學道,即能出家而徒兄徒弟、徒子徒孫,依然效法人世,則慈孝友恭之道亦同。然雖出家,亦不能逃於人道之外,即不能出於孔教之道之外矣。至於君臣,猶主伯亞旅云爾。一家之中,父母為之君。《易》曰“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即開一店,則司事為君,眾伙即臣也,若無司事,則生意立敗矣。凡百事皆然。然則君臣之義,安能去之哉?《左傳》曰:王臣公,公臣卿,卿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隸,隸臣輿,輿臣台。蓋迭遞為君臣。秦、漢之間,稱人為君,自稱為臣,漢、晉亦然,郡吏對郡將為君臣。直至梁武帝始禁,除對帝者外,不得稱臣,乃改稱下官,今唱戲猶有“下官”之稱。自梁以後,乃專以臣對帝者,然古無此義也。然則以“君臣”攻孔子,亦不能也。
夫人生而有耳、目、鼻、口之體,即有視、聽、言、動之用,即有聲色、臭味、男女之欲。人生而有欲,必不能免也。人之欲,可近盡而寡之,不能去絕而無之也。孔子以人情為田,故曰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故人率其耳、目、口、體之性,孔子則為之五聲、五色、五味以與之,男則為之定夫婦焉。皆為禮樂以文之,為之節度,使無過不及,所謂“修道之謂教”也。譬如路焉,有木路,有石路,有磚路,有泥路,泥路則天然者也。若孔子所修,則禮有三統,《春秋》有三世,《禮運》有大同、小康之別焉。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背,孔子因時權變,求適其宜。此猶木路、石路、磚路之等也。譬如夏葛冬裘,孔子無所不有,而行之視其時與地,苟非其時與地,則不可行也,不可行者,孔子不主也。至於人身之中,視、聽、言、動皆為之則,故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及夫頭容直、視容肅、口容止、目容清明,一切言動起居,自天子至於庶人,無不一一為之法則,制為禮經,以為範圍。所謂安國家,定社稷,則人民,存後嗣,別嫌疑,定是非,自冠、婚、喪、祭、鄉、相見、朝觀、會同,無不有制度。人官物曲,曲成不違,皆以為人之法守。若夫人事既窮,又為之立命以安之,故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孔子之為人道至矣,凡有血氣,誰能免此?故曰:道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又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若人能不衣不食,不屋不婚,則可出孔子之道之外矣。吾嘗至印度,見婆羅門教人,其食有一搤米、半搤米,有過午不食,有一日不食,有三日不食,有七日不食,有十日不食,有一月不食者。有赤體塗身,下鋪矢,上懸於十字架,夏日爆烈日中者。有臥於荊棘上,遍體流血者。有燒指者,有自焚者。其居則坐于山岩,坐於樹下,坐於渠下者。終身不婚嫁,則與僧同矣。若是則出孔子之道之外者矣。否則凡有衣、食、住、婚嫁者,無論何教,皆不能出孔子之道之外也。而欲攻孔子,是自攻也。
若今之所謂孔子者,乃朱子耳。朱之言窮里居敬,朱子之美也,惟不及養育給求以盡人之性,則割孔子之地而偏安矣。今之議孔子者,議朱子耳,非孔子也。孔子圓通無礙,隨時變通,無所不有,無可議者也。今之新學,自歐美歸者,得外國一二學說,輒敢妄議孔子。豈知歐戰之後,歐美人於邊沁功利之說、克斯黎天演優勝劣敗之論,行之已極,徒得大戰之禍,死人千餘萬,財力皆竭,於是自知前人學說之未善。各國博士乃求於孔子之道,覺其人道切於人用,乃日漸尊崇之。吾嘗見嚴復之書札:靜觀歐洲三百年之文明,只重物質,然所得不過殺人利己、寡廉鮮恥而已。回思孔子之道,真覺量同天地,澤被寰區。此非仆一人之私言,乃歐美學者之公論也。嚴又陵亦歐洲學者,翻譯歐洲學說甚多,且舊歸心基督教者,然晚年其論如此。又近有通博之學者,久游歐洲,昔甚反攻孔子者,今亦改而尊崇孔子。亦可知真理之不可破矣。
歐洲之富強在其物質,近世科學日精,文明日盛,機器之學三十倍於手工,近發明電化,倍數更不可思議。吾國長於形上之學,而缺於形下之學,科學不講,物質不修,故至貧弱,不能富強。今應采歐美之物質,講求科學,以補吾國之短。若夫道德教化,乃吾所固有,宜力保之,萬不可自棄之。願諸君無惑於異說,毋入於歧途,外求歐美之科學,內保國粹之孔教,力行孔子之道,修身立志,以為天下國家之用。鄙人不勝厚望。
【注】:以上為原文部分內容

作者簡介

康有為(1858年—1927年),原名祖詒,字廣廈,號長素,又號明夷、更甡、西樵山人、游存叟、天游化人,廣東省南海縣丹灶蘇村人,人稱康南海,中國晚清時期重要的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資產階級改良主義的代表人物。康有為出生於封建官僚家庭,光緒五年(1879年)開始接觸西方文化。光緒十四年(1888年),康有為再一次到北京參加順天鄉試,藉機第一次上書光緒帝請求變法,受阻未上達。光緒十七年(1891年)後在廣州設立萬木草堂,收徒講學。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得知《馬關條約》簽訂,聯合1300多名舉人上萬言書,即“公車上書”。
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開始進行戊戌變法,變法失敗後逃往日本,自稱持有皇帝的衣帶詔,組織保皇會,鼓吹開明專制,反對革命。辛亥革命後,作為保皇黨領袖,他反對共和制,一直謀劃溥儀復位。民國六年(1917年),康有為和張勛發動復辟,擁立溥儀登基,不久即在當時北洋政府總理段祺瑞的討伐下宣告失敗。康有為晚年始終宣稱忠於清朝,溥儀被馮玉祥逐出紫禁城後,他曾親往天津,到溥儀居住的靜園覲見探望。民國十六年(1927年)病死於青島。康有為作為晚清社會的活躍分子,在倡導維新運動時,體現了歷史前進的方向。但後來,他與袁世凱成為復辟運動的精神領袖。他也是書法家,北京大學教授陳玉龍曾評價:“縱觀20世紀中國書壇,真正憑深厚書法功力勝出,達力可扛鼎境界者,要數康有為、于右任、李志敏、沙孟海等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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