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25年4月,波斯大將沙赫巴勒茲在奇里乞亞的薩魯斯河伏擊東羅馬軍隊,但席哈克略皇帝率領鐵騎救場,使得拜占庭軍隊反敗為勝。
公元625年年初,席哈克略皇帝就通過一次精妙的夜間突襲,出其不意地在阿里奧維特重創波斯軍隊(阿里奧維特戰役)。幾乎全殲了奉命前來堵截的悍將沙赫巴勒茲所部,還讓對手兵分三路圍殲自己的圖謀徹底破產。此後的薩珊王朝就再無全面進攻能力,無法同時在兩個方向上對東羅馬帝國發動攻勢。但針對特定目標的重點進攻依然存在,可見整體實力並沒有因局部慘敗而遭嚴重削弱。
然而即使取得如此重大的勝利,早已元氣大傷的東羅馬帝國也需謹慎行事。席哈克略一度在阿里奧維特戰後駐足凡湖以北,嘗試將當地消化為反攻波斯的穩固基地。但因為缺乏後方支援和當地親波斯勢力的不斷反抗,最後只能西撤放棄。至於看似損失慘重的沙赫巴拉茲,還能依靠附庸的幫助收攏潰兵,並繼續接收來自國內的強大後援。等到實力稍有復原,就繼續對羅馬皇帝發起追擊。他們的存在也始終給席哈克略以如鯁在喉般的壓迫感。
此時的羅馬軍隊,只想儘快回到北面本都海岸。最穩妥的路線,就是從小亞美尼亞的山間小道行動,直取幼發拉底河以西的塔蘭頓。再向北穿越內陸的卡帕多西亞山區,直到能連通都城的黑海出現於眼前。但席哈克略也深知沿途存在許多崇山峻岭,貧瘠的資源儲備也不能支撐大軍補給。因此就不得不選擇先南抵達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北部,再從曾是羅馬城市的阿米達向西,渡過底格里斯河與幼發拉底河。最後撤到東南部的奇里乞亞,以便利用地中海完成海運補給。不過,此舉也必然給予波斯追兵以足夠的反應時間。儘管全軍只用7天時間就從凡湖行軍至底格里斯河北岸,卻仍然無法徹底擺脫對手的斥候追蹤。
由於此前在阿里奧維特的慘敗,沙赫巴拉茲也對羅馬東征軍的戰鬥力有了直觀認識。這位波斯大將也不打算按對手節奏行事,總是會不斷派小部分精銳抄近路去執行騷擾,然後才用主力軍從容追擊。前者無疑阻礙了羅馬方面的撤退行動,後者也在戰略層面保持了心理威懾。當羅馬軍隊路過馬提洛波利斯和阿米達,發現波斯斥候早就在幼發拉底河畔守候多時。由於兩岸都是崇山峻岭,大隊人馬只能從先前架設的船橋經過。薩珊前鋒只是稍加拆毀,就成功逼著羅馬人繞遠路去尋找其他渡口,以至於耽擱至少半天的寶貴時間。但備用線路同樣布滿各類障礙,而罪魁禍首卻始終不出來進行正面接戰。
4月8-12日間,羅馬士兵終於望見奇里乞亞境內的薩魯斯河沿岸。但大量寶貴的時間和體能都被浪費在應付斥候襲擾。更要命的是,沙赫巴拉茲能不斷識別他們留下的新障礙,最終在晚些時候也趕到河岸位置。
此時的羅馬士兵才剛剛從浮橋上渡河完畢,忙於尋找當日的紮營位置。由於發現波斯追兵的突然降臨,連放火燒毀橋樑的安全措施都來不及施行。好在薩珊方面畢竟的來晚一步,根本拿不到橋樑的控制權。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羅馬人,也立刻依託地利修築橋頭堡。準備以最機械的方式阻止對方再追。波斯軍隊向來缺乏可靠的攻堅能力,自然只能策馬在對岸徘徊。
沙赫巴拉茲明白自己的如意算盤落空,又不想悍然發起低效率的強攻,也就只好繼續將破敵之策寄託於詭計領域。他很快就下令在河岸附近紮營,做出想要長期對峙的姿態,同時還不忘裝出一副因長途奔襲而疲憊不堪的示弱姿態。不僅嚴禁士兵擅自向橋頭堡出擊,還在遭遇羅馬小分隊後立刻不敵而走。
這種誘騙策略很快讓許多對手都放鬆了警惕,渴望主動過橋來發起挑戰。甚至連席哈克略本人都受到影響,雖然也曾禁止部眾擅自過河挑釁,卻未能堅決地下令毀掉橋樑。從而導致更多的不聽指揮的士兵蜂擁擠向對岸。
沙赫巴拉茲的花招還不止於此。雖已如願將羅馬主力軍都吸引渡河而來,卻發現他們仍能保持良好的行軍秩序。為進一步削弱對方體力,又接著下令己方部眾放棄營寨,假裝無法力敵而逃的假象。但在遠離河岸的山谷中,早已安排了大批伏兵,只等羅馬人跑來自投羅網。這些措施也當真有了效果,原本還算整齊的羅馬步兵開始出現鬆動,整個佇列都在移動中變得松垮無序。最終不免混亂,沒有辜負波斯主將的用心良苦。
隨著充滿東方韻味的軍號響起,部署在山路要道間的伏兵迅猛閃現,當即截斷了追擊方的後路。原本假裝逃亡的波斯主力也掉轉身來,完成了對羅馬步兵的重重包圍。沙赫巴拉茲首先讓弓箭手在遠距離上進行射殺,然後派精銳鐵騎衝殺那些猝不及防的羅馬潰兵。許多人因此當場喪命,鮮血沿山路染紅了附近的薩魯斯河。與此同時,波斯統帥也沒有忘記去控制橋樑,派出一支提前預留的人馬前往河口爭奪。一旦完全鎖死那裡,整場戰役的勝利便唾手可及。
遺憾的是,薩珊軍隊的優勢竟因羅馬皇帝出動而功虧一簣。當後者看到對岸的部下陷入絕境,便毫不猶豫地率領所有留守兵力趕去救場。這支援軍人數並不算多,但都是能以一當十的鐵甲騎兵。
席哈克略本人更是擁有萬夫不擋之勇,一馬當先的衝上橋樑,用劍劈開了某個正追到橋上的波斯巨人。然後又馬不停蹄地沖入敵軍陣中,讓缺乏準備的波斯士兵不敢當面攖其鋒芒,如同波開浪裂般分出一條通道。緊隨主帥的侍衛們則乘機大開殺戒,將橋上的波斯殘兵都擠成一團。由於既不能逃跑又無法實施抵抗,不消一刻即被全部肅清。隨後迅即過河,撲向試圖圍殲己方部眾的波斯主力分隊。後者正全神貫注地盯著伏擊圈,完全沒有注意到後方的對手援軍到來。
首先遭殃的是外圍輕裝弓手。他們既缺乏有效防護裝備,又無防備騎兵衝鋒的能力。只能被皇帝的精騎從背後砍翻,迅速陷入混亂局面。部分慌不擇路的倖存者,又被迫竄向包圍圈內的步騎兵同伴尋求保護,將恐慌情緒波及給附近的大部分友軍。最後竟被區區數十人就將整個包圍圈徹底攪亂。成功打開缺口的席哈克略,也如願與伏擊圈內的羅馬步兵匯合。如此一來,原本策劃好的伏擊,就再次演變成兩軍之間的正面消耗。
席哈克略的驚人之舉,讓同在戰場的沙赫巴拉茲訝異萬分。當他注意到對方穿著象徵身份的紫袍,故意吸引波斯部將前來挑戰、又逐個將他們挑落馬下,不禁向身邊的羅馬變節者科斯馬斯感嘆道:你看到了嗎?凱撒在戰鬥中竟然如此英勇,他是怎樣以一己之力承受住那么多次的挑戰的?簡直就是一塊鐵砧!
正是得益於皇帝本人的如此勇悍,本已落入下風的羅馬人才得以扭轉局勢。雙方重回往日熟悉的正面對決,血拚到整個白晝結束。隨著夜幕降臨,沙赫巴拉茲因害怕過於深入敵境而存在遭包圍風險,果斷選擇鳴金收兵。這場一波三折的慘烈戰鬥才終於降下帷幕。沙赫巴拉茲使出大量計謀,也終究不能殲滅羅馬東征軍,更無法阻止席哈克略的撤戰區機動。加上是己方率先選擇放棄,自然算是的戰役的失敗方。不過,就和之前的阿里奧維特之役一樣,薩魯斯戰役並不是能決定戰爭結局的關鍵性較量。
當然,此戰依然具有管中窺豹意義。兩軍的戰術角發揮各有好壞,整體上也終究呈現勢均力敵狀態。惟一的差距其實源自基層士兵。無論波斯悍將如何示弱誘和引誘對手,他的部下都不能完成最終的一錘定音,顯示出偏重騎兵而輕視步兵所帶來的結構性惡果。何況自戰爭爆發以來,薩珊軍隊已大量徵用北伊朗與高加索山區的附庸部隊,算是搗鼓出立國以來的最好步兵力量。他們所面對的羅馬步兵,也因為長期折損和騎兵戰術地位崛起,同樣難以恢復到自己的巔峰狀態。但在殘酷的正面火拚中,得到加強的波斯士兵依然難以堅持更久。這也是席哈克略敢於孤軍深入的原因,更是薩珊王朝日後潰敗的重要伏筆。
相比軍事層面,薩魯斯河戰役的另一項重要影響就容易被人忽略。那就是席哈克略與沙赫巴拉茲間的互動往來,開始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此前他們都將對方當作死敵,絕不吝惜任何痛下殺手的機會。但經過數次智謀與勇氣的抗衡,這種冷酷關係卻逐步升格為心心相惜。波斯大將拜服於羅馬皇帝的英勇無敵,後者也重視對手的文韜武略,為雙方日後的合作打下情感基礎。但那也意味著成果有限的薩魯斯河之戰,實際上是敲響了薩珊波斯的敗亡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