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藏哀詞》是康有為所著作品,出自於《康有為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蒙藏哀詞
- 作者:康有為
- 作品出處:康有為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 創作年代:近代
作品原文,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上
嗚呼噫嘻,嘻嘻出出,郁攸埋煙,黑氣彌天,火焚將及,大風鼓焉。而燕雀爭巢於堂,主人醉樂於筵,可憂可懼,可悲可憐,豈有過哉?嗟夫!吾亦室中之一主人也,坐視吾室之焚如而何忍也,雖方焚一室之隅,而全屋慮將燼焉。嗚呼同胞,蒙、藏失矣,瓜分今真到眼前矣,五千年文明之中國末日矣,救不救在我同胞矣。
夫俄自西伯利鐵路成,窺蒙久矣!吾國人有萬裡邊而慢藏不備,於是召俄人脅求三十六款之事;吾國人不環顧外勢而內訌,於是有庫藏獨立、呼倫貝爾繼之之事。吾國人不乘此時長驅襲庫倫密擒諸叛,以絕俄藉,於是有俄、蒙協約之事,至今乃始舉國憤張,奔走旁皇,待命於俄強。嗚呼遲矣!今俄庫密約十七條布露,其名與實,皆包括蒙古而言,蓋明明吞內外蒙古、新疆之地,令人驚痛,吾讀之手顫淚承睫,我其發出狂矣。其十七條約如左:
一、俄人任意居行營業於蒙古。按是已據蒙為本國土地矣。
二、俄人商品入蒙古無稅。按吾國人於本國尚有出入口稅,而俄人反無之。
三、俄可遍設銀行支店於蒙古各地。按是遍收全蒙利權矣。
四、俄、蒙通商用現貨或信用,惟蒙古王公於個人信用不負責。
五、蒙古政府不得令蒙古人、中國人為妨害俄人之事業。按並業必妨,然則不許中國人營業於內外蒙古耳。
六、俄人於蒙古各都市有屋地並得租地開墾,不侵占蒙古牧地及寺院地。按然則中國人地可任意侵占矣。
七、俄人得與蒙古政府訂林礦約。
八、俄政府於蒙古要地有設領事權。按是全蒙古處處設地方官矣。
九、俄人商業歸俄領事或俄商料理。
十、俄得於蒙古各地設郵政局。按是全蒙為其內地交通矣。
十一、俄領事有利用蒙古郵局權。按是可禁絕中國訊息及訴信禁遞矣。
十二、俄人得有蒙古水道自由航權。
十三、俄人所立蒙古船橋得收過往乘載費。
十四、俄人用蒙古草地得三個月不給租。按全蒙除沙漠外,皆草地也,則全蒙肥沃之區,皆為俄人占盡,但以沙漠剩與蒙人,亦可謂想入非非矣。
十五、俄、蒙境界俄人確保其漁獵及一切權。按沿邊蒙人,不得與俄人共利也。
十六、俄人蒙古中國人一切契約,要俄領事之承認,其有爭議,以俄、矇混合裁判為據。按此尤奇,直以俄領事為地方官,而蒙王為奴隸,而擯中國為外國矣。
十七、此調定書以十一月三日有效力。按今已實行久矣。
約中所為蒙古者,包內外蒙古、東三省、青海之蒙古而言,則長城外萬餘里之地,千數百萬之同胞,盡為俄割有,近且議設蒙古統監矣。古今天下,豈有一區降亂,而冒舉國可以降亂者哉?嗚呼!自革命後,藏亂頻仍,英禁我進兵,絕吾遣使,近則訊息皆絕,實則派兵據地,與俄庫同,藏已全失,但未布和約耳。夫中國之大,凡四百七十四萬方英里,而內地行省,僅得一百三十一萬方英里。若蒙、藏有失,是失去三百四十三萬方英里,實去中國三倍之地也。普天下古今萬國,豈有一旦而失三倍中國之地者乎?且夫此蒙、藏三百萬方英里之地,皆在崑 山、天山、阿爾泰山之域,凡吾國黃金之產,皆在此地,吾內地無之,是吾中國之無窮寶藏,冠絕全球者也。瀚海索倫之馬,古稱渥窪汗血之天馬,與阿拉伯馬並驅,以為馬隊,天下莫強焉。今吾失此三百萬方英里之金穴,失此三百萬方英里之天馬,所以為富強之本原已絕矣。
俄人乘內訌,受吾叛藩,橫據吾土地,折辱吾主權。政府以保全疆土為職,敵兵入境,疆土有失,只有拒之戰之而已,無可他商者也。即不欲明與俄人開釁,自討叛藩,保境之義也,乃俄人曰庫倫吾所認而訂約,中國不得過問焉;浸假冒庫倫一隅,而以割全蒙為約,又曰庫倫與我所定約,中國不得過而問焉。譬家僕叛主,冒以主人之產業,貸與外人立約;外人乃曰,汝家僕與我所立,我已認之,汝今非主人,不得過問。強奪如此,豈復有和可議乎?即謂姑以理喻之,俟不可而後折焉,則限以三日若七日,庫改約,兵出境可也。安有以被據地之國,終日求和,未能言和,連月求議,未能開議者哉?以萬里之國而出此奇恥大辱,天下古今所未聞也!且舉國民莫不攘臂發憤而請戰矣,或願從軍,或請助餉,上自各省都督,暨各團人民,皆慷慨激昂,同仇敵愾。政府正可因民氣而助大順,明天討而保土疆,豈復有他待哉?
且夫吾今貧弱,議和誠不得已也。若有一線之可望行成,雖屈首低眉,終日請命,忍恥為國,猶之可也。然望和之成也,割獻其土地人民以行成,則誠可望和矣,若欲保全吾領土主權,則和議必無可成者也。今政府日言保全領土主權,而日以和議為望,則只有獻地而已。今自俄庫約發後,外部與俄使會商,已將十次矣,雖有法、美調停,而俄使詞意堅強,絕不少改。其如此堅強者,蓋輕中國而不妨強奪之也。夫俄之涎蒙古久矣,萬里金穴,全地無兩,今何幸遘我革命內訌之機,餉絕械乏,必無敵理,可以唾手取之。故始尚脅求訂約以巧偷,今則明借庫倫而強奪。其謂我不國,可以不費一矢,而以空言得萬里之地也。夫萬里之金穴,不可再得;敵弱之時機,不可再逢;諸鄰之協約已定,不慮阻撓;萬國之庫約已宣,不能收復;然則俄人斷無廢庫約之理至淺矣。其或許以改為中俄和約者,易其宗主上國之空文,而仍收其萬里金穴之實利耳。彼西伯利鐵路,何為借巨債而築,與日本何為傾國力而戰,與諸蒙何為出重利而誘?虎狼之俄,豈肯以數十年經營之大業,規畫之遠謀,垂涎之大欲,而一旦棄之?虎狼之俄,更豈肯以攫於懷中、得於掌上之萬里金穴,而因空言以歸之?
從古板汶陽之田,歸維州之地,或以仗義,或以畏威,或以和鄰保境,息事寧人。夫中國革命內訌,各省自立,無餉無械,其無所畏,不待言也。若夫和鄰保境,息事寧人,則俄人何必干預吾內事哉?至於仗義乎,則國無道德,況俄人密結我叛,而明攘全蒙,出師無名,奪攘不顧,其背義貪利,更不待言矣。況內外蒙古、新疆之地,黃金之寶藏,天馬之奧區,沃壤暖煦,較之全俄祁寒,實為善地。近之得萬里之神臬,比於半歐焉;進之可牧馬長城,入吾燕晉河隴之郊,以蹂踐中原焉。以今俄勢未親切,遠隔萬里,吾尚畏之。若使已得全蒙,則俄力宏巨,若巨鵬之舒翼,遮雲蔽天,從何拒之?浸假而據河北,浸假而臨江淮。然則俄今者之雄踞全蒙,蓋自有地球以來,經營至今,利莫大焉。且德之割法羅丁觀奧師、鹿林二州,不過數百里之地,然須火焚蔑士、大戰師丹而後得之;英之爭直布羅陀,戰十七年,其滅波也,費餉三十萬萬,死士數萬;日之得旅順,死士以萬;即今意之得的士黎利,亦經大戰數十而後得。若中國今者,可不費一矢,但以空言震懾之,即望風畏服。然則俄人雖極廉退者,亦必無改約之理矣。是說也,事理淺明,三尺之童,皆所能識,不待知者而知之矣。
惟我政府也,安坐而待講也,欲以一使之舌,樽俎之間,取強俄已攫之萬里全變而還之於我也,是猶肥豸腯羊,已入虎口,而牧者乃哀詞揖讓,遊說猛虎,望其吐之,不其傎乎!是故俄使曰:吾固可議和,汝中國進兵,則無議和之誠意也。勒我退兵,於是西路科布多所進之兵皆退矣,而俄反進兵科布多;東路洮南之兵,限不得進矣,而俄反進兵洮南。西增衛隊於伊犁新疆,入我呼蘭,其布置吞我全蒙至明快矣,而我反聽之而退兵。且我之退兵,退出於我境之外蒙;俄之退兵,退出於庫邊之我境。天下豈有吾國內之境而不得調兵者哉?假俄人曰汝不得駐兵京師,又假俄人曰汝不得駐兵河北,則亦將從之乎?況俄人之以空言脅我也,曰退兵退兵,而彼實暗增其師。今自西伯利鐵路,日夕運兵入外蒙,但庫倫已到六萬,阿巴哈又來數百矣。甚至兵入三姓築壘自由,強占張家口牧場,又日助蒙人練兵,助蒙人攻我臚濱府,日改蒙服入蒙,誘諸蒙為亂,今增兵數千入科布多。而我望其許議,受命如響,頓足屈首,退兵境內。是讓令敵兵日夕進行也,無異開門撤防,以揖盜入也。
議和之舉,於今兩月,而使節往來,會議頻煩,絕無影響。天下人,莫不日夕延頸,企望訊息。政府鎮靜,且謬以必不失領土主權自任,妄慰人心。國民始則憤然怒嘩,從軍輸響,中則寂然待命,希望決議,近則已枵然餒、默然止、寡憂怒矣。俄人西顧有巴達坎阿連五國未定之憂,又有強奧與爭之患,方調重兵自西伯利鐵路而東來,又聞嚴警請兵,自西伯利鐵路而西去,一間未暇食新疆之肉而寢內蒙之皮也,故不得不遼緩出之,一也。彼俄人知吾中國人之有虛嘩而無實事也,又故延宕之以餒我之氣,吾一鼓而盈,再而衰,三而竭矣,俟我民氣既竭而後取之,二也。彼俄人熟知我政府怯懦也,各省自立,財賦無出,尚不敢調兵定亂,以圖一統,而敢拒強俄哉?故可以不折箠取萬里之全蒙矣,三也。彼俄人知我革命功人之意,以十八星自表,但知保長城以內中國故有之地,而不計滿、蒙、藏之保否也。庫倫獨立在去年矣,而我瞢然毅然,半年內訌,爭就南,爭就北,爭內閣,爭借款,爭變旗服,爭女子衣履之繡否,而置庫倫、西藏獨立於不顧。我本棄之,彼更宜安坐垂手以代我安定之,四也。俄人深慮周思,亦或議及民主之國,民權較張,此次聯庫吞蒙,顧於入室行劫,萬一國民同憤,明年夏時,躍馬沙漠,謬然開戰,則亦不可不預為之備也,故俄使於今,高臥不理,外部百請,悍然不顧,俄人乃日夕進兵調械於外蒙,密布間諜測繪於內蒙,日夕扇亂於諸蒙,令吾北鄙萬里,騷然奔命,疲於應對,而後徐取之,五也。
彼待巴達坎和議成後,奧爭無事,庫使朝俄,名分已定,乃遣重兵壓境,或直入內蒙。乃宣言曰:俄、蒙約已定。即又直言曰:蒙為俄有。至是時也,吾政府惴惴恐栗,不知所措手足,遑有言戰哉!惟有低心拱手,以萬里金穴、百戰河山之內蒙、新疆獻之於強俄而已。舍割講外,豈有他術哉?今之妄以必不失領土主權自任者,既無兵械,絕不布置,只有退兵,只有乞議,試問以何物拒俄而保領土主權乎?然則今政府之日待議和,而以不失領土主權自任者,大言以慰國民而已,必非有實事矣。至是時國民憤極,欲戰則兵械皆不備,蒙勢已全失,又以何物與俄人戰哉!至是即怒革政府,人食其肉,亦無濟矣。況政府又實有艱難之情乎?不練之兵,乏餉之狀,既非可戰,強俄難敵,突厥可鑑,得以自解於國民乎?
質而言之,我一千三百餘萬方里之神皋奧區、金穴馬寶全蒙、新疆之地,自今以後,永割隸於強俄而已;而新疆、全蒙之漢、蒙千數百萬同胞,永奴隸於強俄而已。凡今外部之磋商,皆為詞費而已;凡我國民報紙信電之怒憤,皆為氣費而已;凡有遣兵助餉入蒙古、新疆之事,皆為浪費而已。凡此三費,不過為萬里之全蒙、新疆充弔詞、備賻儀、供喪費,以見送死之餘情而已。嗚呼!豈有少補哉?
鄙人自甲申馬江敗後,而上書言蒙憂,及乙未、丁酉而頻言邊備,及戊戌言事,壬寅刊《官制考》,尤詳經營蒙、遼、藏、準之制,其書今具在而迄未行也。如使少行吾言,何至今者舉國皇皇哉!吾固知俄之吞蒙、英之取藏久矣,吾主疾趨庫倫而擒叛佛,亟入拉薩而定藏亂;而成書不布者,逆知其必不行也。今吾之激血上涌,怒髮衝冠,挑燈握管,疾書不休者,豈有聽之而有補者耶?亦不過充全蒙之哀詞云爾。嗚呼!夫使僅吊新疆、全蒙,而吾三遼以東、長城以內,二十一行省中華故地,能無恙乎?吾今之哀詞,亦可以已,非忍也,知其必不行而無補也。雖然,他日之哀詞,將遍哀於遼東及各內地行省,吾誠不忍及吾身,而送吾五千年文明中國葬也。吾明知不行矣,吾能已於一言哉?吾姑妄言之,或妄冀吾全國民之憤然起而救之也。
夫既畏俄而以空言割全蒙、新疆與之,則強英援和約之利益均沾而請曰:其以衛藏與我。無論亞東、拉薩、野人山、片馬皆進兵,藏久為英有,勒兵不得進,遣使不得入;即皆不爾,吾畏強俄而不敢戰,其能與強英戰乎?則是今日以萬里之全蒙與俄,而明日必當以六千里金穴之衛藏與英矣。於是日本援和約之利益均沾而請曰:其以東三省與我。無論東三省久為日人範圍,鐵道亘全遼,軍隊雜吾地;即皆不爾,吾畏強俄而不敢戰,其能與新勝方長之日本爭乎?則是今日以蒙與俄,而後日必當以三千里蟠木沃沮之三遼與日矣。於是法人又援和約利益均沾之例而請曰:其以滇、桂與我。無論滇、桂之邊,鐵道深入,龍州進兵,久為法人範圍,近又求廣西鐵道;即使不爾,吾畏強俄而不敢戰,其能與強法戰乎?則是今日以蒙與俄,後日即以吾腹地數千里之滇、桂與法矣。於是德人又援和約利益均沾之例而請曰:其以山東淮徐與我。無論山東久為德人範圍,今青島增兵、膠濟支路索築鐵路交迫;即使不爾,吾畏俄不敢與戰者,其能與強德戰乎?則是今日割蒙與俄,後日即割二千里文明心肝之山東淮徐與德矣。至是時,強奧、強意,豈能不少染指乎?即守孟祿主義之美國,思拓太平洋之霸圖久矣。即不然,亦當行均勢之義,亦不能不破戒而求江、浙、閩、廣之沃壤。吾畏俄而不敢戰,至於是時,股肱已盡,幅員益少,內亂益甚,割據並起,其誰能守大江以南乎?其誰能與意、奧、美戰乎?則是沿邊皆盡矣。少候須臾,苟延殘喘,英人由藏通鐵道於川以據長江之域,俄人南牧而爭秦晉隴之郊,日人爭燕,德人爭豫,則吾五千年文明之中國,四萬萬之同胞,為印度,為波蘭,耗矣哀哉!
凡此禍臨眉睫,皆順勢所必至,推事之自然,度非過激之詞,更非先知之智也。嗚呼!凡吾同胞,其忍讀此中國分亡之哀詞否乎?不忍讀之,掩耳盜鈴而分亡至;忍心讀之,而不及時發揚蹈厲,捨身家以殉國,而分亡仍至。日之大隈伯見我,授我以所作《中國瀕死論》,即一言曰:汝中國瀕死矣,爾其何為乎?吾愀然默然無以應。吾今以告吾同胞,吾同胞愀然其若何,其安坐待中國之亡,而甘心以身為奴乎?聞政府之意,謂俄沿吾邊,駐兵四十萬,將欲御之,非六十萬不可,兵事至難,萬勿輕言。此固持重審慎之言誠然也,依此言之,則只有議和。故限我退兵聽之,俄進兵聽之,俄延宕聽之;蓋如木偶,如空虛,惟人所欲為。所謂和者,不外割講;所謂割講者,必盡全蒙而新疆之地與俄,而各國均勢之瓜分繼之,腹地之瓜分繼之。然則循是說也,只有待亡而已。吾政府識見甚定,應付甚暇,有主於中,不動於外。吾同胞若聽之,則惟有安坐以待中國之亡,而甘心以身為奴而已。
夫政府習見夫前清對外之事,以為道、鹹、光緒來,凡戰則必敗割而禍大,和則雖少有失讓而勢安也。不悟夫今茲革命內訌之形見勢絀,迥非前清猶有國力之比也。今茲割講即召瓜分,勢終不安也。或政府亦知瓜分之不能立盡也,尚有腹地數省,足立小朝,以為劉豫、蕭詧自娛也,故與其戰危,不若和之安也。雖然,此或政府之自娛自安,或然或不然,惟我四萬萬同胞聽之,則安坐以待中國之亡,而甘心以身為奴而已。
夫以當今吾政府之勢,用兵之難,豈止如所云云而已哉?吾為政府辯護代言之。
第一義在餉矣。即四境無虞,尚日以乞貸度日,經年議借,有同乞丐,豈況用兵豈況拒俄。吾無餉,我乏金,然則奈何戰?
第二義在兵矣。吾兵號百萬,多烏合,練兵無幾,又無後備。夫驅市人以戰強俄百練之兵,引步兵以敵可薩克驍悍之馬隊,猶以犬羊而敵猛虎也,必無幸矣。然則奈何戰?
第三義在寒矣。方今漠外穹冬,玄冰厚雪,隳指裂膚,驅南兵而遷地,渡瀚海而沙漠,行役已死,何有於戰?南方馬弱,不能踏沙,朔漠無草,馬無所食。而俄人自西伯利苦寒之地而南牧,反見漸暖,氣候相反,故冬春之時,皆非吾國敵俄之候也。逆時必敗,然則安可戰?
第四義在路矣。俄人西伯利鐵路,迂吾庫倫之北,其距庫百英里,其入庫與吾外內蒙皆易,如踐堂室而行枕廊。吾三道出師,中則張家口,西則科布多,東則洮南,皆無鐵路,運兵致械,莫不極艱,不待比較。吾何以敵之,然則奈何戰?
四者之不敵,先在廟算矣。若夫炮有幾,火藥若干,彈子若干,制式同否,能給若干兵,能戰若干日,練習若何,堅輕遠準速,與俄之比若何,輕重工程隊若何,炮隊若干,訓練熟否,飛船若干,與俄比奚若,今新發明之軍械備否,度皆未有蓄儲也。夫不備不虞,不可以師,而敢妄言戰者,是擲人民土地於孤注也。則按今之事實情勢,萬不能言戰,亦非政府之大誤也。
雖然,果如是也,吾五千年之中國,安坐以待分亡,吾四萬萬之同胞,延頸以待奴虜而已。
夫自古對外之道有三,曰戰、曰和、曰守。今和無可和,守無可守,戰無可戰,均亡也,猶必擇一以行之。然則戰則敗以亡,不戰則分而亡,其亡等也。而不戰則必亡,戰或不亡;則戰猶有望於不亡,而不戰必無可望於不亡。夫苟可不召瓜分,吾亦不敢言戰。惟必召瓜分而必亡,計之愈熟,較之愈審,然則今日俄庫之事,舍戰無救亡之理矣。我大夫君子,邦人諸友,思之思之,決之決之,今日欲救五千年中國之命,非戰不可,欲救四萬萬同胞之奴,非戰不可。
以吾計與俄戰,非止不亡,且可望勝俄焉。一俄兵本弱,我憤怒之以理直;二俄兵多叛,我擾激之以內亂;三俄黨不同,我散敵之以異議;四奧土有事,我牽掣之以外患。四者行而俄無能為矣,不必懾其虛聲而遽退縮也。更熟籌之,不可不戰者有五,凡此九義,戰可決矣。
何謂憤怒之以理直也?夫戰勇氣也,師直為壯、曲為老。俄人乘吾之內難,棄吾舊好,誘吾叛藩,強占吾主權,強奪吾領土。吾舉國之民,莫不勃然憤怒,輸餉從軍,爭起偕作,九省都督,諸軍將校,電議載道,鹹請討庫,自征叛土,勇氣鬱律,所謂直為壯也。俄人詭謀,徒出自其政府保守黨為之,乘人之危,強奪人之土,其為不義,國人共知,而乃驅士以死,以為辟邊拓土,其誰用命乎?昔日本之勝俄也,吾問日人以勝之之道。日之將曰:“日本之發槍,不若俄之及遠也。惟俄人槍多妄發,或未至戰線而先發,發又多不中;而吾日人非入戰線不發,發則多中,故能以近勝其遠也。我日人怒俄而為國戰,故勇氣百倍,騰躍競前,敗不肯奔;俄人一敗,即棄械而遁,各鳥獸散。此吾日人所以致勝之由也。俄人軍械多新式,即防營之電網,吾日人非獨無之,然且不識,久無以破之,各以二席對立乃能遮電氣而躍過之,實出幸事耳,非有預算也。”日本地帶寒溫,與吾直省相若,吾北土凍,而日人祈寒戰俄,亦能勝之,總而言之,日能勝俄者,全恃師直為壯之勇氣也。俄人非有愛國同仇之勇,此所以敗也。今俄人之暴我,不止如待日;吾國人之憤俄,亦不止如日人之憤俄也。且俄吏待兵甚暴,故俄人不願為兵,多自殘肢體以求脫,或逃外國,或自盡,皆頻見。大斯拉瓦艦泊法港時,逃卒至百五十之多。吏日慮其為變,莫斯科總司今至禁新兵四個月內,不得攜小刀斧鑒,蓋以防其自盡。而遠東報告,一月內各軍自盡者三十一人。則俄兵之怨叛無用,有事非逃則倒戈必矣。且俄兵多於大操時襲擊其長官,尤各國所未聞。然則俄之強也,徒為虛聲,其兵實不可用,以吾理直氣壯之憤兵,破之必矣。惟其馬兵炮兵,稍可慮耳。若能激義憤,奮死不逃,如日人然,則俄兵雖有勝械而無其義憤,只有逃以偷生,如昔日耳。昔吳夫差之滅越,豈不極強?勾踐式怒跬以訓,其民卒以沼吳。患我懦怯,不能激厲吾士耳。以日例之,則我非不可以勝俄,一也。
何謂擾激之以內亂?俄革命虛無之黨,遍於全國,積以五十年,根據深遠,故俄之陸軍,率多革黨,海軍尤甚。舊事無論矣,以近五年兵變考之。如波旦金戰艦之變,如恭斯達特要塞之變,如斯維博克之變,如海參威之變,如色巴斯脫爾之變,如塞野佛之變,如達石堅之變,如克斯洛野克斯格之變,無一非海陸軍人為之。至近事則前駐維達之工程隊,戰甚烈,至近我伊犁之土耳其斯坦之軍隊內容,革黨尤甚。達石堅其集中地也,前半月兵變,殺死幾二百人,其謀甚久,警卒無一知,兵則無一人不知,而無一言者,則知其鼓扇甚大,但無高官主持之,故不大成。自中國革命後,俄人羨之,集議於巴黎,不行暗殺,改師中國,以軍人革命。波羅的海黑海艦隊多同心,陸軍則自俄京外,各兵帥同心革命,惟可薩克之馬隊炮隊稍可恃耳。若開戰時,軍人必倒戈與中國合,常備兵必不奉遠征之令,續備兵必先逃。若與俄開戰,直可以得其西伯利部。要之俄軍革黨,日夜望吾與俄戰,而得從中乘機作亂焉。昔日人之勝俄,豈盡日人能為之,亦賴其革黨倒戈之力,吾今猶是也。故俄方內顧不暇,奚暇攻我?且吾更可通其革黨,鼓其內變。俄之革黨高才聚於瑞士與巴黎焉。吾游瑞士之般京,觀其大學學生六千,而俄生四千,皆革徒也,兼通德、法言,皆苦乏財。若行強力以求濟事,就中女士,尤為英豪,出入巴黎,籌謀百端。若以吾軍餉十分之一,以數百萬金分布其瑞士之諸生,則俄之內亂將自焚矣,一也。芬蘭人、波蘭人憤俄之虐也,日圖起兵,若助之以餉,俾與革黨通,俄之內亂將燎原矣,二也。然此尚為遠圖也,今哈爾濱俄董事會會長某告吾商人曰:“吾俄革黨,遍布內外,日夜思倒政府矣,特無外患,則防範甚嚴。若中國決戰吾等自能內應,兵士倒戈,十之八九。若中國能助吾等之餉,則中國可不費一兵,不折一矢,而亂俄矣。”其言尤確而可信。以革擾之,而吾長驅入庫倫而搗西伯利,而出伊犁,以入其安集延霍集占,復吾可薩克之舊壤,我之可以勝俄,二也。
何謂散敵之以異議?今之庫約,不過其政府保守黨一面之意耳。即其反對之自由黨,深不然之,不獨以乘人內訌,奪人領土為不義也。俄與吾界沿邊二萬里,難於設防,若與吾同仇,他日吾自強,慮吾報復,則既須以重兵防歐西,復須以重兵防亞東,力不任也。自由黨如此深與之結,以撓政府黨之議,安知不屈以相從,故吾一面激昂備戰,俾其自由黨有詞,若是則必戰而後可和。如斯和也,乃不至失萬里金穴之全蒙、新疆以召瓜分也。故無論勝不勝,亦必以戰為和,三也。
何謂牽掣以外患也?奧與俄方有巴達坎之爭,俄人已調烏梁海、庫倫之兵隊十四師團復西矣。夫俄與奧之爭巴達坎也,其重要遠過於蒙庫也。昔奧自得赫次戈兩州後,欲進得亞特里底格海灣,而俄助塞維阻之;奧乃欲得沙爾巴以立足,又有聯盟之德、意之助,故奧欲亟一決戰以定之。自六月時,奧修加立西營塞,而匈牙利提增軍備案通過。七月奧全境捕俄偵探,八月奧修巴達坎邊軍備,九月奧增兵於加立西及匈南境。十月奧議院通過軍用費二萬萬一千萬,奧議員沙博及各報,請占勝惹克諾維巴剎,大增兵備戰。十一月匈報言已全奧備戰,政府命塞維邊郵電各局線,不得傳他報,留供軍用,禁各報言軍事,召集後備軍。奧相言備戰馬,津貼軍士家屬,兵過之村邑,供運械及住屋,運麵粉八百萬啟羅、牛八百往波拿,供海軍。匈京運軍隊及糧械,一月不斷。德人助奧四師團。三十日,奧首相發戒嚴令。十二月三日,奧人在荷蘭礦工皆召還。初五,匈議院停止預算議,改議備戰,須備兵二百萬,馬五萬。初九,奧海軍全集於波拿。奧銀行在倫敦者,悉停提款為戰費。《太吾士報》謂奧備兵已五十五萬,參謀長已令全國備戰。俄塞雖退讓,布加利牙亦欲與突和,以免為奧所利用,俄畏奧、德之連合,為此故。故延宕庫事,我之苟延殘喘,為此也。故我之及今直討庫,或直討俄,乃天授之機也。天與不取,反受其咎。吾今宜密與奧謀,或結攻守同盟,奧向無所得於中國,必利吾酬。奧攻其西,吾牽其東,加以內亂,俄必難逞,可戰四也。
且吾縱不欲戰,而不能禁庫倫之不來侵亂也,更不能禁俄不外藉庫自立名,而內助庫南犯也。頃庫由車臣土謝圖招馬賊五千由俄將訓練,以其地金礦押五百萬盧布以為餉,自海參威買機關槍五十,大炮六門,子彈皆足。以為南侵計,分東西路,派測繪生東探繪奉吉黑至長春,西探繪歸綏。又遣偵探至張家口至北京,設軍用鐵道於瀚海,和林札薩克圖布,聯胡匪馬賊,分犯黑龍江,派兵由科巴拜喀侵新疆,派使聯藏,勸達賴自立以圖牽制,由那賴哈分兵攻東四盟。今烏蘭違班電局,已為蒙奪,錫林果勒盟長特魯特貝子,已為庫擒,而派使代領其土。熱河都統何宗蓮言,逆庫橫行內六盟,如入無人之境。問政府能否保護,若其四出扇惑,侵擾隳突東西六盟,日見告矣。俄人日夕進兵助之,陽名庫擾,實則俄侵。吾則內蒙、新疆萬餘里,皆不備兵,無以保衛之,則諸內蒙不堪侵掠,勢必漸即叛降。即不然,而二萬里防兵,須兵若干,須餉若干,若不備不虞,又不敢言戰,終折入於俄。至是戰乎,則俄兵百萬,南下而牧馬,縱橫馳突於燕晉秦隴之郊,將何以御之?不及今早拒之,至是雖欲拒戰,無能為矣。古人所謂縱敵患生,違天不祥也。庫以屬藩明叛,義應天討。俄以親鄰,明受吾叛。吾安能畏強俄,而縱屬藩以自亂哉?吾今討庫,非討俄也;若俄助庫以戰,吾終不能避戰。而不討庫,以坐聽全蒙之失也。此戰必不能避,五也。
且夫俄者,吾二百年友邦也。吾固願與和也。乃陰通我之蟊賊,強奪我之領土,以進取而反命我退兵,以延宕而戲侮吾政府,此其視我非國,侮我無人,背棄人道,鬼神同憤。我萬里之大國,四萬萬之人民,豈能受此奇恥大辱?是可忍也,孰不可忍,寧待於較量而後為戰哉!昔法人革命之後,內則諸州並叛,庫藏皆空,其勢至危,過我今內地無事遠矣;外則普、奧連兵,同扶王室,並壓法境。當時普兵以精銳冠歐土,其將軍又宿將盛名者也,其視法之烏合民軍,既非訓練之卒,更非節制之師,以為可師行枕席,長驅入巴黎也。然而法之議員巴利大呼於眾曰:“凡我人皆負自立之債,有力者宜竭力,有財者宜竭財,自貴賤老幼,精神形體,金錢物料,皆宜竭集,以防其國。凡我國人,無論內為民,外為兵,皆宜同心,壯者力戰,巧者造械,勞者運炮運糧,婦女縫兵衣,造戎幕,看護傷者。老人演說,鼓舞戰士之勇氣,鼓舞富人之出財。公屋以充兵營工廠廣場,乘馬以充兵騎,馱馬以充架炮,獵銃刀劍以留守內地,全國民同一心,全共和國如一大兵營。”於是段敦大呼於眾曰:“凡我國人,生存於今日,一則大膽,再者大膽,三則大膽。”於是創行徵兵令,舉國民一致,自十八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皆執兵備戰,走於戰場,共得一百二十萬兵。勇氣如山,敗而不撓,勝而益振。與奧、普戰,二軍為之不支,乃引軍退。法征民兵,自此始也。夫戰,勇氣也,非形式所能為也。以憤兵勇氣,與形式之兵戰,未有不勝者也。法人吾師哉!吾國雖今乏餉,然國民不信其政府耳。頃聞京、津兩地,吾國人存放於外國銀行者,已有三萬萬七千二百萬。若並青島、上海、香港而計之,必不止倍此數也,然則國人決非乏餉也。山西票號,與各省錢莊銀號,果能聯合成一萬萬之大銀行,購金而鑄金錢、行紙幣,則餉不可勝用也。拿破崙之四征,法之戰普,而還普十五萬萬之債,以此耳。銀行未成,先行軍用債票,國民公任之,猶可為也。若欲械乎,則亟購於德、美、日。即在戰時,尚可於智利等國購之,不患無械也。患無兵乎?吾國至弱,立於四戰之地,不能不以兵立國。萬國皆行民兵,吾未行徵兵法,非有大故,亦難行之。今者拒俄,乃天與之機也,及今祈寒未能戰也,行舉國徵兵之令,壯士二十至二十五,皆令充兵。法革命時人民二千萬,而徵兵一百二十萬,幾二十人出一兵。普國人三千餘萬,而兵六百萬,幾五十人選一兵。以吾民之多,百人選一,猶可得兵四百萬。練之三月,粗識戰陣,至明年春夏之間,留半為後備兵,益精練之;舉半數,分二十隊,以防蒙、準之邊,或入俄境,每隊十萬,其誰能御之?俄有西顧之憂,豈能虛全國之東來乎?若已練之軍,已備之械,凡二十餘萬,盡遣前敵入俄,不止防蒙、準之邊而已。日日教訓激厲之,亦如法然,一則大膽,再則大膽,三則大膽;一則救國,二則救國,三則救國。勇氣百倍,同雪國恥,何遽不若法人?凡若全國人,如一兵營,貴賤老幼貧富,精神身體金錢物料,盡集以辦拒俄之事,壯者力戰,巧者造械,富者輸財,智者運謀,辯者演說,勞者運送,婦女造軍衣戎幕,看護傷病,有馬者充騎兵,能如法人然。然而不勝俄者,未之有也,可戰六也。
夫勝敗之數,至難定也。視其勇氣,視其智謀,不能以虛聲論也。弱者反勝,強者反敗,古今國多矣。吾游雅典,登其城中岌多利岡,倚其勝波斯紀功之觀,而望海波,則雅典人以四萬兵敗波斯百萬兵處也。又游德國,觀普王大非特獵以三萬人破俄、法、奧三國大兵圖處,為之低徊焉。若在吾國,光武以九千之師,而戰王莽百萬之虎豹犀象之兵;周瑜以三萬之眾,而破曹操八十萬之兵;岳武穆以五百拐子馬,而破金兀朮十餘萬之兵。若此者豈較多寡強弱者哉?若以多寡強弱論,則彼雅典、光武、周瑜、岳飛、大非特獵之眾,不若波斯、俄、法、奧、王莽、曹操、兀朮遠矣,只有俯首割降而已。然而雅典、光武、周瑜、岳武穆、大非特獵,勇氣邁倫,決戰而果勝之。夫戰,勇氣也。能勇氣不怯,先操勝算矣。今以萬里之中國,四萬萬之人民,聞外敵而畏之,聞瓜分而震之,既無前事之預備,又無臨事勇敢,此俄人所以敢於吞凌,而知其可以空言得萬里之地也。故俄庫之事,實我召之。若今大易其怯懦之性,振其邁往之概,日夜念雅典、光武、周瑜、武穆、大非特獵之壯,則何俄之可畏乎?且夫敗軍之將,不可以言勇也。吾家先中丞公諱國器嘗統兵矣,戰則必勝。告我曰:凡兵經敗後,膽氣盡裂,聞炮驚心,不可復用。寧選新兵,以多待寡,務必勝以壯其膽。吾國之鹽梟馬賊,皆百戰慄悍者,令為元戎先啟,以率新兵。俄大敗於日,所謂敗軍不勇者也,聞炮膽裂者也。若今者初戰,吾求必勝,則俄之前徒必屈。吾兵輕敵,益悍厲無前,俄於此後望風瓦解矣。兵法曰:避其實,擊其虛,善之善者也。昔波以百萬之國民,而敵強英三十萬之兵,蓋波人專用一二散卒伏地中,英兵來則匿避之,去則出而掩擊之,故英兵傷者數萬。今俄人所利用者,炮隊也,馬隊也。吾巧避其炮隊馬隊,而專攻其曾敗欲逃之步卒,交通其倒戈之革軍,以多數新兵,臨其少數舊卒,求必勝以壯我士氣,而後大戰,則何畏於俄乎?可戰七也。
且夫立於戰爭之世,非尚武無以立國也。兵者氣也,摩之而後熱,必頻戰而後膽猛而可用也。若永不用兵,則兵氣不揚,民不習戰,則畏懦成風,方今立國之大戒也。吾自革命內訌久,為列強所輕,即無俄之來侵,吾亦欲有所試以振吾兵氣,練吾兵識,習吾兵膽,以防不虞焉。況今者俄先不義,甚可藉此以試吾兵。雖有敗乎,而今吾兵多閱戰事,增長多矣。故俄不來戰,我亦欲戰俄,先驅兵以入西伯利部之郊,而何畏於俄乎?假令戰俄而慮敗也,我寧讓利權於德、日,或開蒙古為萬國通商地,而借兵借械以戰之。又寧或割地於德,分東蒙與日,令與俄持。頃俄取全蒙,日甚妒忌之,謂有礙其國。甚者寧以庫倫與日、俄保護為緩衝國。而不必聽俄以空言取吾萬里之全蒙,以召瓜分也。不可不戰,八也。
假令戰而百敗也,吾然後割地與之,他國亦不能援利益均沾之例,以坐分吾國。假令列強貪涎,亦思染指,彼戒於戰俄之勁抗不撓也,彼必集其議院,合其異黨,鹹許籌巨餉,費巨兵,而後可得也,則黨人異議,必畏難而不能行也。若是乎,則我雖割講於俄,猶得保其餘地,則我中國內地,仍可自保,他日治定,再戰俄而取之,猶有望也。必不令敵人空言而取萬里之地,而召列強均勢而起瓜分也。不可不戰,九也。
竊聞庫人內訌而餉絕,官俸、兵糧皆不能給,軍民逃散。庫政府只知搜括,失信殃民,民怨甚矣,且多知為俄人所欺。若及今直搗庫倫,擒渠洗穴,斷俄憑藉,不可失也。若今以餉乏候寒,吾就不敢即戰,獨不守乎?豈有不恃戰,不備守,而但請和者乎?今畏俄而拱手請和,畏俄而聽命退兵,然俄人則分路進兵,叛庫亦隱謀南牧。而我內蒙回首面內,歸心中華,即外蒙之土謝圖喀爾諸旗,亦尚有未歸庫倫者。無論三音諾顏也,內外蒙萬里之間,多邊防未設,或疆界未劃,皆宜及早預備,分道嚴防。以萬里之長邊,犬牙之交錯,然則不傾國之現在兵力,豈能防之?築軍用鐵道以為通,廣屯田以為養,明斥候以為防,善間諜以為探,密測繪以為備,縱反間以為離。或令庫人自拒俄而內亂,以絕其望;或乘機直搗庫而擒渠,以斷其臂。皆及今為之,或猶可及。若日聽俄人退兵之恐嚇,則是甘心讓地待亡。夫天下古今,豈有內治其國,調兵保境,而許他人之置喙禁之者乎?勒退兵者,無異勒割地云爾。彼之敢發此言,輕我為不國,命令屬國云爾。而能受此言,己自安於非國,況於聽命乎?勒退兵而可以聽命,無異於獻地也,無異於臣屬也,豈有外交乎?此而不抗,無以為國。只有明正其謬,延宕其時,晝夜進兵以為戰守之計。百事可議可商,若兵有進而無退,此為決定不易之義,無可商者也。
我國民居監督政府之任,夫政府以保疆土為責任者也。今者俄以無道,誘吾叛人,強奪吾土,政府只有直搗庫倫,自守領土,本無和議之可言也。然政府以守御未備,不敢驟戰,聽之可也。屈首請和,不得已而聽之可也,然政府已為失職矣。若夫聽敵命自退兵,而聽敵之進兵,以拱手獻地,此則國民應盡監督政府之責,而不能聽政府之謬妄獻地矣,今則國民同負割地之罪矣。議院者,代表國民者也。對此退兵割地之事,應如何監督政府乎?否則議員坐獻地之罪,國民可不認此議院矣。今吾國民丁此絕地,宜人人同心,合全國為一營,舉國民為一旅,破釜沉舟,背水為陣,以拼一戰,勝則國存,敗仍不亡。人人學夫差之使人呼於廷也。《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國家定社稷,專之可也。況今政府受命於國民而憲法未定乎?今為中國生死存亡之秋,若國民多數同情,而政府不戰,國民另開國會,公同決戰議可也,公同決進兵可也,公同舉元帥可也,若政府違國民之命,易政府可也。
國民乎,議院乎,政府乎,中國倖存恆於斯,中國分亡恆於斯,惟幸圖之!
下
吾此文章於夏、秋之間,吾政府惜於外事,於蒙、藏萬里之大變,皆置不理。吾入藏軍,將士大敗,引退而不救,英使來文數月不復,而甘引退兵,於蒙、藏亦然。乃至以楚粵割據,亦行退讓,英人熟知吾政府畏怯退弱無能為也。雖四萬萬人之國,非百萬人波國之亢厲比也。所謂入空虛之地,行枕席之上也。又見俄勢力日入於蒙,庫約已定,兵隊東侵西掠,將吞全蒙、新疆而未已也。英人為均勢之故,亦不能不納達賴而定盟約,不能不調大兵而入藏。頃聞江孜察木多駐兵數千,拉薩駐兵二千,日進不已。今英報助之,英政府持之,非復昔者一使之言矣。而達賴既與庫倫聯盟拒我,又將遣使游歐,浸假而約章漸交於列強,浸假而英兵彌滿於藏境。吾於藏也,使臣骨斷,諸將血埋,匹馬只輪不返,英又阻我,道路不通,曾幾何時,全藏幾無吾華人之影矣。國民嘩甚,遠隔數月,乃謬發拒文以復英使,則遲矣。大勢已失,無可挽回矣,尚何屬地之可言乎?嗚呼?賣此六千里之金穴,此政府之罪也。
雖然,蒙、藏之自立,起於前年之革命,則不能盡責於今政府矣。辛亥之冬,吾草《共和政體論》曰:晚清若去,蒙、藏必不能保。嗟乎!不幸吾多言而中也。然則為今之計奈何?仍竭全國之力以與俄戰而已。當巴達坎之戰勢未定,奧、俄相持,德、意助奧,而英、法亦不滿於俄,俄豈舍近圖遠之時哉?若俄遠肆東封,法、英亦惡其失歐中拒德之勢也。且俄自與日戰後,財力困絕,公私交匱,以公債紙幣強行於民,幾與我同,外強中乾,諸鄰不睦,不足畏也。今但傾全國之力以拒俄,俄牽於歐東之爭,必不能與我戰也。即果欲戰,亦必有他國出而調停,而後吾蒙可保。則英亦必歸藏,吾乃兩全之,此天與也。若但畏縮不敢拒俄,則豈但蒙、藏並失,瓜分即至,中國之亡恆於斯,中國之存恆於斯,惟我國民圖之。此文於今,幾為過去,然亦有握要中於今日者,故仍錄之。更生記。
吾國之號稱人豪者,其知識粗知讀舊史而保中土,於是竟主棄蒙、藏者,則今真棄矣,何其傎哉!雖然,以彼謂蒙、藏非吾內地,不足惜也。豈知蒙、藏不保,其後必至侵中土而裂中土也。二千年來,匈奴、鮮卑、突厥、吐蕃久為邊害。吾西北鄙萬里之土,甲冑生蟣虱,庭帳蓄烽火,斷脰塗膏,不知幾萬億。以事防邊,猶無以為計。不然,兀兀長城,雄壓萬里,何為而作哉?二百年來,燕晉秦隴之間,堡候生草,居人安枕,是臻何故歟?蓋自清朝取朔漠四十國,西定準、藏,奄為版圖,以大我中國之聲靈,僅乃得之。且夫蒙、藏之為地,其為廣大,比中國何如哉?中國內地千三百萬方里,而蒙、藏之地,三千一百萬方里,蓋幾於三倍中國焉。以言富藏,則阿爾泰山即大金山也,天山西藏,皆崑 之墟,大地之頂,產金之所,大地之金礦莫大焉。以言畜牧,則馬必渡沙,足力乃強,內地馬少弱,不足為戰具。故索倫馬隊,清時已興,而大宛名馬,漢世所求,今皆在我蒙域之內,雖養數百萬馬,猶可為也。以言移殖,則內地人民蕃庶,已無地可移。有蒙、藏之空虛以實之,則徙植富庶,實為第二之中國。凡此三者,皆關係莫大焉。夫英之爭直布羅陀一島也,竭全國之力,十七年而取之於班。德之爭奧斯、鹿林二郡也,握來因河,竭全德之力以爭之於法。近者土突之厥,糜財無數,不過爭的黎波利一郡地耳。即日、俄傾國之爭,亦僅爭旅順尺寸之地,奈之何有輕棄蒙、藏,舉三倍之中國廣土眾民而棄之者乎?此真率土以內、邃古以來未聞之異事,而不圖吾國竟有之。嗚呼!何從得此亡國之言哉?外蒙既失,則新疆、內蒙之土地繼之;西藏既失,則川、滇之桴鼓長鳴矣。嗚呼!吾滋不欲聞之。
或者曰:吾國共和新立,內亂未定,財政睏乏,兵械不足,吾實無拒人之具,安能不俯首忍心以聽人之取攜乎?比者俄、英之使,交騁於道,蒙、藏禍發,蓋有自來。一俄臨蒙,吾無以拒之,吾能以至貧弱新造之邦,而並抗至富強之英、俄乎?奈之何。應之曰:否否,不然。子徒氣攝於外,而坐甘亡國耳。吾十年於外,久游於歐,蓋粗知外情焉。英之立國也,數十年來,皆以持盈保泰為義。其國土擴大已甚,非復有日辟疆土之志。其有事於疆場,大率其邊臣外使,欲藉此立功,力陳便宜,惑其政府,非其政府之用心也。其始啟西藏也,乃其繪地技師波者,摹繪藏邊之圖,誘哲孟雄王於印度而囚之,因取其地為保護國,瞰吾藏空虛,遂進圖藏。當是時,廓爾喀者,藏之教俗種人也,與藏多交親,而新變法治兵,英人資以窺藏,適庚子亂後,吾國力大衰暴露。值印督寇仁年少氣盛,有立邊功而封貴爵之心。辛丑、壬寅之間,乃築三城於藏邊,以俯臨吾藏,日運兵械,暗實軍儲於其城中,乃請取藏。時今袁總統,方總重兵,遙執朝權於天津,岑雲階方由粵督川,皆有後寵,吾並以詳書告藏急,謂及今急圖之,築鐵路駐重兵,派重臣經營,可免後患,遲則無能為也。而中朝皆無遠慮,置不理。吾為《官制考》,言防蒙、藏事綦詳,欲築鐵路以四鎮兵防守之;後又再上防守蒙、藏之書,惜無人議及者。然幸英相巴科,守文賢相也,不欲開邊釁,電責寇仁,罷其用兵。苟延數月,既而寇仁以藏寶空虛,不得已而朝於倫敦,極陳藏可乘之故,於是癸甲間有英兵入藏之事。乃派唐紹儀定約,卒以藏之主權歸我,至於今者凡三次約文,英終無一字之干預焉。乃者乘我內變,因吾藏亂,英使言於吾政府,為約三章,曰爾其不得進兵於藏,開礦於藏,設官於藏,否則英不承認中國。夫以英富之盛,苟欲竭其兵力以取吾藏,吾豈能拒哉?然英使之為言也,曰爾若進兵於藏,則吾不認中國,則是欲以全藏六千里之地,而報英之一認也。彼蓋欲以一紙空言,而得吾六千里之藏也。夫國之能立與不立,豈在人之認與不認哉?吾中國立國數千年,自為文明,自為強盛,何嘗有待人之認耶?昔者叩關通款,強逼訂約,亦必待其炮聲轟厲,然後訂約為友邦,乃彼欲來認,而非我之求認也。若彼力能取之,則自取之,而何有於認與不認也。若彼力不能取之,則我自立國,彼雖不認,徒於其商務及國際有損,而於我何礙哉?我但理財練兵,速修內治,何計人之認與不認耶?昔塞維王彼得弒君自立,至無道也;英人不認之,久之國交有損,則不能不認。故但患不能定內亂、固內治耳,認不認,非所計也。乃吾國士夫,自政府以至議院,不解外事,不求內治,終日鰓鰓,但求承認,公然無恥,開口求人。彼使者久於吾京師,而深知吾內情也。知吾政府議院之汲汲望人承認也,故如吾之情而 之。而吾政府不知外情,果為所愚,特令尹昌衡止進藏之兵,然而彼之不承認如故也。蓋承認與不認,固在吾國之能立與否,亦在列國之聯約公定,而非一國之所能為也。彼知吾國士夫之瞢於國際,而急求認也,乃欲以承認一空言,坐得六千里之藏地。彼其愚視吾政府議院,蓋猶嬰兒也。故陳富強之勢以為恐嚇,又出甘美之空言以相誘迫,如吾之情,求以相試。甚哉!吾政府之愚,而英使之智也。英使誠智,然非吾政府,誰甘為之愚哉?六千里之藏地,或可拱手以與英,其可以空言之相認而易之哉?即各國不認,而英國獨先認,我國其可以六千里之藏地而易之哉?假令某強國又曰:汝能與我以某地某省,吾將認汝。我亦可與之乎?若與一而不與一,其召釁同。若盡與,則中國可一日而亡,六千里者幾何地,而可以一空言讓與人乎?今各強國非不欲狡焉思啟也,而無如欲取一地,勢不能不出於戰也。若戰,雖取弱國,其用兵若干,糜餉若干,死人民若干,皆當預算,又必當出自議院之議,其議院必有多黨,其在野必與政府相反,其無關於國命國恥,而欲妄動兵者,政府黨雖欲為之,在野黨必不應之,則欲通過於議院甚難也。昔英保守黨之主攻非洲之波也,既取其地而滅之矣,波民不過百萬,然而英用兵三年,糜餉三十餘萬萬,死傷數萬,乃僅得之,卒為自由黨所攻,於是英相沙士勃雷吐血而死,張伯倫盲目而廢,至今保守黨八年不振,則取波之故也。今者藏事,不過英使一人之私意,彼見俄已結庫倫之約,欲借藏以為抵制,且以保印度,勸其外部大臣格雷而為之耳。議員質問之數數矣,以無端乘釁而開邊責政府者,亦屢聞矣,非英全國人之公意也。今保守黨已嘖有繁言,其報日加攻擊,若我拱手而讓之,是助英使之成功,而令保守黨之嘆息痛恨,欲助我而不能也。當英使來告時,即以正言拒之,謂藏為吾主權久矣,英三立約,未嘗干預焉,今奈何不許我用兵?吾駐藏官兵,訊息皆絕,肝腦塗地,吾自定內亂,吾自救邊帥,非人所能幹預也,英為文明國,斷無干預內政之理。試問印度有內亂,吾國令英不進兵,英能從吾命乎?一面力拒英使,一面嚴兵疾趨,進兵定亂。川兵不足恃,則以滇兵繼之。兩道並出,兵凡數萬,滇兵尤稱精練,軍械皆新式,以當藏兵之窳敗,未有不勝者也。自亞東至江孜,險要十餘,立築營壘,守以重兵,自巴塘至拉貢,及江卡,速修輕便鐵路及電線,英政府保泰持盈,固非必務闢土以取吾藏也。其亦恐我之不能守藏,而慮以資俄也。我若能守,英未必來,且各國皆謹慎畏戰,英則尤甚,況巴達坎之事未已乎?各國雖皆眈逐吾國,皆仍共守約章,皆以保中國為名,若以空虛之地,行枕席之中,唾手取六千里地,以立大功得大名,則為之。若至調重兵而作大戰,則非得議院之同心、經議院之籌餉不能也。俄首敗約章,先犯蒙地,英人已畏俄之卷我北土,臨彼印度,英又與日有約章,保全中國領土,若自犯不義,而首背日約,首導俄貪,為大戰於藏,全議院員,必不同心。今自由黨勢亦復岌岌,保守黨日夕蹈間竊發,而謂敢無端舉大戰以授對黨以口實,又蹈首背日約,先導俄貪之失,必不然也。昔趙爾豐調兵入藏之時,或有憂其冒險,以開強英之釁者。吾則以為宜爾,不足憂,英必不動,後各國報皆譽之,足為證也。兵貴神速,需者事賊,春夏之間,吾能以大兵壓守後藏之境,而慮英人調兵入藏以相拒戰者,吾敢信其必無也。
或謂設英人果有野心,實行調兵,則吾何以拒之?以吾所聞,藏人之欲保於吾而畏英久矣。班禪尤不忘我,英藏新交,未能驟用藏人也。若大調英兵,則自亞東至拉薩,須二十二日。懸軍深入,道路艱難,運餉不易,若我兵先入,有名將重兵以御之,未必敗也。即使百敗,猶當百戰,英人久勞師旅而費巨餉,其保守黨必藉此攻之。其外部大臣海雷、英使朱爾典擅兵,未必能保其位,或且自由黨由此而敗也。即師敗餉絕,竟失全藏,而我兵久經戰陳,膽氣漸壯,閱歷漸深,有以風示強列,俾知欲取我,必須大戰,必不可以空言取也。則雖失於藏,而所保全省者亦多矣。要之以一紙空言,而取我六千里之藏地,則萬萬無可行者也。吾國政府,素暗於外情,而乃嚇於強勢,外使知吾情之若此也,多以恐嚇誘成功。昔庚子之賠款,吾國之賠於外者四萬萬兩,其立約也,至分明矣,有英參贊熟於吾內情,告英使曰,華人之愚,可責以磅價易也。英使不信,英參贊乃告吾外部某大臣曰,各國不欲以兩數而欲以磅價易也。意已公決矣,貴國將奈何?吾大臣曰,待商之。夫兩價之不可易磅,可一言拒之,而不待商者也。而吾大臣之瞢,而復之以商也,彼遂有機可乘也。乃曰,限若干日復我。某大臣乃走商諸大臣,皆蹙額曰,可拒則拒之,若其公定而不能拒,勢亦不能不從其改磅價。越若干日,參贊者復來,色益厲,詞益堅,謂倘不議定,則兵艦至。某大臣乃色怯詞遜,而密語之曰,磅價事,盡可商,但不能速耳,遂盡中某參贊之計。歸而語英使,英使以告英政府,英相巴科猶嚴飭英使曰,此不信不義之財,非吾英所當為也。英使乃遍告各國使曰,華政府願改磅價,於是各國政府不得不認,而改磅價遂成。歲增補磅價之費數百萬,吾政府暗而易欺如此,此乃一英人告我者也。日本前遞信大臣林董昔在英使時,告我曰:君不在政府,吾不妨語君也。俄德使皆語我曰,華外部大臣,可以恐嚇欺之也,但有所要求,拍案曰,不從則調兵艦。則無不從矣。德使又曰,吾始聞俄使之言,不信也。既而果然,貴政府之 如此。豈知用兵之事,為議院之全力,非一時之政府所能妄為也,況又有他黨犄角之乎?甚矣吾政府之容易為他人嚇也,則待瓜分而已。
凡進兵於藏,必用重兵,勿用輕兵,必速勿遲,則英必不爭藏也。惟俄若得蒙,則當行均勢,英必爭藏。俄若以空言恐嚇而得蒙,英亦必陳兵以空言取藏。俄若以兵力取蒙,英亦必以兵力取藏。故英於藏之舉動,必視俄之於蒙,此為決定義,無可疑者也。
吾至貧弱,萬無以兵力敵兩大之力,又不待言也。較於俄英之間,俄首冒犯各國之公約,貪蒙土而眈逐,不顧人道,不顧信義,而惟土地是爭,有決心焉,不能以和平望也。故吾惟有傾國力以拒俄,若矇事既解,英必以藏還我。若矇事不解,吾雖守藏,亦必無濟也。故吾對於英藏,可以友邦之和平待之,而全力以拒俄可也。
【注】:以上為原文部分內容
作者簡介
康有為(1858年—1927年),原名祖詒,字廣廈,號長素,又號明夷、更甡、西樵山人、游存叟、天游化人,廣東省南海縣丹灶蘇村人,人稱康南海,中國晚清時期重要的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資產階級改良主義的代表人物。康有為出生於封建官僚家庭,光緒五年(1879年)開始接觸西方文化。光緒十四年(1888年),康有為再一次到北京參加順天鄉試,藉機第一次上書光緒帝請求變法,受阻未上達。光緒十七年(1891年)後在廣州設立萬木草堂,收徒講學。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得知《馬關條約》簽訂,聯合1300多名舉人上萬言書,即“公車上書”。
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開始進行戊戌變法,變法失敗後逃往日本,自稱持有皇帝的衣帶詔,組織保皇會,鼓吹開明專制,反對革命。辛亥革命後,作為保皇黨領袖,他反對共和制,一直謀劃溥儀復位。民國六年(1917年),康有為和張勛發動復辟,擁立溥儀登基,不久即在當時北洋政府總理段祺瑞的討伐下宣告失敗。康有為晚年始終宣稱忠於清朝,溥儀被馮玉祥逐出紫禁城後,他曾親往天津,到溥儀居住的靜園覲見探望。民國十六年(1927年)病死於青島。康有為作為晚清社會的活躍分子,在倡導維新運動時,體現了歷史前進的方向。但後來,他與袁世凱成為復辟運動的精神領袖。他也是書法家,北京大學教授陳玉龍曾評價:“縱觀20世紀中國書壇,真正憑深厚書法功力勝出,達力可扛鼎境界者,要數康有為、于右任、李志敏、沙孟海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