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愛,永留天地》是戍邊烈士陳祥榕的姐姐陳巧釵於2022年1月9日在《解放軍報》發表的文章,徐文濤、李榮榮參與整理。
基本介紹
- 中文名:清澈的愛,永留天地
- 作者:陳巧釵
- 發表時間:2022年1月9日
- 發表平台:解放軍報
背景介紹,文章全文,
背景介紹
2020年6月,陳祥榕在邊境衝突中,突入重圍,營救戰友,英勇戰鬥,奮力反擊,毫不畏懼,直至犧牲,被中央軍委追記一等功。
文章全文
新年前夕,聆聽習主席發表的2022年新年賀詞。其中那句“‘清澈的愛、只為中國’的深情告白”,讓淚水瞬間濕潤了我的眼眶……
我的弟弟陳祥榕犧牲已1年多,我仍然接受不了他已經永遠離開媽媽和我的事實。他是軍人,我理解他的使命與擔當。但作為他的姐姐,在我眼裡他只不過是個剛剛成年的孩子。18歲的他,為捍衛國家領土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弟弟能有這樣的舉動,媽媽和我並不感到意外,因為他從小就是個尊老愛幼、懂得感恩、堅強樂觀的人。
媽媽常說,她懷弟弟時,肚子比身邊其他孕婦大得多,一度讓她以為是雙胞胎。弟弟常在媽媽肚子裡翻江倒海,弄得媽媽苦不堪言。媽媽說,這孩子出生後一定是個“小霸王”。弟弟出生後,我看著他安靜地躺在媽媽懷裡,閉著眼睛,長長卷翹的睫毛連著眼皮一動一動的,鼻子上有一些白色的小點,粉色小巧的嘴巴“吧嗒吧嗒”地動著,軟軟糯糯的樣子可愛極了。我當時便暗暗告訴自己:“我一定要好好愛這個小傢伙!”
弟弟會走路後不久,爸爸媽媽就帶著他離開福建老家,去湖北做生意。爸爸媽媽的工作是把散戶種植的香菇收購過來,粗加工後再賣出去。他們有時候忙起來沒時間照顧弟弟,就把弟弟反鎖在家裡看電視。弟弟也特別乖,他會安安靜靜待在家,不哭也不鬧。房東阿姨開了一間小賣部。弟弟再長大一些時,就會一邊玩一邊幫她照看店鋪。房東阿姨對弟弟說,喜歡吃什麼可以自己拿。但弟弟從小就受媽媽教育,別人家的東西不能拿,喜歡什麼就告訴爸爸媽媽。他從不拿店裡的東西吃,有人來買東西了,就屁顛屁顛地跑去叫阿姨。阿姨也特別喜歡這個從遠方來的孩子。
後來,爸爸媽媽到海南承包了芒果園。弟弟也被送回了老家,和奶奶、我一起生活。尊老愛幼是媽媽常掛在嘴邊的話:“奶奶年紀大了,自己能做的事要自己做,要聽奶奶的話,做個好孩子。”家裡燉雞湯時,雞胗被視為最有營養的部分,弟弟一定會把雞胗給奶奶吃。堂弟比弟弟小兩歲,兩兄弟形影不離。媽媽常跟弟弟說:“你是哥哥,要懂得照顧保護弟弟,你的玩具和零食也要跟弟弟分享。”弟弟一直是這么做的,有好吃的、好玩的先讓給堂弟。
我讀高三那年,爸爸患上了癌症。短短一年多時間,他就離開了我們,留下剛在福州上大學的我、正上國中的弟弟,還有因為高昂醫療費被掏空的家。家中的頂樑柱倒了,媽媽也面臨一個抉擇:是繼續到海南,還是留在老家?爸爸離開後的家是急需錢的。這時,遠在海南的舅舅提出和媽媽一起承包芒果園,各項成本先由舅舅墊付。面對舅舅的幫扶,媽媽最終還是決定留在老家。她告訴舅舅:“雖然去海南可能會掙到更多錢,但是祥榕正上國中,正在叛逆期,我要留在他身邊。”那段時間,媽媽早出晚歸打三份工,上午在超市做售貨員,下午到市場幫人賣米粿,晚上還會到米粿作坊幫工。對於媽媽的苦心,弟弟看在眼裡,疼在心上。他一心認真學習,一放學就回家幫媽媽幹家務,還時常寬慰我不要擔心家裡。年幼的弟弟力所能及地關心著媽媽和我,全力以赴地考上了高中。
在媽媽、弟弟的支持下,在社會愛心人士的資助下,我順利大學畢業,留在福州,成為一名實習律師。一天,很少袒露內心想法的弟弟突然說他想去當兵:“我從小就想當兵,以前年齡不夠,現在我達到年齡了,我看到學校里的海報和宣傳標語,今年徵兵已經開始了,我想報名!”媽媽和我看著弟弟堅定的目光,聽著他斬釘截鐵的語氣,都很欣慰。媽媽說:“當兵是很光榮的事,我們無條件支持你!”終於,弟弟通過自己的努力,順利通過徵兵考核。去部隊前一晚,家裡為弟弟舉辦了歡送會。席間,弟弟穿上新軍裝,光著腳丫,站得筆挺,恨不能再高出我一大截,以顯示他能保護媽媽和我的小男子漢氣概。這有趣的一幕還被媽媽拍了下來。弟弟當兵走後,我們還時常翻看這張照片。
弟弟到部隊後,一有使用手機的機會,就會給家裡打電話。每每問及他辛不辛苦時,他總是說不用擔心他,一點都不辛苦。有一次,我剛剛做完一個小手術,因為麻藥不起作用,術後躺在病床上,疼得眼淚汪汪的。堂姐把這一幕拍下來發給了弟弟。弟弟看到照片後,打電話過來叮囑我要好好照顧自己。我突然覺得心裡暖乎乎的,心想:這個“小屁孩”真的長大了。
弟弟入伍後第一次領到津貼4100元,寄給媽媽2000元,寄給我2000元,還叮囑我要把錢拿一部分給奶奶。我問他:“你把錢都給我們了,100塊你怎么夠用啊!”弟弟滿不在乎地說:“哎呀,我這邊都不用花錢的,100塊夠了。”直到後來,我才從弟弟戰友口中得知,弟弟並不是不需要花錢,而是不捨得花錢。
最先收到弟弟犧牲訊息的是在老家的叔叔。那時,媽媽正在海南工作。叔叔怕媽媽著急,打電話輕描淡寫說家裡有急事,要她乘坐次日一早的航班回趟家。在媽媽的一再追問下,叔叔謊稱是弟弟在訓練中受了傷,需要我們去新疆陪護。媽媽這才鬆了口氣,打電話讓我次日也到家。那是一個煎熬而漫長的夜,我一直默念著弟弟一定沒事。但現實是殘酷的。次日,先媽媽一步到家的我,從叔叔那裡得知了真相。急匆匆走進家門的媽媽,看到我淚流滿面,瞬間明白了一切。媽媽雙腿一軟,癱坐在地,暈了過去。
到家第二天,來接我們的弟弟戰友到家裡探望媽媽,媽媽又悲傷得暈了過去。第二天,我們就坐上了去弟弟單位的航班。一路上,我還是不願相信弟弟犧牲的事實。直到看到弟弟躺在冰棺里,我才相信,弟弟已經永遠離開我們了。一位首長問媽媽:“你們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我們一定會盡力滿足。”媽媽卻搖了搖頭說:“我兒子是保家衛國的英雄,我沒什麼要求。我只想知道他戰鬥時,勇不勇敢?”
從弟弟的遺物里,媽媽和我看到弟弟兩封未能寫下去的信,每次寫下“親愛的媽媽”便停筆。弟弟一定有很多話想對媽媽說吧,無言的告白,寫就永恆的深情。後來,其中一封被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收藏。
現在,我有時還能在清晨聽到媽媽的哭聲,晚上聽到她一遍一遍播放著弟弟戰友們寫弟弟的歌曲《榕兒》。媽媽常說:“不管是誰,在那種情況下,都會做出和榕兒一樣的選擇。”有時,當著我的面,媽媽也會自我安慰:“就當你弟弟還在部隊當兵吧!”
弟弟的犧牲,成為媽媽和我無法治癒的傷痛。曾經活蹦亂跳的他化作牌匾、證書和獎章。但我為弟弟驕傲,他那么年輕就清楚自己喜歡什麼,並且最終犧牲在自己熱愛的事業上。“清澈的愛、只為中國”,弟弟做了每一名中華兒女都會做的事。
如今,我也以弟弟為榜樣,身著“孔雀藍”成為文職方陣的一員。身在軍營,當那些與弟弟年齡相仿的戰士日漸成為我熟悉的戰友,當一次次看到他們朝氣蓬勃、奮勇向上的模樣,我開始理解弟弟那份“清澈的愛、只為中國”背後的家國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