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法國大革命史:關於法國革命進程的總記錄》洋洋灑灑65萬餘字,讓我們認清楚法國革命,讓我們不要忘卻法國革命的兩大特點:1,法國革命是由真正的純粹的民眾熱狂而生,他們有他們的要求,有他們的靈魂;他們不要領袖來宰制,不要憑著政客的陰謀來進行。他們是純潔的革命份子。2,法國革命時的人物,固然各有弱點,但他們都是赤心以全生命來從事革命。
《法國大革命史:關於法國革命進程的總記錄》是一部關於法國革命進程的總記錄,法國大革命巔峰之作,民國時期恢弘史學譯著,絕版90年後重放光芒。講述亂世強人的崛起與末路,再現大革命的轟然與紛擾,描繪一個或正常或異類的國王路易十六。
圖書目錄
卷首介紹文
第一章亂象
(一)招集立法議會
(二)憲法
(三)國王有專制權
(四)特別利益及重稅
(五)教產之富
(六)最招怨之什一宗教稅
(七)特別稅
(八)鹽稅
第二章知識進步
(一)不信舊學
(二)羅蘭夫人
(三)百科家的潛力
(四)人道主義
第三章三階級危機
(一)貴族無力
(二)庸劣的教士
(三)下級教士的民主思想
(四)因反對不平等而起事
(五)農民之怨嗟
(六)平民與農民聯合
(七)國王之懦弱
(八)軍隊之反側
(九)革命份子
(十)上級人之精神萎靡
第四章一七八九年之政府
(一)國王的晚景
(二)第一幕的角色
(三)路易第十六
(四)王后馬利·安推涅特
(五)王弟布羅溫斯伯爵
(六)王弟達多亞伯爵
(七)宰相芮克
第五章選舉及申訴書
(一)國王是國人之良友
(二)要國人遞正式的訴詞
(三)選舉議員
(四)訴呈
(五)布勒通地方的會員
(六)彌拉波之被選
(七)訴苦書
(八)大眾的要求是改良
(九)議員齊集維爾塞
第一卷議憲會
第一章議會 (一七八九年五月至六月)
(一)在維爾塞之議員
(二)五月四日之宗教式遊行
(三)第一次開會在消閒堂
(四)五月六日會議
(五)第三代表團不肯成立
(六)調停
(七)巴宜及西耶士
(八)宗教代表團與第三階級代表團聯合
(九)球場改作會場
(十)六月二十四日的御前會議
(十一)第三代表團不肯走
(十二)君主讓步
(十三)三個階級代表團之混合
(十四)革命是過去了
第二章七月十四
(一)國王之聽命於國民
(二)調兵到維爾塞離宮
(三)芮克之免職
(四)一七八九年夏間的巴黎
(五)盜匪
(六)對穆郎
(七)選民公會
(八)法國衛隊的態度
(九)國民衛軍之成立
(十)七月十二之御苑
(十一)路易第十五大街之衝突
(十二)強盜來了
(十三)七月十三的事
(十四)七月十四
(十五)攻破大監牢
(十六)對羅內被殺
(十七)流血慘劇
(十八)夫勒塞勒斯被殺
(十九)七月十四十五兩日之維爾塞
(二十)代表議會贊成巴黎暴動
(二十一)國王與議員在市政廳
第三章法國之瓦解
(一)自然發生的禍亂
(二)巴黎是反亂的中心點
(三)殺傅隆及柏提耳
(四)各省之擾亂
(五)大恐慌
(六)大蹂躪
(七)大殺官吏
(八)自治會之發生
……
第二卷 立法議會
第三卷 特別國會
第四卷 指揮府
結論
附註
作者簡介
作者:(國法)路易·馬德楞(Louis Madelin) 譯者:伍光建
路易·馬德楞(Louis Madelin),為法國大歷史家索勒爾(Sorel)入室弟子,而與凡德爾(Vandal)齊名,有良史才,善屬文,他人以千言敘一事,寫一人者,路易·馬德楞能以百言了之,尤能深印於讀者心中,通篇無不警策之句,宜其為法國學會列為第一,得哥柏爾獎賞(Gobert Prize)矣。
伍光建(1867—1943),清末著名資產階級啟蒙思想家、翻譯家、教育家嚴復的弟子,民國時期以白話文翻譯西方名著的第一人,中國翻譯史上罕見的“億字翻譯家”,被譽為“翻譯界之聖手”。深為盛宣懷、胡適、徐志摩、郭沫若、茅盾、梁實秋、老舍、曹禺、胡風等人推崇,更是被著名詩人、翻譯家、“江左才子”畢朔望列為與玄奘、嚴復、魯迅、傅雷並駕齊驅的中國五大翻譯家之一。同時,伍光建還以其早期的革命經歷深受于右任、陳立夫、孫科、孔祥熙等國民黨元老的敬重。伍光建一生譯著甚多,所譯哲學、歷史、文學等書籍和作品共130餘種。除本書外,主要譯有《中國英文讀本》、《帝國英文讀本》、《俠隱記》(即大仲馬的《三個火槍手》)、《續俠隱記》(大仲馬著)、《勞苦世界》(狄更斯著)、《狐之神通》(歌德著)、《狹路冤家》(即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嘯山莊》)等。
後記
炸彈隊以為他們救了革命,從近今三十年所刊行的《法國大革命史》看來,這句話是一句不言而自明的話。據前三十年的歷史家看來,法國革命,是新十月十九晚告竣的。但是今日的歷史家,卻並無一個承認這句話的。據今日的歷史家看來,新十月十九晚上,不過是革命的一種新面目。大歷史家如索勒爾、奧拉德、汪達爾等都告訴讀者,法國人的意思,新十月十九日的傍晚及二十日的早上,某間只有一件變動的事,就是革命宗旨,革命所征服的,向來並未定有分明的界限,到了這一天晚上,是變鞏固,是變成永久的所得了,這就是所謂變動。在法國看來,這天晚上的事,既不退步,又不是停止,不進不退。國人所見,有若干分是不錯的。
此後共和似乎並未受恐嚇,似乎且受了整頓,其實是走了厄運。作者已經解說過:凡是過大的舉動,及措置錯誤,及作了許多罪孽,是要產生專制家的;這個專制家一出場,就要抓住國家,僭權越分,廢棄共和的。但是讀者是曉得的:所有提倡激動及造成革命的人,毋論上中下三等人,毋論其為富人、貧人、貴人、下人,都並非願意共和的。
一七八九年的革命,原是全國所辦的事,是全國的意思。因為知識進步,開了上等人的眼,很見得不平等之害,民眾是為苛政所逼,激到造反。鄉民是決意要廢封建制度,受了許多激刺,也要造反。當時的政府是紛亂無主,於是國人都想制定一個憲法。但是當時所謂憲法,十個人有九個的意中都不過以為一道詔諭,重新組織整頓政治而已。一七八九年正月間,法國人所要求的不過是法律平等,納稅平等,廢除封建制度,有規則,有秩序的行政,如是而已。
是年八月間,國人當時所要求的幾乎完全辦到了,是以初五那一天主張革命的人,都很表示好感,說是革命終止了。在大多數的鄉民看來,尤其以為是革命終止了。
惟是革命一起,未有不激動許多混濁波瀾的。毋論那一國的革命,毋論古今來的革命,都是如此的,都是免不了的。在上一級的人民中,有慕富貴的政客;在下級裡頭,有許多亡命之徒,有許多在社會上,道德上立不住腳的人。在這兩級之間,又有專好在混水裡摸魚的人。事變初起的時候,這些人就忙起來了。一七八九年七月十四日,一個少年的報館記者,激動了一群窮民,其中當過盜賊的很多,攻打大監獄,打破了,守監的兵也殺了,夫勒塞(Flesselle)也被他們殺了。這種極大的罪惡,卻為通國所贊成,從此以後,反叛的事是可以作得的,不久就成為老毛病,動不動就要造反。
就有許多人從中得了利益:有許多其心不可問的人,有許多善於說話激動民眾的人;演說的無非是極高貴的意想,滿口都是仁義道德,其實滿肚子裝滿了極卑鄙惡劣的思想。因為一七八九年的政治及社會革命辦得太快,他們來不及把持什麼事權,於是專心致意於影響較為廣遠的革命,以便他們可以從容奪取事權。他們要弄成一個普通的新局面,將古風、古制一切洗刷得乾淨無餘,建設一種新鮮永存的民國。有許多法國人對於所得的效果,已是滿意,雖然不肯跟隨政客們一路走,卻是隱忍受著。
這班人所以甘心忍受,只因為他們相信所得的效果不難得而復失,恐怕保守不住。政客們自命為國人保守所已得好處,凡是志在發財的人,專以激動民眾為事的人,及議會的領袖們,卻很得著宮廷里及享受特別利益的人的好處。隨後享受特別利益的,自行分裂。他們當日原有兩條大路可走的:一條就是組織公然抵抗的辦法,一條就是挺身出來順著潮流走,引導潮流。但是宮廷拿不定主意,有時要抵抗,有時又要順著潮流,有時要表示對於新思想有同情。教士們、貴族們及政府,往往變本加厲主張維新破舊,比民黨還要過火得多;但是其中也有許多不明時勢,不曉得犧牲的。時候是已經到了,是不能不忍痛犧牲的,故此教士貴族等就分裂作兩派,故此他們的反抗力是時起時止。有時又太無手段,有時又過於陰險。
他們這樣抵抗,不免令許多決意要保守新得利益者恐慌。當時有許多貴族激動煽惑貴胄們,作出許多不順輿情的事。怪不得起事的首領們,要辦完全的革命,他們說宮廷不過是等候機會,把所有退讓的權利,重新收回,不久仍舊要把對建制度,重征暴斂等等虐政,恢復回來。
此時法國要有一個偉大君主在位。當革命的時候,在位的君主,何嘗不大度,不篤信宗教,何嘗不是有意維新的君主(並非如民眾所想像以為是個庸懦君主)。然而他的才力,的確不能對付此時的種種極大的為難。路易第十六對待王后,對待他的兄弟、朝臣、左右及議會人民,都是表示好感的,卻永遠拿不定主意,決定一個辦法。他是一片真誠,要作一個立憲制君主,深信慈祥君主就是立憲君主。於是反對革命的,還希望他將來有忽然變臉之一日。
等到後來,這一位受過許多困難的君主,果然要反抗攻擊君主的人,才覺得缺少一種利器。這個利器,不獨是君主制度所必需,亦是共和制度所必需的。這個利器,就是軍隊。這時候的軍隊,是全體瓦解了。這是當時最重要的一件事,軍隊一旦瓦解,君主還能夠作什麼呢?路易第十六到了這個時候,好像是一切只好聽天由命了。
此時議員們大多數都是理想家,被他們自己的理想迷住了。於是革命的領袖們,乘勢大翻騰,拖住議員們通過許多極可怕的大改革。那時候他們是不知利害,不顧輕重,什麼舊制都一切推翻了,產生出一個奇形怪狀不倫不類的憲法來,是一個絕妙的理想憲法,可以行於無何有之鄉的,卻毫無可以持久的性質。另外宣布一個極好聽的宣言書,凡是憲法所不載的,都在宣言書里答應國人,於是發生不能停止永遠進行的革命。假使議員們不為已甚,君主原可以勉強承認這個怪憲法。不料議員們要透底的改革,要動宗教的手。法國的宗教最古遠,在君主制度之先,民教相仇,由來已久。議員們一來是要報仇,二來是要弄錢,於是就要改革宗教,把所有宗教產業當作國產,公然變賣,將產業作為發行紙幣的基本金。教士反對,於是議會定一種宗教的官制。這是議會所鑄成的一個大錯。他們以為是很容易通行的,教士們為自衛計,就發生許多宗教不和的事。這是一件最難對付的事,比平定內亂,為難十倍。
路易第十六原是一個奉教極其誠篤的一個人:他對於革命一切,都可以原諒,都可以寬貸,甚至於屈辱君主也可以不計較;卻永遠不能寬恕議會強逼他批准宗教官制。這一強逼,把君主強逼到反對革命的人們的懷裡,要他們設法幫助他。反對革命的人勸他出奔,他果然出奔,又被國人把他截住,送回巴黎,備受種種不堪的侮辱。國人是怒不可遏,從前並無侵犯君主之意,經這一次逃走,國人卻攻擊君主制了。
當下有一種雙層的舉動發現。革命傷害了許多人,因為這個革命並未計及許多利害,許多情感。有許多人以為革命走得太快了;商業工業及許多小本營生的都吃了大虧。小民是日見其窮困。到了一七九一年,革命是已經革過火了,有許多人大不以為然,有一半從前贊成及發起的人,都很後悔。另外一方面,卻有一班人是新加入革命的。這一班新加入的,就是賣了國產,得了許多利益的人。一七九。年至一七九一年,國內產生一種新業主。到了一七九二年,這些新業主是得了承認的地位。到了這個時候,只要有人反對革命,新業主們就以為是反對他們。這班新業主並無什麼革命思想的,惟是他們深信宮廷力謀推翻革命,倘若得手,是要破壞新業主的,故此新業主都附革命黨領袖,攻擊宮廷。
此時宮廷不獨要設法阻止革命,並且要把革命潮流衝擊回頭。又因貴族們不在國里組織團體,合力反抗,卻紛紛出奔,逃到外國。宮廷見國內既無助力,只好求救於外國。
外國是最歡喜聽求救的話,他們卻並無好意,並非鞏固君主制度,不過要乘法國內亂,興兵入犯,瓜分法國,路易第十六是絕對不肯讓外國瓜分法國,出亡在外的親王貴胄,也是不肯的;與其割地求援,毋寧一死殉國的;但是外國軍隊中頗有逋臣在內,國人就立刻看破外國的用意,是要破壞法國。逋臣們這樣與外國軍隊通款,拖累了路易第十六,國人以為君主私通外國,是百口莫辯的。日耳曼軍隊開到法國邊界那一天,就是君主命運告終的一天。外國軍隊犯邊的那一天,就是君主授首的那一天。
同時有極激烈的舉動,擾亂全國。法國的獨立,有了危險;凡是攻擊革命的,就是攻擊法國,到了此時,愛國派就是救國派,救國派就是雅科俾黨。凡是有極正當的理由反對革命的人,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要一開口,就被人疑心私通外國。當時是無處不受激動,國人是如瘋如狂的,結果是發生一種極可怕的革命狂熱病。
革命首領們乘勢作一件事,是最與革命性質相反的,因而以為己利。一七八九年革命,是大聲叫喊“自由萬歲”及“君主萬歲”辦成的。首領們卻首先推翻君主,隨後要斬斷回頭的路,把君主殺了。第二步是借國家阽危及保全公安為名,建設雅科俾黨的狄克退陀制。這三年以來,雅科俾黨俱樂部,布滿全國。這時候全國都無可奈何,受制於一個公安委員會之下。公安委員會同國會一樣,那個自名為最愛國的,那個就攬大權。最後一步,是革命政府,早已宣布,是酷愛和平。到了此時,忽然舉國如醉如疾的主戰。法國軍隊既大敗敵軍,追逐出境,猶以為未足,乘勝進攻,欲以共和主義強迫外國奉行。法國人向來是激昂的,既存了這種思想,由激昂變作瘋狂了;既戰勝敵軍之後,國人於是主張自然邊界主義。既要實行這個主義,就不能不延長戰事,此則正中恐怖黨之下懷,因為從此有所藉口把持政權。於是鄭重宣布自然邊界宗旨,作為革命應有的主義。
一七九三年,有少數的人把持政局;但是此時法國人民有四分之三盼望革命告終,免得有許多人因革命以為有利害及全國。然而這班因以為利的人,用種種方法,把持一切,壓制全國,反對他們的人,一動手就被把持的人打倒。這一群把持的人,卻是異常的動勞,用全力對付,又有善戰耐勞的軍隊聽他們指揮。他們專用恐怖政策,毋論什麼人反對,非殺之而後快,即使是最有功於革命的人,殺之亦在所不惜。是以一七八九年首倡改革的大人物,如巴那甫丹敦等都被恐怖黨殺了。先殺的是他們,後殺的就是一七九二年建設共和的人。
如此慘殺,是破壞了革命的精神。強逼國人服從這種有名無實改頭換面的革命。於是毋論什麼社會,都有許多人痛恨專制慘殺黨。他們所恨的,不過是這一群專制黨,至於革命的真宗旨,他們是決意要保存的;毋論如何,是絕不肯拋棄的;此外還有實際上的利益,是更不能拋棄,仍然是痛恨惡絕舊時制度。國人所要的,是法律上的自由平等,以此作根基,重整政制。最痛恨的,就是那一群演說家及政黨俱樂部,與議會中那一群政客;因為他們所說的話,都是要國人流血的。國人可要保存革命所發生的種種利益,但是一個過於橫行專事慘殺根基不固的政府,是絕不能保存此項利益的。最後一層,是國人要法國獨立,又要將征服的地方收入版圖。卻不願拖長戰事,勞民傷財。總而言之:自從一七九四年以後,所要的是措置法國於堅固基礎,實行從前各處所遞的訴苦書的請願,國人所要求的就是這件,不獨此時如此,在其前之一七八九年,在其後之一七九九年所要求者,亦不過如此。
但是少數人已奪了政權,嘗慣了滋味之後,如何肯放鬆拋離呢?這一群得了好處,把持政局的雅科俾黨人,其意並非要實行毋論那一個新宗旨,其意只在保護他們的利益。他們惟一要保護的,就是權力及財產,尤其要保護的是他們自己的頭顱。他們很曉得自己多行不義,人人慾得而甘心,假使反對革命得手,他們就不能保存他們的頭顱。因為這個緣故,他們就首先殺了一個君主,隨後殺了一個王后,其後又慘殺無辜,殺到幾千人之多,卻都是藉口人民的主權殺的。後來擺脫了恐怖黨的束縛,到了新七月初九日,所謂人民主權真要說話的時候,他們又不承認。假使一個國王,當日肯批准業主新制,答應不念舊怨,以免內亂,國人原無不可容納,請君主回來復辟的。但是貴胄們過於昏聵,絕不肯通融,復辟一層是絕不能容納的了,只好建設自由的共和;尤其重要的,是要有一個政府,主張宗教自由的。
但是這種辦法的效果,是要推倒少數專制的局面,他們自然是不甘消滅的。一七九五年,這個專制政府強逼國人承認,壓制輿論,既作不到,遂於共和五年新八月封閉報館。自此以往,完全都是個欺人的假局面。國人是痛恨極了,很要推倒這群少數專制的人,惟有盼望一個天縱英武的人出來,替國家解放束縛。國人對於他們所說的空話謊話。政治的演說,及貽誤國事的,及許多小專制家,是深惡痛恨到了極點,這時候無人相信自由了。憂國的人看見法國屢蹈危機,又經過多次的搖動,國力消耗,是很為法國危,卻是並無補救良策,只盼望有一個人出來救護。
他們所盼望的人,果然出現了。他是個軍人,這卻是必然之事。
從前的軍隊很有瓦解之勢,是路易第十六所不能用的,後來出征在敵人槍林彈雨之中,卻重新組織好了。這種軍隊,大戰三十次,打過一百次勝仗,也會奪得數省,征服幾個國。演說家一面說許多空話騙軍隊,國人卻是異常之喜歡這軍隊。軍隊既為國人所愛,是很危險的;最危險是少年軍官,他們很曉得有功於國,立意不奉那一群演說家的命令。
其中有一位少年軍官,好像是應運而生的,很像古時所演的慘劇,快到收場的時候,就有一個神人出現。但是這位軍官,也是時勢生出來的,他能炫耀全國人的眼睛,把全國人都迷住了,把全國人都收服了。國人所盼望的,是要從他手上享受有光榮的和平。假使這位少年軍官給法國以和平之後,建設法律平等自由於堅固基礎之上,收拾破壞封建制所余的殘局,立一個永久鞏固的根基。假使他能為國人組織合情理,有規則的政局,此是舊制所辦不到的,亦是議會所絲毫並未辦到的。苟能如是,則可以飽一七八九年的國人所想的奢望了。假使他能夠勸諭原業主,以事勢既已如此,米煮成飯,無可挽回,只好犧牲,不再計較,以安新業主之心(最要的是安撫買教產者之心,使其安居樂業)。如是則能維護許多享受新利益的人,使他們放心。假使他能夠不借重何黨何派以處理國事,不專用結黨專制的革命黨人,對於一七八九年以來專力使革命告成的人,一切處以寬大,不追既往,如是就可以免於再陷法國於意外危險,且能飽國人的第三條奢望。最後一層是:假使他能強逼歐洲低首下心,承認法國的新邊界,苟能如是,則不獨不破壞革命,且能辦竣及保護國人所最重視的功業。他只要能夠辦到這幾件重要的事,國人自然正眼都不肯看什麼會議場,什麼演說家的聚會,及一切俱樂部,政黨報紙,連什麼共和不共和,國人都可以不管的了。一七八九年國人所盼望的,並不是這等事;這不過是節外生枝的事,乍見似乎是很新鮮很好看,其實是吸收了許多精華,害了這一棵好樹了。
惟是事勢所趨,這一方面既過火,那一方面也必定過火,這是在所不免的事;法政的自由,原靠議院制度保護的,國人這個時候,又太輕視自由了。惟是法國此時的議院制,並未有過正當的組織;說到自由這兩個字,凡是政府的建築,都有自由兩個字雕在上頭,但是法律中及習慣中,並沒有自由這個東西。
拿破崙出來,凡是國人所望於他的。他都照給的。是以新十月十九日晚上,革命並未告厥成功,因為還要定法律,同教王立約,同各國立約,才算成功。
法國的大革命如同火山炸裂,噴出許多熔石;其中也有許多無價的寶石,也有許多極難看的渣滓灰燼,不分玉石好醜,一齊都滾在山腳下,日久漸漸凝固了。未冷結之前,不知毀壞了多少東西。現在凝成一塊大花剛石,石質是極好的,可以作為建築新民國的原料。一七八九年冬天,彌拉波所攪動噴出的熔石;一七九九年秋天,拿破崙所降服的熔石,就是法國帝制時代,及其後百年,即今日之法國所用以建築的原料。
序言
路易·馬德楞(Louis Madelin)為法國大歷史家索勒爾(Sorel)入室弟子,而與凡德爾(Vandal)齊名,有良史才,善屬文,他人以千言敘一事,寫一人者,路易·馬德楞能以百言了之,尤能深印於讀者心中,通篇無不警策之句,宜其為法國學會列為第一,得哥柏爾獎賞(Gobert Prize)矣。英國譯行之,附以介紹文,是布特理(Bodley)所著,自第一捲起皆原作也。今所譯者,為一九二五年四月第五版,法國大革命之人物及其事跡,法國讀者已知其大概,原作往往不復祥敘,中國讀者或患其太略,譯者今搜采提愛(Thiers即《普法戰紀》之爹亞,曾著《法國大革命史》,其事實議論,有可采者)、迦萊爾(Garlyle是大文學家、哲學家、歷史家,觀事論人,有其特見,其著《法國大革命歷史》在一八三七年,議論往往與路易暗合)、貝洛克(Belloc是文學家及歷史家)、理諾(Lenotre關於法國大革命之特種反面著作甚多,如專論革命法庭,即其一也)諸家之作,及《大英百科全書》作為附註,亦有未及加注者,則限於行篋書籍不多,無從取材作此。著此書之宗旨,具見原序,不復贅。
伍光建序
民國十六年(一九二七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