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命

靈感

有段時間，我在想，倘若三十年後，亦或四十年、五十年後，與年少時深愛過的人重逢，會是怎樣的情景。後來，就有了這個故事。——慕清明

繡樓初見陸先生時正值二八，年華大好。

那時陸先生在禮堂做演講，講完了被一群人圍著，略抱羞赧，不住地拿講稿扇風。

彼時剛剪了頭髮的女學生，對這樣溫良恭雅的先生最是憧憬，心心念念地放不下，竟追著去了省城。

陸先生見她聰慧秀穎，便收留於校勘館，使為其謄抄書稿。

次年春，丁卯事變，有識之士紛紛陷獄。陸先生恐災患不日將至，遣人送繡樓還鄉。

居數月，復至省城，卻見校勘館人去樓空。四處打聽方知，陸先生為避丁卯之禍將此館變賣，且其早有家眷，現已相攜去國。

繡樓姆媽說，人不能動情，人要精明，一動情，就痴了。隧著人做媒，將繡樓許了人家。

此後嫁為人婦，生兒育女。八年戰火，四年**，三年饑饉，十年浩劫，竟一一扛了過來。然而，這一切都與陸先生沒了任何關係。

其間不是沒有想過，倘使再遇，該當如何。然則只是想想而已，只當是年少時的一場夢，他是永遠也到不了的彼岸。

這夢輕輕搖晃著，展眼已是五十年。

這一年，繡樓舉家遷至蒲城。聽聞城南有一寺，禪房花木，曲徑通幽。那日，已是祖母的繡樓攜小孫兒去寺里燒香，見後院有片菜田，埂上立一僧，年已耄耋，正擔水澆菜。繡樓望他半晌，止足不前。僧人抬眼，眸色半是驚詫半是荒涼。

繡樓說，我曾識得一人，擱在心裡幾十年，放他不下。

僧言，世間人事，身不由己者十之八九。見了散了，便是芸芸；見了散了，若得再見，便成因緣。

繡樓問，可有一人，曾與你散了，而今復見？

僧人沉默良久，終道，恰如命里沉疴，失魂落魄；未至蓋棺，勿言因果。

【妖】

最可笑胭脂一抹荒蕪了春色

還以為已窺得命書中始末

顛倒魂魄支離輪廓

求歸所厭歸所失歸所

【洛】

奈何將隻言片語誤當作恩澤

夢醒後才學著解人生平仄

深河廣漠狼煙烽火

糾纏我消磨我淹沒我

【妖】

世娑婆不堪細琢磨

歲月忽晚白首如電掣

死生之事說來單薄

燃盡回憶才熾熱

【洛】

並無諾執什麼契闊

言語羸弱道不清因果

聚散離合止於棺槨

纏綿悱惻命沉疴

【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