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Structures of Feeling
結構
在《漫長的革命》里,威廉斯以1840年代歐洲(尤其是英國)作家作品中表現出來的“極為深刻和廣闊的沉著”為例,來說明一代人的思想與感受的形成,認為新時代所塑造出的對已經改變了的環境的反應,已經熔鑄在了一代人變化了的“情感結構”之中。在《馬克思主義與文學》里,威廉斯著重討論了“情感結構”與意識形態之間的關係,尤其是與“霸權”(Hegemony)的關係。他認為,“情感結構”表明的是“客觀結構”與“主觀感受”之間的張力,突出了個人的情感和經驗對思想意識的塑造作用,以及體現在社會形式之中的文本與實踐的特殊形式。
不過,要真正理解威廉斯的“情感結構”的概念,必須從他對“文化”概念的界定出發。在這方面,最常為人們援引的是他在《文化分析》(Cultural Analysis)一文中所作的說明。他認為,我們可以從三個方面來界定“文化”:一是“理想地”依據某些“絕對的或普遍的”價值把文化界定為“人類完善的一種狀態或過程”;二是“文獻式地”把文化界定為“知性和想像作品的整體”,它們以不同方式詳細記錄了人類的思想和經驗;三是“社會地”把文化界定為“對一種特殊生活方式的描述”,它表明了藝術、習得、制度和日常行為所體現出來的意義與價值,因而文化分析就是闡明一種特殊生活方式、一種特殊文化隱含或外顯的意義與價值。威廉斯非常強調“文化”的這三個方面是一個完整的、大於單個方面的“整體”;在這個前提之下,他“把文化理論定義為是對整體生活方式中各種因素之間的關係的研究。分析文化就是去發現作為這些關係複合體的組織的本質”。
他認為,最適合於說明這種“整體生活方式”的辦法,就是尋找到一種類似於美國人類學家本尼迪克特(Ruth Benedict)所說的“文化模式”,而威廉斯本人尋找到的這種“模式”,就是“情感結構”:
“它同結構所暗示的一樣嚴密和明確,然而,它在我們的活動最微妙和最不明確的部分中運作。在某種意義上,這種情感結構是一個時期的文化:它是一般組織中所有因素產生的特殊的現存結果。”
威廉斯非常強調“情感結構”是一種在歷史過程中不斷發展、變化和有機的東西,即始終處於塑造和再塑造的複雜過程之中。正如他所說:“新的一代人將有其自己的情感結構,他們的情感結構好像並非‘來自於’什麼地方……變化的組織產生於有機體中:新的一代人將會以其自身的方式對他們繼承的獨特世界做出反應,吸收許多可追溯的連續性,再生產可被單獨描述的組織的許多內容,可是卻以某些不同的方式感覺他們的全部生活,將他們的創造性反應塑造成一種新的情感結構。”在此基礎上,威廉斯所重視的文化生活的“主體”,不是以其老師利維斯(F.R. Leavis)為代表的精英主義認為的“少數人”,而是日常生活中普通的男男女女,尤其是普通的工人階級。
威廉斯的這些看法,構成了他的“文化唯物主義”的重要組成部分。根據上述看法,我們可以把威廉斯的理論大致概括如下:“文化”是物質、知識和精神所構成的特定社會整體生活方式的表現,“文化分析”目的在於要重建特定的生活方式,尤其是要重建特定的“情感結構”,而作為文化生活之主體的普通人的“生活經驗”,必須在物質生產和物質條件的背景下,通過文本和日常生活實踐的不斷互動展現出來。因此,文化始終都是在不斷形成的過程中,而“情感結構”也處於不斷形成的過程中,它集中反映了一代人在日常生活中所體驗到的意義與價值。威廉斯的“文化唯物主義”,也被稱為“文化主義”(Culturalism),它強調“文化”是由普通男男女女的意義和實踐所構成。文化是鮮活的經驗,而作為文化研究對象的文本,不可能脫離我們的物質生活條件。這就是從威廉斯以來形成的文化研究的“伯明罕學派”(Birmingham School)的傳統。
威廉斯的“情感結構”的概念被認為與把馬克思主義的觀點簡單化、庸俗化的做法不同,也與結構主義(例如,以阿爾都塞[Louis Althusser]為代表的“結構主義馬克思主義”[structural Marxism],也可參見威廉斯《關鍵字》[Keywords]對“結構”一詞的解釋)的觀點不同。他在總體上想強調的是:文化是一個“形成與構成的過程”,而不是簡單的對“基礎”的反映,它本身就是“生產性的”。文化也不是一種“固定不變的”“形式”或“結構”;而“情感結構”始終都是一種處於“溶解狀態的社會經驗”,是一種在特殊地點和時間之中對生活特質的感受,是一種特殊的思考和生活的方式。
不過,我們也應當注意到,在威廉斯之後,“情感結構”這個概念經常被用於文學研究和文本研究之中,其意義已不止於威廉斯的“文化唯物主義”所闡明的含義,而常被用來考察特定社群的意識結構或心理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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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的結構是一種情感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