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快樂與不快樂兩個人一直在一起,某天快樂死了,還剩下哪一個?
章節內容
快樂與不快樂兩個人一直在一起,某天快樂死了,還剩下哪一個?
當然是不快樂。
我叫喬斷,18歲,男,生在廣東長在四川,有著乾淨利落的黑色短髮,愛帶著耳機聽著悲傷的歌,然後高興的笑著,把難看的校服穿的撐展像一個聽話的孩子,骨子裡叛逆著,叫囂著。
青春的路上沒有方向指標,然後我迷路了。
齊夏學校里的桃花開了,我又花粉過敏了。戴著很厚的口罩,有時呼吸不過來,我以為我要死了,拉下口罩卻又活了,深吸一口氣鼻子癢得難受。我從理科又跳到了文科,你知道我物理從來都不及格,所以我跳到文科了。教物理的那個老頭還生龍活虎著,你吃驚了吧。
我愛上了靠窗戶的位置,無論老師怎樣調換我都不換,最後他放棄了,我想大概是因為理科年級第一的噱頭,我發現優等生的確是有特權的,我現在也享受著。
我看著窗外像你一樣,一直盯著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才回過神來,又在書牆後低下幾十厘米依舊看著窗外,偶有不知名的鳥停留在枝頭,漸漸我好像懂了。
齊夏,我剪去了遮眼的長髮,將染紅的頭髮又染黑了。打了耳洞的左耳,因為太久沒戴耳釘什麼時候長合的我都不知道,這是今天我才突然發現的。我不在把衣服穿得亂七八糟,開始穿著整齊,背著帆布書包,穿著白襯衫低頭穿過擁擠的人群。耳機開到最大聲,卻不再是搖滾了,而是讓人悲傷到痛的歌,在人群中埋頭猖狂的笑著,沒有人會注意。
齊夏,或許你也該這樣試試,感覺很不錯。
我把這封信在課桌上寫好,剛好語文老師拖了的三分鐘結束下課,落上收信人,天堂的齊夏。太陽不知在那一刻刺破厚重的雲層,落到我的窗前,晃了我的眼,然後刺痛。
日記2009年4月喬斷:我把自己整理乾淨像極了一個聽話的孩子,封壓骨子裡的叛逆。等著歲月使我成熟,讓我迅速遺忘。
我努力想了想齊夏的樣子,穿著乾淨整潔的白襯衫,外面套著透著劣質氣息的天藍色校服,手捧著一本攜帶型的英語短語速記低頭穿過人群,永遠是那一副好學生的樣子和聽話的乖孩子模範模樣。
我站在教室門口看著他很想笑,想捉弄。我走過去,怕了拍他的肩,他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扶了一下黑色的眼鏡框。
同學有火嗎?
他面無表情的伸向衣兜,將打火機放入我的手中,走掉。
我聳了一下肩,將那一元一隻的打火機放進牛仔褲,看了看湛藍的天空,伸了個懶腰轉身進入教室,我想我們會成為朋友。
天空沒有鳥掠過的痕跡,沒有羽毛飄落。
我叫齊夏,16歲,男,機械又清楚的活著。
我喜歡我房間的陽台,當陽光從那裡傾斜下,我便蜷腿坐在木質地板上翻動著英語教輔資料。當門外響起謾罵,易碎物品落地的清脆巨響聲音,我總是會笑,開始大聲的朗讀英語,一直到甩門聲響起,與抽泣的低吟。把一旁的冰檸檬水一涌而盡,把冰塊和檸檬片用牙齒咬碎,推開門面無表情的從她身旁走過。
我低頭穿過人群,什麼也不想跟著感覺走,一條白線像一條界限分明的標記,出現在我面前,我想轉身離開。
齊夏,你這次成績又是全年級第一啊,你的英語也是第一啊。
我抬起頭,笑得如同一個面容清澈的孩子。
那是多虧老師你教的好。
然後他便大聲的笑了,還是因為你肯學嘛。
我聽出了虛偽,然後跨進了那界線,鐵門重重的關上。
我開始思考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可是卻看不透。我想要是有把手術刀就好了,我就能把自己解剖了,再一塊塊的看,我就明白了,在恍然大悟一聲,原來我是這樣的。
埋頭解出一個又一個方程式,一個又一個難題,大口大口飲著冰檸檬水,甜的,酸的。咬下一口檸檬片苦到無法言語,酸到眼淚迅速滑落,又在臉上蒸發後的乾澀。把頭偏向窗外,幾隻不知名的鳥在上面停留。
鈴聲響了,鳥驚起飛走,沒有落下一片羽毛,只有翅膀快速扑打掠過的重影。我從容不迫的背上書包,低頭跨出那根白線,從擁擠的人群中穿過。我在冰果店買了一杯冰檸檬水,喝下只是甜的帶有一絲檸檬的氣息,我咬了一口檸檬片酸的苦的,太陽火辣著,見到一個男孩,白T恤,染著酒紅色的頭髮,左耳的水鑽耳釘晃了晃我的眼,喝著冰檸檬水對路過他面前的女孩吹著口哨,笑容清澈。
我笑了,牙齒咬碎冰塊。一小塊冰屑刺破我的舌頭,血腥味在冰冷的口腔里放大。我笑著抬起頭又鑽進擁擠的人群,人群將我淹沒。
日記2007年9月齊夏:遇到一個笑容清澈的男生,我想我們或許會成為朋友。
我抬頭望望天空,只有黑暗的一片沒有星光。夜裡一陣冷風吹過,喝下一大杯檸檬水混著冰塊捉弄我的胃。
我曾做過一個夢,夢見我在一條獨木舟上,一位年輕英俊的艄公,黑髮飄逸帶著淺笑,問我,孤獨?我沉默了。他低沉的嗓音唱起歌來,悲傷混著絕望,淚水划過臉龐,沉入黑河,黑色的曼陀羅中飛起無數隻鳥,它們拚命的拍打著翅膀,落下紅色的羽毛,鮮亮如血。
然後我醒了。
斷喬,齊夏總是這樣叫我。因為西湖有座原名叫段家橋的橋,現在叫段橋。白蛇和許仙就是在那座橋相遇的。我曾和齊夏在2008年那個5月,買了張5塊的壓縮碟,把《新白娘子傳奇》看了無數遍,看著趙雅芝年輕時風姿絕色,花容月貌,說著現在大概還容顏不老。大口大口的喝著檸檬水,他總愛把檸檬片混著冰塊一同咬碎咽下,我試過一次然後迅速吐掉。
偶爾有餘震發生,我和齊夏便像瘋子一樣跟隨人群故作驚慌的亂跑。等餘震結束,我倆互看對方一眼捂著肚子大笑。
在偶有餘震發生時我們倆一直在我家樓房呆了一個多星期,然後又被通知在學校的舊操場上課,我聽到這個訊息撇了撇嘴,罵了一句學校的花樣古怪。第二天,齊夏把染藍的頭髮染回黑色,白襯衫扣到最上一顆,穿上藍色的校服,低頭沉默。
日記2008年5月喬斷:在大地震中很可惜我們這隻有餘震不停,學校沒塌然後又開學了,飲下檸檬水然後啪的摔碎玻璃杯,痛快著,又掃進垃圾桶,鬱悶著。
我看著站在上面一頭酒紅色頭髮的男孩,大聲在全校師生面前讀著檢討書,笑容清澈。我笑了,在結尾我聽到喬斷是他的名字。
喬斷偶爾從我身旁經過,我能聽見他戴的耳機里的音樂是搖滾,充滿了激情澎湃。我不喜歡任何音樂,因為音樂會觸動我的情緒,讓我很不喜歡,我喜歡沉默。
我和喬斷成了朋友,他向我借了只打火機,然後我給了他,我們就這樣成了朋友。我們大口大口飲下冰檸檬水,喬斷不會把檸檬片咬碎,他依舊頂著酒紅色的頭髮,笑起來放蕩不羈但笑容清澈,很多人都不曾發現。只覺得他是叛逆的,忽略他全年級21的成績。
我穿著白襯衫,套著天藍色的校服,剪著平頭黑髮,成績優異,然後我是好學生。老師只會以成績對人,別人只會以貌取人。
某一天他們便會發現他們錯了,可是他們不會承認。
我喜歡把喬斷叫做斷喬,因為與西湖那裡的段橋音色相似。我想著某一天我背上帆布包,裡面放進壓縮餅乾和用糖蜜好的檸檬片和水杯,坐上火車去往西湖與這座城市的一切Say goodbye。
喬斷會與我一同前去,然後把關於這裡的一切都扔出我的大腦。
開始學喬斷一樣聽著搖滾,對自己的人生重新寫上規劃。
手機鬧鈴響起了,我從我想好的一切中清醒了。屋外的人抽泣著,我換好衣服面無表情的從她身邊走過,低下頭沉默的穿入擁擠的人群,看著腳尖那根白線然後想逃離卻終是跨了進去,鐵門重重的關上。
日記2008年4月齊夏:高中是一場兵荒馬亂的戰局,我從容的看著這場血流成河的況局沉默不語。
2008年5月12日地震了,我想我的計畫終於能實現了,我染了藍色的頭髮跟喬斷一樣把衣服穿得亂七八糟,穿著有破洞的牛仔褲,穿著有個性的衣服,然後我在別人眼裡我是叛逆的。
我和喬斷在他家看著已看過無數次的《新白娘子傳奇》,等著一場強震把這裡變為平底,餘震發生時我便跑出去像瘋子一般開始大笑。
一周后學校開始在舊操場上課,第二天我染回了黑髮換上白襯衫,套上天藍色的校服,然後沉默。
高三是一場地獄遊戲,在這兵荒馬亂的三年里最盛大的一場遊戲。今年的天氣格外灼熱,學校給這屆高三新安了空調,可我依舊覺得這間教室熱得不行。大口大口的喝著冰檸檬水,做著文科生不該做的物理練習題。我把檸檬片混著冰塊咬碎,甜的,酸的,苦的,望著直射我臉頰的太陽,毒辣著。
我曾買了張去杭州的火車票,在三月時。我想去看看西湖,去看看段橋,去看看雷峰塔,去看看是否能在段橋遇到一個你。我買了個大背包,裝上我的搖滾CD,裝上壓縮餅乾,裝上蜜好的一大罐檸檬片和水杯,就那樣踏上了火車。
我在火車上遇見了阿飛,他睡在我的下鋪,背著一把木吉他。留著乾淨的短髮,臉上寫滿了滄桑,身上包裹著無盡疲倦。他偶爾會對我說他所經歷過的事,他從15歲便離家出走,一直流浪到中國的每一處角落。他說他已經19歲了,身上的叛逆早在離家的那一年中便磨光了,他給我彈唱了一首歌,我大口大口的喝著檸檬水,然後沉默。
火車到了杭州,我同阿飛一起下了火車。我走出火車站便看見阿飛摔著他的木吉他,把吉他摔了個粉碎。路過的人都離他遠遠的,仿佛他是一個神經病。阿飛蹲下哭了,我想他真是有病,我也有。我轉身買了張回程的火車,在還未來得及望一眼杭州的天空時,便又走了。我將我的搖滾CD連同背包內的一切都遺忘在了那個地方。
我又回到了這裡,找了個理髮店將頭髮染回黑色剪短,取下耳釘,穿著白襯衫套上那劣質的天藍校服乖乖回去上課。我想我變成了好孩子,雖然是裝的。不再喝檸檬水,開始喝上咖啡。沒日沒夜的做著習題,看著只能望著我的背影的那些人,笑了。
然後我高中畢業了。我坐在後操場的圍牆上,看著空曠的一切,莫名的哭了。太陽蒸發了眼淚只留下兩道乾涸的緊澀。我攤開手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沒有抓到。在過十九天就是我生日了,去年齊夏送我了一幅畫,上面是一條河,一葉小舟,艄公和他和那驚起的無數隻鳥和那落下的鮮紅羽毛。不知為何看得我心痛,齊夏說那是他做過的一個夢,他說他把這個夢畫下來送給我。我把它放在閣樓,再也沒看過。
我站在圍牆上想喊些什麼,卻什麼也喊不出來,只是哭泣著,一直哭著不知道哭了只知道什麼也哭不出了,眼睛澀澀的乾痛。一架飛機划過天空的聲音,我看著上方,湛藍的天空,晃了眼的陽光。飛機的白色劃痕同那天空的一切都落入了我的眼,沉入黑色的瞳仁,打撈不上來。我突然記起阿飛唱的那首歌,低沉的嗓音唱著那首令人心痛的歌。他的聲音一直迴響在我耳旁。
齊夏,你說這場兵荒馬亂的青春里,會留下誰的身影,印下誰的印記。我想我的青春里有你,我印下你的身影,揮之不去。
齊夏,如果你沒死該多好。有一次我低頭穿越人群,忽然抬頭時看見一個男孩,讓我有些精神恍惚,因為那個男孩像極了你,但我在想邁出改變方向的那一瞬間,立馬否決,那不是你我清楚地知道。
我從圍牆上跳下,揚起了腳邊那無數的灰塵,大步流星的向校門口走去,照上一張畢業照,高中就真的將我遠離了。
在照相師按下快門的那一刻,我的樣貌同我的青春靈魂,從我的身體抽離鑲入那張畢業照里。
我望著天空中飛過的那隻鳥,想齊夏曾問過我的一個問題:快樂與不快樂兩個人一直在一起,某天快樂死了,還剩下哪一個?
我回答,當然是不快樂。
在這場兵荒馬亂中,我將叛逆封壓,換上好學生的皮囊,將冰檸檬水換成苦澀的咖啡。
齊夏死了,快樂死了,只剩下了我一個,不快樂。
望著天空脖子酸痛,沒有一滴淚划過臉龐,因為再也掉不出來。
青春漸漸離我,叛逆漸漸消失。在這場兵荒馬亂的時代,我遺失了自己,遺失了靈魂,遺失了那短暫的青春,失去了一個笑容與我同樣清澈的少年。
青春里烙下了什麼
一根羽毛從空中劃落,沉進我黑色的瞳仁,同我的青春一樣再也打撈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