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令-賦潭州

小重山令-賦潭州

這是一首詠物詞。白石的詠物詞所詠最多的是梅、柳,這是因為其中關合著他的一段“合肥情事”,他與合肥情侶相遇於合肥赤蘭橋,其地多柳樹,而分手時為梅開時節。夏承燾先生的考證即為:“白石客合肥,嘗屢屢來往……兩次離別皆在梅花時候,一為初春,其一疑在冬間。故集中詠梅之詞亦如其詠柳,多與此情事有關。”(《姜白石詞編年箋校行實考》)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小重山令-賦潭州
  • 創作年代:南宋
  • 文學體裁:詞
  • 作者:姜夔
原文,注釋,格律,詞牌,審美境界,詩意,朦朧之美,作者,主要作品,人物生平,

原文

小重山令
賦潭州紅梅
人繞湘皋月墜時。斜橫花樹小,浸愁漪。一春幽事有誰知?東風冷,香遠茜裙歸。
鷗去昔游非。遙憐花可可,夢依依。九疑雲杳斷魂啼。相思血,都沁綠筠枝。

注釋

①潭州:今湖南長沙市。
②湘:湘江,流經湖南。皋:岸。
③茜:大紅色。
④沁:滲透。

格律

人繞湘皋月墜時。斜橫花樹小,浸愁漪。一春幽事有誰知?東風冷,香遠茜裙歸。
⊙○○⊙△。⊙○○,○△。⊙○⊙○△。○⊙,⊙○△。
鷗去昔游非。遙憐花可可,夢依依。九疑雲杳斷魂啼。 相思血,都沁綠筠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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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平聲仄聲⊙可平可仄△平韻仄韻)

詞牌

【小重山令】
即《小重山》,又名《小沖山》、《柳色新》。唐人常用此調寫宮女幽怨。《詞譜》以薛昭蘊詞為正體。雙調五十八字。上下片各四句,四平韻。換頭句較上片起句少二字,其餘各句上下片均同。另有五十七字、六十字兩體,是變格。

審美境界

張炎說:“詩難於詠物,詞為尤難。體認稍真,則拘而不暢;模寫差遠,則晦而不明。要須收縱聯密,用事合題,一段意思全在結句,斯為絕妙。”(《詞源》卷下)並標舉了詠物詞的幾條原則:第一,求神似而不求形似;第二,結構上要能放能收,渾然天成;第三,所用典故必須符合題旨;第四,結句必須點明“一段意思”。若用以上原則衡量此詞,可謂處處吻合。這首詞在調下標明“賦潭州紅梅”,潭州(今湖南省長沙市)盛產紅梅,以“潭州紅著稱於世。詞中從詠紅梅入手,但又不拘泥於純粹寫梅,寫梅寫人,即梅即人,人梅夾寫,梅竹交映,含蘊空靈,意境深遠,收放自如,達到似花非花,似人非人,花人合一的朦朧迷離的審美境界。

詩意

起句“人繞湘皋月墜時”,點明人物、地點、時間。湘皋,湘江岸邊。屈原《離騷》:“步余馬於蘭皋兮。”註:“澤曲曰皋。”水濱江岸往往是情人幽會的理想場所,加之紅梅掩映,更富詩情畫意的美感。然而此刻詞人寫的不是相聚時的歡樂,而是寫離別後的哀愁。一個“繞”字,寫出百般無奈,萬種離愁。繞者,徘徊也。“月墜”二字說明其“人”(抒情詩中的主人翁常常是作者自己)已在此徘徊良久。月墜湘皋,環境淒清,以此烘托心境,其愁苦悲涼可以想見。第二、三兩句由人及梅,正麵點題。林逋《梅花》詩云:“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然詞人不是寫梅影映照於水面,而是寫梅影浸透在水中,著一“浸”字,感情已很強烈,再以“愁”字形容漣漪,將漣漪擬人化了。王國維說:“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間詞話》)。愁人觀物,觸目皆是愁色,這在美學和修辭上叫做移情。詩人寫梅多寫其橫,寫其斜。如蘇東坡《和秦太虛憶建溪梅花》詩云:“江頭千樹春欲暗,竹外一枝斜更好。”詞人這裡不僅寫其疏影橫斜,而且突出一個“小”字。“花樹小”,一作“花自小”。小字有嬌小纖弱意。唯其嬌弱,更顯得楚楚可憐,讓人頓起愛心 。以上三句用寫意的筆法,描繪出潭州紅梅獨特的品格風貌,奠定了全篇離別相思的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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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三句既是寫人,也是寫梅。它既承上句,進一步寫梅之愁,又從“幽事”漸漸逗引起無限傷心往事,暗暗點出心目中那個“人”來。梅的“一春幽事”是什麼?是“嫁與車風春不管”,轉眼間“又片片,吹盡也,幾時見得?”(白石《暗香》)春殘花落,惆悵自憐,除清風明月外,亦復誰知?“香遠茜裙歸”,是以茜裙女子的歸去,象徵梅花之飄零。茜裙,即紅裙。香氣被寒冷的東風吹遠了,而落花仍依戀殘枝,在樹下迴旋。此句充滿了奇妙的想像,“香”猶花魂,縹緲而去;茜裙則是由花瓣幻化出來的形象,如在眼前。這個幻化出來的形象,即是白石魂縈夢牽的合肥情侶,這是白石一生的“情結”所在,所以看到了梅花,會馬上聯想到分離的情人。那時節春寒料峭,紅梅綻放,他與穿著紅裙的女子在江邊分別。詞人漸行漸遠,回首岸邊,只見那紅裙漸遠漸小,以至成為一個紅點,就像江邊的一朵紅梅。……此時此刻,詞人又深情地望著湘江邊上的紅梅,雙眼漸漸模糊,幻化出當年江邊的“茜裙”來。人耶?梅耶?真耶?幻耶?這樣的描寫,是寫物而不凝滯於物,符合上面張炎所標舉的第一個標準。
過片一筆宕開,以“鷗去”結束對往事的回憶。詞中本詠紅梅,為何一下子又扯到江鷗?此法即張炎所云“收縱聯密”中的一個縱字,也就是說不拘泥於故實,而要從遠處著筆。鷗是眼前的景物,符合湘皋這一特定地點。詞人在江皋徘徊,驚起一灘鷗鳥;而鷗鳥的拍翅聲又驚醒詞人,使他從迷惘的回憶中回到當前。啊,這一切原來都是幻覺,往昔的情事就象鷗鳥一樣飛去了。詞寫到此處,如果繼續從遠處著筆,則失其收縱自如之妙,於是“遙憐”二字又把它收回本題,並與上闋的“香遠”遙相綰合,從而構成一體,深得“聯密”之致。“花可可”,與前面的“花樹小”遙相呼應。可可,小也,形容梅朵小如紅點。“可可”和“依依”俱為疊字,且平仄相諧,聲韻極美。
《詞林紀事》引樓敬思語,說姜白石詞“能以翻筆、側筆取勝”。這首詞上闋由梅及人,寫己之相思,下闋始則宕開,幾經翻轉,寫對方之相思。從對方寫來,將兩地相思繫於一樹紅梅,故其相思之情,愈翻愈濃,益轉益深。細細品味“遙憐”以下諸句,即可探知箇中訊息。“九疑”三句,看似寫竹,實為寫梅。
在詞人看來,這紅梅之紅,分明是娥皇、女英二女的相思血淚染成的,也即自己戀人的相思血淚染成的。這裡用湘妃的典故,既關合潭州湖南之地,又借斑竹暗喻紅梅,以娥皇、女英對舜帝之相思,比作合肥戀人對己之相思,雖從對方寫來,並以側筆刻畫,然卻“用事合題”,非常精當。因為其中“相思血”三字,是牽合梅與竹的媒介。這也可見白石用典的妙處。前人用典,用其本意,有時顯得呆板、平直;白石用典,只是取其所需,只取其大意,不拘泥於故實,用的非常靈活

朦朧之美

這首詞在審美價值上是創造了一種含蓄朦朧的美。清人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話》卷一中說:“所謂沈鬱者,意在筆先,神余言外。……凡交情之冷淡,身世之飄零,皆可於一草一木發之。而發之又必若隱若現,欲露不露,反覆纏綿,終不許一語道破。”此詞沒有像一般的詠物詞那樣,斤斤於一枝一葉的刻畫,而是著重於傳神寫意。從空處攝取其神理,點染其情韻,不染塵埃,不著色相,達到“野雲孤飛,去留無跡”(張炎《詞源》的妙境)。它通過“月墜”、“鷗去”、“東風”、“愁漪”以及“綠筠”的渲染烘托,通過“茜裙歸”、“斷魂啼”、“相思血”的比擬隱喻,塑造出一種具有獨特風采的、充滿愁苦、浸透相思情味的紅梅形象,藉以表達對心上人的深深眷戀。

作者

姜夔
(1155~1221)南宋詞人,音樂家。字堯章,號白石道人,饒州鄱陽(今江西鄱陽)人。在他所處的時代,南宋王朝和金朝南北對峙,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都十分尖銳複雜。戰爭的災難和人民的痛苦使姜夔感到痛心,但他由於幕僚清客生涯的局限,雖然為此也發出或流露過激昂的呼聲,而淒涼的心情卻表現在一生的大部分文學和音樂創作里。慶元中,曾上書乞正太常雅樂。一生布衣,靠賣字和朋友接濟為生。他多才多藝,精通音律,能自度曲,其詞格律嚴密。其作品素以空靈含蓄著稱。有《白石道人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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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作品

今存詞八十多首,多為記游、詠物和抒寫個人身世、離別相思之作,偶然也流露出對於時事的感慨。其詞情意真摯,格律嚴密,語言華美,風格清幽冷雋,有以瘦硬清剛之筆調矯婉約詞媚無力之意。代表作《暗香》、《疏影》,借詠嘆梅花,感傷身世,抒發鬱鬱不平之情。王國維《人間詞話》說:“古今詞人格調之高,無如白石,惜不於意境上用力,故黨無言外之味,弦外之響。”其《揚州慢》(淮左名都)是較有現實內容工作,它通過描繪金兵洗劫後揚州的殘破景象,表現對南宋衰亡局面的傷悼和對金兵暴行的憎恨。詞中“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幾句頗受人們稱道。他晚年受辛棄疾影響,詞風有所轉變,如《永遇樂》(雲隔迷樓)、《漢宮春》(雲日歸歟)等,呈現出豪放風格。《白石道人歌曲》中有十七首自度曲,並注有旁譜,是流傳至今的唯一完整的南宋樂譜資料。姜夔上承周邦彥,下開吳文英、張炎一派,是格律派的代表作家,對後世影響較大。其詩初學黃庭堅,後學晚唐陸龜蒙,雖精心刻意詞句,但較少纖巧之痕,詩風清妙秀遠,如《除夜自石湖歸苕溪》十首等。所著《詩說》頗有獨到見解。生平詳見夏承燾《姜白石編年箋校》等。卒年據《姜夔卒年新考》。有《白石道人歌曲》、《白石道人詩集》、《詩說》、《絳帖平》、《續書譜》和琴曲《古怨》。

人物生平

夔父名噩,祖籍在饒州所轄的德興縣。紹興三十年進士,以新喻丞擢知湖北漢陽縣。因生計和應試之便,舉家遷鄱陽縣入籍。鄱陽是贛東北的門戶,扼水陸交通的要衝,物產富饒,商賈雲集。宋室姜夔半身像南遷後,人口激增,鉅子顯達,來往此間,更日見其繁榮。夔出生於書宦門第,幼年隨父受教,擅長詩詞,熟諳音樂;復得父輩文墨交往的感染,城市歌舞的薰陶,為其愛好和學識的長進創造了良好的條件。姜夔少年喪父,曾隨姊生活。得親友介紹,就學於詩詞名流千岩老人蕭德藻,得其賞識,並娶其侄女為妻。夔為人清高,不汲汲於功名,一生困頓。終其身為布衣;但以詩詞、音樂及書法與人交往,藉此謀取生計。自青年時期起,他就廣為交遊,往反羈滯於江淮湖杭之間;結識了當時宿儒名士如范成大、楊萬里、辛棄疾等人,豐富了學識,提高了詩詞和音樂的創作水平。詞至南宋已發展到高峰,詞家輩出,取材廣泛,筆調不一,斑爛繽紛。但一般詞人所作,多依傳統詞格填制;有的已拗口,不易歌唱。姜夔因嫻通音律,於通用詞調外,每自創詞牌,自製新調曲譜,並能吹彈伴和;舊的詞調經他的手筆,有因詞意和演唱所需而破格出新者,如平韻《滿江紅》。這在當時確屬難能可貴。只有北宋的周邦彥在自作詞曲方面,能與他相提並論,世人因稱“前有美成,後有堯章”。姜夔的詩,風格高秀,繼承和發展了江西詩派的風韻,有《白石詩集》傳世。清代詩人朱彝尊在《重鋟裘司直詩集序》中論江西詩派時說:“繼蕭東夫(即蕭德藻)起者,姜堯章其尤也。”他的詞曲更為後世所推崇。姜夔和吳文英等成為南宋前期詞家婉約派主要代表,上繼“花間”(《花間集》),強調音樂性,被認為是詞家的正宗。姜夔詞的風格是:清新峻拔,立意幽遠,鍊字琢句,倚聲協律。
《白石道人歌曲》收詞八十首,其中十七首帶有曲 譜。《揚州慢》、《杏花天影》、《姜涼犯》、《暗香》《疏影》、《徵招》、《角招》等十四首是他自創的詞調和樂曲;三首是填詞配曲的,內有一首填的是范成大的《玉梅令》。這十七首,每首定有宮調,並以宋代工尺字譜(與今流行的工尺譜有所不同)斜行注節,扣於字旁。這些有譜的詞調是他一生中文藝創作的精髓,為後人留下了可資研考演唱的豐厚遺產,對南宋後期詞壇創新和詞式上的格律變化有很大的影響。白石創製的詞調《揚州慢》,是他成熟時期的代表作。孝宗淳熙三年(1176)冬,他二十二歲,自漢陽出遊,途經金人兩次蹂躪、慘遭兵燹的揚州,看到昔日繁華的商業都城,已是“市塵盡薺麥,號角吹宵寒”,更顯得空蕩淒涼。眼前的景象和愛國的情思,激起他強烈的感情,用警辟對比的詞藻度成此曲,傳為佳作。光宗紹熙二年(1191),他在名詩人楊萬里家,得聆一琵琶藝彈奏久已失傳的《醉吟商朝渭州》古調,他虛心學習了該曲的品弦法,填詞編成了清新的《醉吟商小品》。後到合肥,目睹邊城一片離索,感懷古英雄之偉烈,創作了寓意深遠的犯曲(中有轉調變化之曲)《淒涼犯》。同年,范成大已告老還鄉,姜夔應范的邀請,往訪范於吳縣(今蘇州)的范村。他賞梅遊覽後,創製了《暗香》、《疏影》兩曲獻給范。范令其婢-歌女小紅“肄習之”。音節清婉美妙,范讚賞不已,後來就將小紅贈給了姜夔。夔詩《過垂虹》云:“自琢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廿四橋。”即詠此事。姜夔在吳興寄居時間較長,後期還寫了《鬲溪梅令》和擬古樂調的《角招》、《徵招》等歌曲。這些擬古樂調對我國古樂歌曲的研究,也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從白石歌曲的《詞引》中,可知姜夔曾對《楚辭》的“九歌”皆注律呂,琴曲亦注指法,這說明他除對古曲音律有研究外,古琴的彈奏也是精通的。他晚年曾參考浙江民間風俗歌曲,創作了“越九歌”;又曾按七弦琴演奏伴唱的風格,寫下了騷體《古怨》琴歌,抒發他對山河破碎、身世淒涼、世道坎坷的怨恨和悲嘆。姜夔以他多方面的才華,不斷地交遊和研究,卓然成家,贏得了極大的聲譽。慶元三年(1197),姜夔將多年來對音樂的研究和意見寫出了《大樂議》和《琴瑟考古圖》各一卷,呈獻給朝廷,用以議正樂典。他十分注重琴學,在《七弦琴圖說》中闡述了南宋時代的古琴宮調,提出了分琴為三準(自一徽至四徽為上準,四徽至七徽為中準,七徽至龍齦為下準),三準各具十二律。各述了轉弦合調圖,總述了取琴“應聲”之法等。這些撰著對我們研究中古音樂和古琴等樂器的演奏是有很高價值的。兩年後,姜夔又向朝廷呈上了《聖宋饒歌十二章》,再次希望獲得朝廷採納和提拔任用,但未成功。這些樂議和樂章直到姜夔死後十年,理宗才“詔以夔所進樂議、樂章付太常(掌管宗廟禮儀音樂之官)”。夔為人清高,犖犖不羈。曾與抗金主戰的大臣名將張浚之孫張鑒結為至交,並長期得其資助。鑒死後,夔生計日絀,但仍清貧自守,不肯屈節以求官祿。晚年多旅食抗嘉湖之間。當寓居武康時,與白石洞天為鄰,有潘轉翁者號之曰:“白石道人”。夔答以詩云:“南山仙人何所食,夜夜山中煮白石,世人喚作白石仙,一生費齒不費錢。”用以自解其清苦。他在飽經顛沛轉徙的困顧生活後,嘉定元年(1208)病卒於臨安(今杭州)水磨方氏館旅邸。幸得友人捐助,始獲就近安葬。姜白石一生困蹇,懷才不遇,但卻給我們留下了豐富而寶貴的文學藝術遺產。對他的詞調音樂,我國民族音樂史學家楊蔭瀏著有《白石道人歌曲研究》一書,論證澤注極詳,可資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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