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解的謎團,歷史影子,
未解的謎團
採訪墳莊村的老人,他們眼見的“韃摩墳”更給人留下了撲朔迷離的一團歷史迷霧。為了捕捉稍縱即逝的歷史影子,我們採訪了今年68歲的劉志福、74歲的康玉芬、79歲的許永志、86歲的馮希成等幾位老人。幾位老人的回憶成了揭密“韃摩墳”唯一的線索。如今“韃摩墳”的遺址已遍植樹木,只有隆起的大面積墳塋還依然高於地平面,但已無半點陵墓的痕跡。
老人講述的歷史信息是凌亂的,但每一個信息都是公認的,換句話說即是真實的。所獲信息明顯地指出了一個方向:陵墓規模很大、陵墓具有“王者之風”、陵墓埋藏著無盡的秘密。
歷史影子
老人們說,他們孩提時所見到的陵墓比毗鄰的西甘池老府(清順承郡王勒克德渾園寢,占地200餘畝)面積還大,坐北向南約有幾百畝。
上世紀五十年代,地面還遺留有大量的石像生:石羊、石馬、石虎、石獅、石翁仲等。寶頂是聚起的土堆,長寬各約50米見方,寶頂四周寬溝圍繞,墓穴外邊為由五層糯米湯、白灰和磚壘砌的保護層。裸露的甬道兩壁繪有壁畫,墓室灰磚壘砌,他們說是“磚發懸”,室內有炕。
上世紀三十年代後期,日寇鐵蹄踏進長溝,當時房良兩縣湧起了“十路雜牌地方武裝”,有的打著抗日的旗號而大肆擾民,偷墳盜墓,百姓稱他們為“老便”。胡振海便是其中的一路“司令”,人稱“胡嘎叭”。1944年,“胡嘎叭”帶人從東、西兩面盜挖寶頂。在進入通往墓穴的神道里,見兩壁還繪有色彩依然艷麗的壁畫,墓穴正面有石門,石門雕龍畫鳳,拉動石門時,“機關”將石門封住。費了很大週摺打開了石門進入,發現有炕,還有“萬年燈”。墓中央由鐵索吊著漢白玉石棺,石棺雕刻著石龍,墓穴下是用沙石和白灰、糯米
湯澆築的五層保護層。石棺下是一眼“黑井”,水黑而深不可測。也許,石棺下所發現的“黑井”,就是人們傳說中所謂的“海眼”。見狀,“老便”沒敢動,也沒挖出什麼“寶貝”,便罷手了。之後,地方武裝周文龍也曾打開過寶頂。“白箍”修半壁店“炮樓”時拆走了陵墓大部分的木料、青磚和條石。當地有人在尋寶時,也還發現過“中央軍”盜墓時遺留下的軍用鐵杴。據說是石友三部隊乾的。之後,五十年代初期和中期都先後因修水利挖井,使石棺多次露面,又多次掩埋。今年86歲高齡的馮希成老人清楚地記得石棺的樣子。他說石棺漢白玉質,比一般棺材都寬大,足有7尺多長,棺面雕刻的是一條栩栩如生的四爪龍。看來,歷代盜挖不止,“韃摩墳”陵墓確在不足百年之前透著一種氣勢,一種“王者之勢”。
以後的發現更令人稱奇。
1954年冬,墳莊興修水利工程時,在陵墓遺址挖出了一條漢白玉雕刻的石龍,一米長,20公分厚。這件事還驚動了市文物局,來人要求把遺址填埋保護起來。直到上世紀七十年代,墳莊村修建千頭規模豬場時,這個地方才算徹底平復。歷史給這方土地留下的地上遺蹟依戀地離開了。
除去過去盜墓時所見到的陵墓規模建制和石棺雕刻的龍形圖案外,五十年代出土的這條“石龍”是否傳遞給世人一個新的或更強烈的信息––“韃摩王”墳,埋葬的是否是一位皇帝?
捕捉史料留下的歷史影子
從相傳的“韃摩王”、“韃子墳”的發音看,字應是古時對北方民族統稱的韃靼或韃子。那么焦點則聚在建都北京的金、元、清三朝。無論何朝,在遵照嚴格的等級規制中,一般人絕不敢在石棺上僭越雕刻代表皇權的龍形圖案,何況百姓。從近代多次挖掘並被人多次親眼所見又多次被掩埋的巨大石棺上面龍形雕刻和寶頂規模建制以及墓道所雕龍鳳、大量石像生、享殿規模、石門雕龍和掘出的“石龍”看,墳莊“韃摩王”墳葬的絕非王宮貴族,而應是一位特殊的皇帝。陵墓地上與地下,均未發現最能說明原相的碑文,哪怕隻言片語,這正是它之所以神秘的地方。
如是“皇帝”,那完全可以排除元、清兩朝。
元朝皇帝葬所及葬法禮儀,史料記載得相當清楚。民國年間出版的《蒙兀兒史記·成吉思汗本紀》注文中引用明朝葉子奇所著《草木子》一書所說,“元諸帝陵皆在起輦谷”。“國制不起墳隴,葬畢以萬騎蹂之,使平。殺駱駝子於其上,以千騎守之。來歲春草既生,則移帳散去,彌望平衍,人莫知也。欲祭時,則以所殺駱駝之母為導,視其躑躅悲鳴之處,
則知葬所矣。故易世之久,子孫亦不能識也。”這是元朝的葬法禮儀。縱觀蒙元朝從太祖鐵木真第一帝,至最後一帝順帝妥歡帖睦爾,共15帝,文獻記載中,除順帝在朱元璋即帝位建明朝後北遁病逝於應昌(今內蒙古克什克騰旗西部 )並北葬,和僅當一個月左右皇帝的天順帝阿速吉八被殺並無葬地之外,對其餘13個皇帝都有明確記載,均葬於起輦谷。
清朝入關後,皇陵分東、西兩座陵園,無別葬之例。
金朝則成了唯一焦點。
《金史·海陵本紀》和《金史·世宗本紀》為後人留下了歷史影子。海陵王遷都後即欲遷陵。司天台官員用一年時間才選準了房山縣雲峰山這塊好地方。雲峰山一帶地形由九條山組成,恰似九龍飛騰,山下有“龍銜寺”,山石呈紅色,山谷流泉不斷,峰頂遙對“龍門口”。風水寶地既吸引了司天台的官員,也被海陵王所看中。海陵王貞元三年(公元1155年)三月乙卯下詔,“命以大房山雲峰寺為山陵,建行宮其麓”,並同時建陵。他先後六次前往大房山視察建設行宮之事及金陵工程。房山金陵共建有名號的帝陵17 座,範圍“一百二十八里”(《大金集禮》載)。
就是這個遷都又遷陵的皇帝,奇怪的是,在他的本紀中居然沒有留下葬所的地址。也許歷史留下的這個空白,恰恰是墳莊“韃摩王”的謎底。因為,沉默的歷史往往蘊藏著驚人的秘密。
《金史·海陵王本紀》載,海陵王漢名亮,字元功。女真名為迪古乃,金時遼王宗乾第二子,天輔六年(公元1122年)生。十八歲時“以宗室子為奉國上將軍,赴梁王宗弼軍前任使,以為行軍萬戶,遷驃騎上將軍”。皇統四年(公元1144年),為中京留守遷光祿大夫。 他自以為熙宗“哈剌”以太祖的嫡孫而繼位,而自己的父親為太祖長子,自己也是太祖孫,更應繼承皇位。由於熙宗在位時不斷以莫須有的罪名枉殺大臣和皇族、氏族,導致了朝內大臣和宗室的反對,這樣為迪古乃篡位創造了條件。皇統九年(公元1149年)十二月丁巳日夜,他聯合了近侍長大興國等人殺死合刺,自立為帝。這一年他28歲,改年號為天德。
海陵王完顏亮弒兄篡位當上了皇帝後,比合剌更為甚之,他嗜殺嗜淫,激起朝內更大的不滿,終於在世宗完顏雍大定元年(公元1161年)十一月乙末時也被宗室完顏元宜率金兵亂箭射死,遇害時40歲。
金世宗完顏雍繼位後,於大定二年(公元1162 年)降封其為海陵郡王,謚曰“煬”。四月,葬於大房山金陵鹿門谷諸王塋域中。時隔十八年後,海陵王的惡行仍引起不滿,有關官員上奏世宗皇帝說:“煬王之罪沒有明確。按照晉趙王倫廢惠帝自立,惠帝又重新繼位,誅殺了倫,並將其廢為庶人。而煬王之罪超過倫,不應當封為王,也不應當葬在諸王的墳塋區域內”。正是這一奏本,把一代皇帝逐出了金陵。世宗完顏雍下詔,降完顏亮為“海陵庶人”,改葬於金陵西南40里的荒野中(見《金史·海陵本紀》)。
墳莊恰恰位於金陵西南40里之處,這一點是否令至今未曾發現的海陵王墓浮出水面?
如果墳莊葬的確是海陵王,那么有一個疑問,既然一代皇帝已被貶為“庶人”,陵墓還為何具有如此規模,並顯露“王者之勢”?
這大概仍是得益於貶其為“庶人”的金世宗完顏雍的“仁孝”之心。
金世宗漢名完顏雍,女真名“烏祿”,他與“海陵王完顏亮”既同為太祖完顏阿骨打之孫,也是表兄弟。烏祿與其宗室兄完顏亮完全不同,據《金史·世宗本紀》載,烏祿“體貌奇偉,美須髯,長過其腹。胸間有七子如北斗形,性仁孝,沉靜明達。善騎射,國人推為第一,每出獵,耆老皆隨而觀之。”而海陵王完顏亮卻嗜殺嗜淫成性,他曾下令將亡遼耶律氏和宋朝趙氏家族中所有男子殺害,就連幫他篡位的70多位功臣也處以了死刑。完顏亮為帝,荒淫絕倫,他把諸宗室女人也納入宮中為妃,上淫叔母,下亂從妹。
正是海陵王的不仁之道激起民憤,當他統軍在長江與南宋軍相持不下的時候,國內舉國動盪。正隆六年(公元1161年)十月,金南征萬戶完顏福壽殺死了東京(今遼陽)副留守高存福,擁立當時的東京留守烏祿為帝。烏祿繼位後,大赦天下,並下詔歷數海陵王數十件罪惡,雖廢海陵王,但仍封其為海陵郡王爵號,追謚其號,歸葬於金陵諸王陵區。
世宗臨政躬行節儉,與民休戚,君臣守職,史稱“小堯舜”。世宗很尊敬先祖,經常舉辦頌揚祖先功業的大型禮祭,並進行了前所未有的追謚和改陵活動。如果不是十八年後大臣上本,按世宗的仁孝之性,他絕不會把海陵郡王降為“海陵庶人”,並逐出“祖塋”。
正是世宗的仁孝,對海陵王的改葬,也賦予了他“王”的葬儀。若非如此,墳莊陵墓絕不會擁有大型享殿、大量石像生、巨型寶頂、碩大石棺,並在石棺上雕刻龍。這是皇帝的待遇,而且是一個被時代拋棄的皇帝,非皇陵的皇陵。既恢弘,又不失時代烙印。這就是墳莊“韃摩王”墳最鮮明而又最特殊的歷史原色。
撰寫有關金陵的當代人有書說,世宗改葬海陵王,“揚其屍骨”,其實這是一種杜撰。如“揚其屍骨”泄憤,在改元下詔數其罪惡時,就不應仍封其為郡王,十八年後下詔改葬又何必“揚其屍骨”呢?也許仁孝的金世宗為歷史留下了這個謎。
做一種文化推測,墳莊“韃摩王墳”應是金朝第四帝海陵王完顏亮的改葬之陵墓。
若揭開真相,只有待正式考古發掘了。
這個命題沒有定論,仍在人們心中謎般地流傳著原生態:墳莊有個“韃摩墳”,韃摩王壓著通往涿州的海眼,也許他是海陵王,人們在傳說中又以訛傳訛地添加了“海眼”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