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情場上裸奔

在情場上裸奔

《在情場上裸奔》是網路作家祁焰的作品之一,於2008年開始駐入網站,現已完結。

基本介紹

  • 中文名:在情場上裸奔
  • 作者:祁焰
  •  作品狀態:已完成
  •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作品簡介,作品內容,

作品簡介

作者:祁焰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作品狀態:已完成
書籍簡介:人性的寬泛與自由

作品內容

我習慣裸睡:一絲不掛,無拘無束。
說實在話,為什麼要遮掩呢?有人不穿內褲,有人只穿內褲,興致所在,流行!你管不著。凡人誰不是赤條條光著屁股來到塵世?賴蛤蟆無毛,祖傳而已。
動物世界裡,小魚小蝦不需要父母呵護,角馬生下地來就會奔跑,海龜破殼見天后就獨自為生。人,卻要吃奶餵飯、教步學語、端尿掃屎,歷盡千辛萬苦,熬老了紅顏,凋零了青春,耗盡積蓄,好不容易才將孩子撫養長大。
由此說來,人該自形慚愧、相形見絀了。
聽來一個故事:上帝頭一天創造人和驢,第二天創造生殖器,通知人和驢去領受。驢快,先到,得大者,人慢,後到,得小者。大小有別,人十分腦火,不乾,同驢爭,上帝出來調解:如此,驢大者每年一次,人小者隨時隨地。
所以,說起瀘沽湖來,男人無不心花怒放,非是醉心於那嫵媚明麗的湖光山色,實在是嚮往原始真實的人性的寬泛與自由。
孟聖人說:食色,人之性也。佛告誡眾生:欲,罪惡之源。
羅德曼夢想在籃球場上裸奔,中國足球為著走向世界的崇高理想而在綠茵場上裸奔。
裸者,去偽存真矣,奔,算是上下求索吧。
出我家大門,穿過褲襠胡同,拐過一條街,有一家小雜貨鋪,廚櫃中擺放著各種各樣讒人的糖:小硬糖、酥心糖、花生糖、奶糖、冰糖、紅糖。我喜歡吃糖,每次進雜貨鋪都要貪婪地將這些誘人的糖看個夠,然後才依依不捨地將瓶子往櫃檯上一放,大聲地喊:打豆油!這時候春就從裡屋出來。春十歲,跟我同齡,臉又扁又寬,胖墩墩的一身肉,沒有一點美感。她先仔細收好錢,再開瓶插入油敞,她提油的手稍稍一抖,油提子微微一歪,一斤豆油就到不了瓶頸,因此母親不喜歡春,說她“奸”。無商不奸,可恨的是春從小就不學好,狡猾奸詐。我也不喜歡春,有回我想打九兩豆油,省下三分錢來買糖吃,春不肯行這個方便,她說沒有那樣的提,要么半斤要么一斤!太少了母親會發現,我從此對春耿耿於懷。
春和我同班,放學回來,轉過於記花圈店,在過水橋上,春踏上塊爛西瓜皮,摔了個大跟斗,我幸災樂禍,一陣哈哈大笑。或許跟斗摔大了點,春的門牙鬆動,滿嘴出血,我也生出一點點同情之心,止住嘲笑並暫且忘記她打豆油時的缺斤少兩,挎起大書包,送哭哭啼啼的春回雜貨鋪去。她娘嘮嘮叨叨地給她抹眼淚洗嘴,看見我倚在門上,趕緊來接春的書包,我轉身正要回家去,春她娘叫住了我,她從廚櫃中抓出一大把硬糖來,裝滿了我左右上下的衣服口袋。
這一時的歡喜不亞於過年,365天才碰得到一次,我坐在褲襠胡同口一個接一個地吃糖,將吃過的糖紙展開,包上方塊石,遠遠扔到街心去,看一個個路人滿心歡喜地彎腰揀起,剝開,又失望地扔掉。太陽落山時,我將糖全部吃完,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大搖大擺地回家去。
我將豆油瓶放在櫃檯上,這次春一提倒完之後又加上那么一點,油滿到瓶子口甚至還溢了那么一點點出來,我拎起油瓶要走,春分給我兩大塊花生糖。
仔細打量,春也沒那么難看,只是胖了點,眼睛象池塘中的清水,還有幾分迷人,她穿上花裙子,紮起羊角辮,雖然怎么看都象一隻小豬,我還是忍不住誇獎她幾句,就為這幾句話,她放學後一直等被罰抄生字的我,又分給我酥心糖吃。
老師說,如果你每次給小花狗餵食時都放一段音樂,久而久之,只要一聽到音樂,小花狗就會不由自主地流口水,這叫條件反射。
我屁顛屁顛地跟在春後面,有時給她背一下書包,有時給她捉一隻蝴蝶,有時奉承她幾句好話,我也就有了許多的糖吃,何樂而不為呢?有一次打好豆油後春竟將三毛錢丟還給我!我更加堅定了信念,褲襠胡同里那幫野孩子雖然是臭味相投的玩拌,但他們有不起好吃的糖,所以只要“過家家”,我就毫不猶豫地與春做一家人。在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里,天真的春想要看我,她拉開我的鬆緊褲,打量了好大一會兒,一本正經地告訴我:你的有個把,象鋁壺嘴巴!我說你沒有嗎?她說我是女人!她說狗分公母,人分男女。其實我也非常想看一看春的是什麼樣子,但我更想她的糖。
春把我推倒在地,騎在我身上,俯首來親我的嘴。她小聲對我說:我爸就是這樣的!這時玉米林中傳出一聲撕心的貓叫,嚇我們一大跳,起來一看,一隻老貓蹬在玉米地埂上瞪著我們。
說實話,春的嘴很甜,象冰糖的味道。
春一直分糖給我吃,我一直對春很好,在國小那幾年中,糖和春交纏在我的生活里,以致於分不清春是糖,還是糖是春。
我現在不吃糖,因為在那時竟吃傷掉了,因此我也就忘記了春。
動物的有些本領是與生俱來的,天生就會。春風一起,春花一開,春草發綠,春心也就被崔發了,公雞要上母雞的背,母豬煩躁不安,不停拱圈,雄鳥拚命一展歌喉,發情的貓,叫春起來非常恐怖。
我十四歲時反覆做過一個夢,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一隻白莽纏住了我,我拚命掙扎,用盡全身力氣掙扎,在紫色和黃色的野花叢里翻滾,我竭盡全力想要逃跑,而蛇緊纏不放,我驚恐萬狀,越反抗越掙扎而莽蛇卻俞纏俞緊,我幾乎無法喘氣,腿被困住,手被困住,蛇盤旋纏繞在我的肉身之上,它不是要將我吃下,而是想要進入我的身體,與我合二為一,掌握我的身心,控制我的靈魂。這是一場陰謀,掙扎是徒勞的,沒有任何意義,我傾盡全力而無法逃避,終於失敗了。我從疲憊中醒來,氣若遊絲,心裡心外一片粘濕。這十四年都是多餘的鋪墊,在一剎那間,我就長大成人。
快感,一個附在靈魂上的幽靈,他潛伏了十四年,終於要跳出來興風作浪。
桃三李四杏八年,說的是植物從生根發芽到開花結果所需要的時間。群居的河馬和猴,要從雄性中決出一個首領,不惜爪牙相對,生死相博,以至血肉模糊。相比之下,人是多么幸運呵,他們不必為性而生死博殺。
爺爺老死了,生前我只見過他一次,沒有什麼感情,所以說不上悲傷。生者初臨塵世,死者樂極登仙,紅白都是喜事,葬禮沒有悲哀,反倒歡樂熱鬧,過節一般,殺牛宰羊,鞭炮聲、火藥槍聲、雷管聲響天動地,仙曉神知,全村全寨男女老少,都來送葬,來於塵,歸於土,一道聖火,讓人生在陰陽之間輪迴。
這是一個年輕人的聚會,蒼山之上,林海之中,人與自然是如此接近,人性掙脫文明的束縛,返樸歸真了。表哥說,只要你解得開小表妹們腰間的褲帶!隨心所欲,無怨無悔。跳出法界外,不在德疇中。這是個刺激、誘人的夜晚,月上東山,火把又將陰暗點紅。只論配,不論輩,山野田園,已然是愛的情海。我因此雄姿勃發,躍躍欲試,青年小伙們一頭鑽進林從之中,你追我逐,竄上跳下,趕攆逮拉,按摸撕扯,先是一夥一群,後來便單獨行動。
入鄉隨俗,綽綽光影中,我衝動亢奮,象一隻發情的雄獅,竭力追按,幾經找尋,不曾上手,正坐在大杉樹下喘息,月影中,跑過來一個被追散的阿妹,我迫不及待,一躍進而起,將她按倒在地,她驚惶失措,死命掙扎。羊入虎口,且能輕易生還?我摁住她的雙手,俯首來親她的嘴巴,她把頭左搖右晃,我抽出一隻手來狠狠抓捏她的胸脯,解她的褲帶,這是一個結了死結的褲帶,根本解扯不開!血液早衝上我的腦點心,青春無法抑制的臊動就要得以慰藉,我準備撕破她的棉布褲子,阿妹一急,張嘴在我肩膀上狠命咬了一口,我痛得大叫一聲,一放手,她的手就在我致命之處一抓,我痛得眼冒金星,色性被拋到九霄雲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不好玩,我不玩了。阿妹拉好衣服,略呆站了一小會,飛似地跑掉。我回到家裡,跟表哥訴苦,表哥一把捂住我的嘴,不讓我再說下去:連女人褲帶都解不開,還能算是男人嗎?這在這裡是件非常丟人現眼的事,只能說明男人沒本事窩囊,至於被女人襲擊,則抓死活該。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聚會不是一味的講求野蠻,或是私盟暗約,或是眉情目意,或是你勾我搭,或是曾經心動,前緣已存,一拍即合,半推半就,一見鐘情者也是有的,就算是強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怨我沒有這個能力。
抹香鯨為了一年的那一次,縱橫馳騁八千餘里,穿越太平洋來到北海道,參與這次偉大的竟爭,,不惜性命放手一博之後,勇猛者博得交配的權力,可憐的失敗者垂頭喪氣地踏上歸途,期待著下一年度的機遇。
我喜歡裸泳,脫得精光赤條,捏著鼻子短距離助跑,縱身一躍而下,跳進東風水庫里,戲鬧累了,一群大孩子圍在一起比東西長短粗細,看誰的尿沖得高沖得遠:結婚前,屙尿衝過街!結婚後,屙尿用手抬!青春無敵!
我在國中一直睡上床,每晚熄燈後主持寢室里的床頭會:評議誰的屁股圓、奶大,誰被辦了誰還是處女。男人從小就認識到,“處”對於男人很重要。我的觀點是:胸脯不抖、腰身不扭、左腿緊擦著右腿走路的就是處女!不“處”的女同學就騷!
我國中畢業就混進部隊,穿上軍裝,進入兵營,經過三個月魔鬼訓練,脫了三層皮,流了三桶汗,給老兵洗了三個月內褲、膠鞋、臭襪子,好不容易克服水土不服,站穩腳跟。先是分到警衛連,保衛領導,雖腳勤手快,但營長還是嫌我個子矮口臭,把我踢到後勤班去養豬。我想不通英勇善戰、保家衛國的戰士幹嘛要養豬,只好給家裡說我在偵察排,天天磨刀擦槍、翻山越嶺搞拉練,母親擔憂我辛苦勞累,父親稱讚我少年英雄。
我很快就喜歡上養豬這個行當,清閒自由,時常可以出門逛街。老盧說:豬這畜生,一天就只該吃一頓食,肥時就是死期,還不如長不大的好。他這話有點哲理,聽起來相當人義,節約出來的糧食我們從牆頭上扔出去,賣給酒廠。
當兵三年,母豬也是貂蟬!兵營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睪丸胴的味道。
水滿則溢,月滿則虧,欲滿咋辦?曹操在夢中好殺人,兵娃子在夢中好做愛!那一方薄被之下,是如何的幸福光景!
老盧一出營房門就將軍裝脫下裝在帆布口袋裡讓我拎著。我們吃罷涮羊肉,我到尾巷看鬥雞,老盧閃進一家歌舞廳,很久才出來,然後我們一起採購豬飼料。
老盧也不是總在一家歌舞廳玩耍,時常輪換,也進洗頭房。有一天他在回營的路上忽然對我說:不行,下次你得跟我進去,同歡同樂嘛,要不然你告我一傢伙,我怎么辦?其實我早有所願,按耐不住,想領略這度春風,花街柳巷,煙雨朦朧,古時的文人雅士,多半是嫖客,也不在乎多我一個,恰恰此時,老盧“中標”了,我陪他按電線桿子上和公廁裡面貼的小廣告上的地址找到小旅館裡去,江湖神醫給他打六百元一支的針。
因老盧要治病,豬就更瘦了。我在這時了解到一種因愛而滋生的不治之症,它嚇破了我的膽,暫時維護了我的童身,我不得不暗無天日地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夢。
營里周末比較自由,有人上街,幾個戰友要去幫老鄉去乾農活。我讚嘆子弟兵軍民一家親的好傳統,老盧說:屁!還不是衝著小姑娘的屁股。
同鄉時常聚會,兵哥們議論的是你的如花我的似玉,你辦了幾個我又一晚上來了幾回。他們不屑地搶白我:你,去去去,小童子娃兒,懂什麼?女人都沒見過奶都沒摸過你還算是男人嗎?“處”在這裡是一頂無能的紅帽子,是能力差見識少的貶義詞。人人都有自尊,誰不想捍衛尊嚴?
營房外的村子裡狗很多,每當春曖花開時,它們一對一對尾尾相接,扯在一起,並不避人,這是吃狗肉的最佳時節:用一根木棒照著狗頭狠狠砸下,畜生在歡樂中一命烏呼,拖回來開膛破肚、剝皮剮肉。
老盧的髒病好了之後,經常帶我到酒廠中玩,學習蒸糧、拌料、發酵、煮酒,有時我也自己去,因為酒廠里有個叫芬的姑娘,雖生得膀闊腰圓,聲音卻很甜,說話輕言細語。感覺得到,她對我有好感。對女人,我向來審美起點都很高,但老盧天天打擊我:心想天高,身為下賤!眼睛一閉,全是張曼玉,大腿一夾,全是林青霞。你也許不知道,熬是種啥滋味,有時我也想,舊社會的童養媳婚俗也不是沒有一點可取之處,早早娶在家中候著,象蘋果梨一樣,成熟就吃,多好呵,過熟就要爛掉了。
我身不由已,芬把我帶到油菜地里,我粗暴地扯開她的衣服,她的奶子又白又大地堆在胸口上,我急不可耐地想要摘掉那頂紅帽子,卻一觸即發,一瀉千里,一敗塗地。我慌亂地提起褲子跑回營房。我恨自已薄弱的意志,後悔沒有把持住臊動的青春,這時老盧過來問我:芬是不是處女阿?我的臉就紅到脖子跟,十八年的童貞就這樣奉獻給膀闊腰圓的芬,我很悲哀,不服氣,又找過芬兩次,依然在油菜地里,依然一觸即發,依然沒有改觀。我疑心自己有“閃泄”的病,只得忍氣吞聲,甘心服輸。芬再沒來找我,我天天躲避著她,此事到此為止,不了了之,我卻奇怪而又不可思異地介於“處”與“非處”、“童”與“非童”之間。
據說,人不喝水能活7天,不吃飯能活21天,水欲叫渴,食慾叫餓,色慾受肉體和精神雙重領導,無性,人能過一生。
南下深圳,闖蕩江湖,是男子漢的光榮與夢想。洋鬼子經營的燈具廠,規模大,員工多,二十個人住一間大房子,白天掙錢吃飯,晚上都是烈火乾柴,圍繞女人說、談、叫、唱,每天清晨醒來,無一例外地硬硬地頂著被蓋。
魯聖人譯過一首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更有一些幫閒文人,對愛情胡說八道。有些植物雌雄同株,能自花受粉,個別國家,“同志”可以自由戀愛、結婚生子。對我來說,也許對所有人來說,愛情就是年輕美貌。簡而言之,戀愛就是追女人。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古有四大美人,現今年年選環球小姐,班有班花,校有校花,廠有廠花。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誰不承望,自己的老婆如花似玉。愛情同事業一樣,起點要高。
雲,桃花帶露,風擺楊柳,身段輕輕,笑語盈盈。
三狗收了我兩包煙,去女宿舍幫我喊雲,我性格外向,能說會道,有點語言天賦,花言巧語,進退自如,說起謊話來臉不紅心不跳,從周潤發說到劉德華,從涼粉冰粉說到麻辣燙,從香脂洗面乳說到指甲油。厚黑學總結,成功的第一要素是臉皮厚!我天天纏著小雲,請她吃鴨頸、羊肉串、啤酒、冰琪淋,逗得她心花怒放。每當我挎著雲走在街上,行路的男人兩眼放光,向探照燈,刷刷刷射過來。
下中班我去宿舍找雲,好心人說有人請她吃“麥當勞”,下晚班我又去,好心人又說有人請她吃小龍蝦,而且,此人非彼人矣!我當面問小雲她卻不承認。愛情有排他性,動物要角逐,紳士要決鬥,總之要選出唯一。對敵人,不能手軟,我主動出擊,花二百塊錢請吃了頓飯。在後廠門的路上,弟兄們將帶著小雲的男人從機車上揪下來,痛打一頓。
沒多久我又發現雲經常跟車間於主任在一起,於主任都三十掛零,有家有室,什麼東西!我故意尋了個岔,跟於主任頂撞起來,一語不合,我就跳將過去,三拳兩腿把他打翻在地,並踏上一隻腳。第二天,他竄掇好經理,將我掃地出門,我氣不打一處來,準備給於主任“放點血”,老陳一把將我抱住,他說兄弟莫衝動,為水性揚花的女人不值得,仔細一想也是,雲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為她殺人,不值。
不要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走在大街上,起碼要對得起觀眾,我發誓一定要找一個比雲漂亮的女朋友。對失戀的人,平生就這點希望。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我在一個建材門市找到份送地磚的活。對門電器門市上有位江蘇姑娘青,清爽淡雅,粉妝玉琢,一段自然風流體態,我一時就看上了。近水樓台先得月,不過兩星期,我就七扯八拉地與她混熟了,自然又是一通海闊天空、天花亂墜地吹,侃得她呆呆地望著我出神。青不多言不多語,氣質內斂,她說老闆有幾條八百元的內褲;老闆娘昨兒扔了一支三百元的口紅!一擊中的,我頓時啞火了。
店門關張後,她約我上街。她在專賣店裡反覆試一腰二仟多的裙子。化妝品專櫃,櫃員耐心地給我們推銷一套1998元的新產品。我的右手插在褲包里,緊攥著僅有的伍拾塊錢。心中生出一絲恐懼。
誰說錢是“王八蛋”?人才是“王八蛋”!
青倒反客為主,二十點一過就來約我上街。青知道一大堆名牌:汽車、衣服、皮具、運動鞋、化妝品,她一一指給我看說給我聽。我腦子發大頭皮發麻心發怵,千方百計找藉口來推脫。現今我一月掙八百,只夠買條內褲。有經濟才有實力,比起錢來,任何花言巧語都不堪一擊!我知難而退。
但青不這么想,她依然來找我,約我看進口大片。她輕輕地將手放在我的大腿上,選個適當的機會倦身伏在我懷裡,散場後我把她帶小旅館,不巧她來了“月信”,我親吻她小巧的唇舌,見識了她乳房的丰姿。
但我被她的虛榮心嚇住了,被錢這個東西打垮了,喪失鬥志。青想完完整整給我一次,而我卻不大想要了。
我們就這樣相敬如賓地交往著,直到有一天她向我道別,一輛賓士車接走她,青嫁給了錢,做了錢的“二奶奶”。她實現她的夢想,我為她高興,也記著她想“完完整整給我”的這份情。一段時間我情緒低落,不大想說話,我想青是對的,從打工妹華麗轉身,成為有錢有閒之人。
我可憐的爸爸被車撞了,死醫院裡,司機逃之夭夭,查無音訊,母親非常傷心,我從深圳辭工回來,滿城亂轉,尋找仇人,母親幾乎天天到公安上去,督促緝拿兇手。
母親要把她的做燒餅的手藝傳給我,我當然不屑於同意,幾經托人後,我到酒廠上了班。
酒廠有十多個姑娘,在我看來,小蘇是最出眾的了,身材豐滿勻稱,臉蛋杏紅,一對迷人小酒窩。父親滿了百日,我就展開功勢。我說師長選我當警衛,就看得起我這個人誠實,師長家的狗每頓要喝半碗啤酒從不間斷,師長後來升軍長了,他依依不捨地拉著我的手說小王啊,今後有事只管開口!我離開之後他家那喝啤酒的狗就不吃不喝死了你說怪不怪,我說你今後要是有軍隊上的事一定要言語一聲;我說你知道嗎我爸是個大傻冒,有錢不放銀行藏在床鋪底下,半袋子錢差點被老鼠咬吃了。人要有一些優勢來彌補顯而易見的缺點,要不你就連資質都不具備了。我將自己家偽裝成很有錢的樣子,編造出父親留下一大筆遺產的假象,我從銀行借了三仟元錢來談這場戀愛,當錢所剩無幾之時我頂不住了,只好策劃儘快把生米做成熟飯。我先打算把安眠藥放在酒里,可醫生一次只給開六粒,只好作罷。挨到小蘇生日酒,我拚命想把她灌醉,不料自己卻先不行了,小蘇扶我到柳堤邊吹風醒酒,我們在溶溶月色中並肩躺在草地上,小蘇竟主動起來,我們稱著酒勁試了回婚,這夜是無以言表的美,我勇猛而富有戰鬥力,終於從“處”與“非處”的尷尬中昂首闊步走過去。
朋友們說:小子,賴蛤蟆居然吃到天鵝肉!非朋友們感嘆:一支鮮花插在牛糞上。而我,驕傲地挎著小蘇在街市上走。那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小蘇的父母嫌我油腔滑調不誠實,只會吃吃喝喝吹大牛,跟本不接納我,家門都不讓我進。他們到處托關係走後門,居然弄到一個國土部門的內招名額,小蘇頂進去,成為國家幹部。吃上皇糧的小蘇驕傲起來,聽進父母要她與我一刀兩斷的話,漸漸疏遠了我,藉口忙讓我找不著人,不久便正式把我甩了。
我以為小蘇會選擇愛情而她沒有,我以為小蘇會悲壯地與我來個刻骨銘心的告別,而她也沒有,她高高興興地當她的幹部去了,我傷心地哭了一大場。
古人說:良禽擇木而居,賢士擇主而事,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沒有“與時俱進”。小蘇沒有錯,我有點可憐。
接著酒廠倒閉了,我無所事事,天天蒙頭大睡,睡了吃,吃了睡,一個月下來就長了十斤肉。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母親正正經經跟我談話,她咬咬牙將父親的平生積蓄二萬元拿出來,說:就這點錢,你看著做個什麼生意吧,我也操不完那么多心,今後你成龍就上天,成蛇就鑽草。
紫雲街上有家服裝店要轉手,位置不錯,我就盤了過來經營。
“小二黑”是個小混混,遊手好閒,不務正業,酒量不小,脾氣很大,講義氣,天天尾著我。我內心空虛,成天跟這些人混在一起,有男有女,吃吃喝喝,生活倒也自在逍遙。這群人在服裝店中出出進進,隨便得象一家人一樣。這年月經濟不影氣,這幫朋友拿去穿的用的又不好收錢,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我也顯得無精打彩,店門時開時關。
一天我們鉤到一條二十多斤的魚,扛到我在酒廠的宿舍里弄來吃,各自又喊來些不相干的人,啤酒喝了八九件,一幫子雜七雜八的人吃完一抹嘴走了。“小二黑”的“抵頭”“小白菜”自告奮勇幫我洗碗,“小白菜”成天跟著我們一幫男人玩,無職無業也不具備一點思想,非常隨便,想到哪算哪,走到哪算哪,我們收拾完後天就下起雨,一直到夜裡,小白菜沒有走,我們睡在一張床上,我一覺醒來天還沒亮,公雞才開始打鳴,小白菜穿著外衣,背我而睡,時間沒有把我的欲望渡過去,我把手伸過去,隔著衣服撫摸她,慢慢地,極有耐心地,自上而下,從外到里,直到她微微顫抖起來,才水到渠成地扳過她的身子,正式給她寬衣解帶。
“小白菜”嬌小玲瓏,頗解風情,對我們這幫哥們都不錯,有時跟“小二黑”,有時跟我,有時又跟別的什麼人,哪裡黑哪裡睡。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晨無酒睡瞌睡,這是我當時的生活寫照。
我在街邊的煙攤上買煙,半天都沒掏出錢來。服裝店被我正式經營垮台了,母親賣完烙餅回來,氣得飯都不吃,關起房門生氣。我躺在床上,認真仔細地從頭檢討自己,周圍的朋友,兒時的玩伴,成家的成家,立業的立業,招乾的招乾,發財的發財,我,28歲,還一事無成,我怎么啦?難道要靠母親烙餅養我一輩子?
我參加了一個電腦培訓班,學期三個月,晚間開課,有二十幾個女同學,算是風月場,也是是非之地,我打算就在這些女同學中選一個作老婆,三個月,談場戀愛足夠了。
美麗大方、楚楚動人的女同學有三位,美得各有千秋,讓我一時花了心眼。
不知誰說起李召弟這個名字,大家哄堂大笑,這時,老師說了句話:別笑,有什麼好笑的,李召弟他們家,能買下半條街呢!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好事的人不久就摸清了李召弟家的情況:父親是搞建築的包工頭,有不下五百萬的資產。
大千世界,有人揀到錢致富,有人中大獎發財,誰都想一夜暴富,省卻創業的艱難困苦,能走捷徑,誰還肯繞灣。錢能買到很多東西,漂亮不能當飯吃。輕輕地一嫁一娶,抵過一輩子的奮鬥人生。我決定要向青學習,討個老婆來致富。
招弟是那种放在人群中你根本將她認不出來的人,普通平常,象原上的草,風一吹全部低頭不見,風一過又出來,眼睛太小,暗淡無光,身體就一根直線,沒有美感。接近她太容易,她來自農村,文化不高,樸素刻苦,我坐在她身邊,不時給她指點、解釋一下,每天下課後堅持送她回去,她住在她三爸家裡,我每次只能送到樓下。她不看電影不喜歡名星,不講究吃穿打扮,不愛逛商店買化妝品,只愛說一些三姑八婆、小貓小狗、田邊地埂之類的小事,而且思想守舊,大有男女授授不清的古風,不擦肩不挽手,更不用說其它的想法了,這場戀愛真累。但我明了,堅持就是勝利,今後只要得繼承他爹十之一二的家財,就成百萬富翁了。
中秋節,我買了許多東西賠招弟回鄉下老家去,因此見到她爸。這是一個有濃厚鄉土氣息卻又精明能幹的生意人,我就滔滔不絕地給他吹開了,看得出來,招弟的婚姻要由她爸作主,我得想盡一切辦法獲取老頭的信任。培訓班結束後,我經常到招弟家去,同她一起下地勞動,我擔水,她澆園,充分展示我勤勞樸實的一面。
“小二黑”象個陰魂一樣纏著我玩,他口袋裡揣著一沓不知怎么弄到的錢,我們酒足飯飽後去一家新開張的洗浴城按摩,“小二黑”叫了兩個小姐來踩背。出門時,正碰上招弟他爸帶著一幫客人有說有笑地進來,我躲避不及只好硬著頭皮跟他打招呼,他陰陽怪氣地點了個頭。
這次相遇斷送了我的錦繡前程,我長吁短嘆,天天報怨“小二黑”。
培訓班結束,我找不到合適工作,成天無精打采、萎靡不振。周圍的人也知道我家其實很窮,他們評價我好吃懶做、油嘴滑舌,是沒本事的敗家之子。不知哪個好心的姥姥給母親出的主意,說野孩子必得安個家,用家來拴他,一物降一物,他不聽老媽的話,卻聽老婆的話!母親因此到處托人給我說媒。第一次相親是在一個大雜院內,我們到時天開始下雨,大傢伙忙著搬院裡的煤球,媒人把一根扁擔遞給我,我賣力地往五樓挑煤球,弄得頭昏眼花,一身骯兮兮的。吃過晚飯主人就端茶送客,媒人出來就埋怨我說你不能細心一點,煤球都被你弄散了一大半。第二次相親我進屋坐了十分鐘就不時看錶,女方五官不周正,四肢不協調,出門後我仰天長嘆,自已何以倫落到如此境地。到媒人家吃晚飯,她有一對活潑可愛的雙胞胎女兒,我一時來了興致,同她們侃侃而談。媒人並不避違,竟當著我的面訴責同我有說有笑的倆女兒,打發她們上姥姥家請安去。
我一直自以為是,眼高手低,現在,全世界都看不起我了。
第三次相親是女方主動上門,客人入了坐,我還在睡覺,母親拍門叫我,我一肚子火,穿著褲衩直接出來,粗俗地與我未來的媳婦第一次見面。她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美不醜,我丈母娘說就這么定了吧。
我岳父欠了二萬多賭債,債主子天天上門討要,我娘將她烙餅的養老錢取了二萬出來,讓我送過去,給岳父還了賭債,丈母娘選了個黃道吉日,我們就領證結婚。
婚後第三天早上我們就打了一架,為我睡懶覺。我們在新房裡動起手來,媳婦的力氣挺大,母親聽到響動在門外問咋回事,我們趕緊理伸衣服笑起出來說沒事沒事。
母親再次動員我們夫妻跟著她烙餅,我不同意媳婦也沒興趣,我打算蜜月過後就到廣東打工,媳婦不同意,她說去吧!你娘病死了都沒人知道!
岳父原來是屠戶,殺豬為生,戒賭后重操舊業,媳婦是獨女,她家也是我家,她引領我第一次走進屠宰場:我岳父左手一掰豬頭,右手用勁,將一柄尺來長利刀直插豬心,血自脖頸處噴射而出,豬一聲沒哼就烏呼了。我要是早見這場面,說什麼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而今,我要入主這屠場了。殺豬嘛,又不是造核子彈,岳父三天就把我訓練成殺手,我開始屠戶營生,青、壯不論,公、母不分,病、死不嫌,有問題的做成滷肉、香腸、烤肉,或是醃成臘肉火腿,略略繞個灣子再上市。肥豬殺死後第一時間割開心臟,用高壓水槍灌水,這不是我的發明創造,而是整個肉市的真實寫真。我開始也看不起殺豬人,媳婦每晚在我面前數錢算帳,日積月累,竟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我們量入為出,過著平淡的日子,家是象一個家了。半年之後媳婦跟我商量要把一萬塊錢存入銀行,我才發覺,這殺豬居然是個賺錢的行當,於是我抖擻精神,充分發揮聰明才智,調動各種關係,利用各種資源,全心全意來經營這個小產業。
我跟一些有機關食堂的單位攀上關係,一天要殺十頭豬才能滿足人民日俞增長的物質需要。媳婦這時大了肚子,晚上赤條條的躺在床上,竟象一隻滾水燙白了的豬,斷了床幃之事的我有些坐臥不安,磚廠的採購員小張長著一對桃花眼,她按月來結帳,每次在我給她打收條時總要找各種各樣的藉口,要我多填上三五百元,我不客氣地在肉案邊下手摸她的大屁股,她扭捏了幾下就不動了,閉上眼睛享受起來。
又有了一些應酬,一些久不連繫的朋友又走動開來,生活分為很多個層次,地位身份來決定你入哪一“流”。大家交流時,聽“小二黑”的一個大哥居然確定的是這樣的人生理想:一生玩夠兩百個女人,我因此問他可有此事,他說我欣賞過的東西,一籮挑不完!現在是時間過半,任務過半了。神情分外得意。
幾年間我們就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屠場裡雇用了工人,我與“江老狗”合夥往廣東販運生豬,途中生豬死亡率只要不超出5%,一趟就能賺一萬。“江老狗”是個不安份的人,定不下心來,跑了兩趟摸清行情後就讓他小媳婦敏跟我跑。“江老狗”不知前世修了啥德,如今已三離四娶,一娶比一娶年輕漂亮。敏吃饞閒懶,什麼都不肯做,就是來監督我,生得倒眉清目秀,有模有樣。歸程之中,車近昆明,半軸斷了,停在山上,司機趕去買材料,我們守車。長夜漫漫,無心睡眠,誰能坐懷而不亂?我們孤男寡女就在后座上行起好事,苟且之後,我們商量好隱瞞一部份利潤二一添作五私分,擺“江老狗”一道。顯然小敏也看到了被棄的命運結局而早早謀劃安排。兩年後我們散夥,一來是豬價起伏不定,二來是給別人介紹身份時有點不好意思:發什麼財啊?販豬!豬老闆啊?臉上就有異樣表情鼻孔里似乎聞到豬臊。我改了行從沿海往內地販運海鮮,受了不少苦,也賺到幾個錢,算是脫了貧致了富吧。
常年奔波在外,遠離父母妻兒,花花世界,燈紅酒綠,醉生夢死,風月場是尋夢的樂園,又是交際的場所,出門靠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嘛。風塵中竟有許多絕色女子,比起小雲來,又何止漂亮十倍,暮聚朝離,互無牽掛。
我一樣西裝革履、衣冠楚楚、光彩奪目,十多年後,我能實現青的那些願望了。喝酒要醉,媳婦要睡,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每次回家,我用好玩的玩具、漂亮的衣服來彌補對妻兒感情上的缺失,將賺得的錢交給媳婦存上,胡亂地吃一些亂七八糟的壯陽藥,與媳婦三起三落地翻雲覆雨。
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歷史向來以成敗論英雄,成者王,敗者寇,沒有好人和壞人,只有淘生之人。
堂弟一家出門玩耍,麵包車翻下懸崖,三死一傷。我承頭料理後事,安葬完死者,又要照顧醫院裡5歲的侄兒,侄兒傷俞出院後無家可歸,成了孤兒,非常可憐,母親接他來家裡玩,我不收留他誰又收留他呢?我在床上一展風情後稱機跟媳婦說,她不好推辭就點頭答應了。
又過了兩年,岳父吃不下飯,到醫院一檢查:肝癌晚期!醫生說時日不多了,好吃好喝好玩的伺候吧!我們一家七口,陪著岳父開始環中國之旅,讓他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以愉快、積極、建康向上的心態來同病魔做鬥爭。沒有岳父的殺豬作坊,豈有我的今天,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我們要竭盡所能,將慈祥的岳父留在身邊。
我到上海醫院諮詢肝臟移植手術的相關情況,一位章姓女醫生就手術的條件、肝源、排異、術後治療等情況詳細給我作介紹。我唯恐說得不周全,又等到她下班,把她請到飯店,邊吃邊聊,肯求她無論如何要幫這個忙,基本談妥之後,我就帶岳父來作全面檢查。岳父非常樂觀,他同意手術。我又約章醫生出來喝早茶,說了很多好話,給她封了伍仟元的紅包,務必請她多多操心、多多關照。岳父等了一個月後就有合適的肝源,手術前我又將手術組醫護人員請出來唱歌,又給每人派紅包,媳婦說花這些錢值,一個活生生的人命,掌握在幾個手裡,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手術很成功,半個月後,岳父渡過危險期,臉色紅潤起來,章醫生每天都來檢查,我這才發現,章醫生不但年輕漂亮,而且有一種高雅迷人的獨特氣質。媳婦回老家去,我在醫院中服伺岳父,常因病理上的一些情況要去請教章醫生,等到岳父的病情趨於穩定之後,我又將手術組的同志們請出去小聚,對他們表示誠致的感謝。
我走出醫院大門,長舒一口氣,一輛車靠邊停住,章醫生招手讓我上車,我說上海太美了,她說還不熟悉吧,我給你當嚮導。我們開著車轉了許多地方,在外灘,我們倚著護欄,看浪奔浪涌、雲捲雲舒,彼此說起許多塵封的往事,真真誠誠、坦坦蕩蕩。章醫生是高學歷的白領麗人,感情一直不如意,她說她從沒見過她父親。我為岳父的手術前後忙了三、四個月,而今得以延續他的生命,心中感慨,世事無常、科技神奇。明珠塔上,我們臨風遠眺,高樓林立,萬家燈火。
岳父又住了一個月後出院了,這期間,我時時在章醫生辦公室出出進進,有空一起吃頓飯、喝杯茶,有時我請她有時她請我,彼此眼眸中流出成熟男人和女人心照不宣的默默溫情來。精神上的愉悅和相互依戀象是一場大雨,無可抗拒的來,控制住我的思想和靈魂,讓我掉進一個精神的泥沼澤里。
沼澤是有水草的泥潭,人不慎落入其中,俞掙扎,則是越陷越深,直到最後淹過你的脖頸和頭,要了你的性命!當年紅軍過若爾蓋大草地,多少男人沒有走出來。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當男人愛上女人,當女人愛上男人,每時每刻都有在發生,簡單平常,我和岳父回到家裡,心卻留在上海灘。我厭倦了東奔西走的飄泊生活,想找個固定地方發展生意,這就選擇了上海。
章陪我考查水產市場,我做起海鮮批發生意。章把我帶回家,三居室的大房子,裝飾獨具特色,既浪漫又溫馨,在藍紫色光影中,我們天人合一。
章是那種缺少父愛的人,她說我對岳父無微不至的關懷感動了她。她的眼和臉,她的發和唇,她的音容笑貌、舉手投足,讓我十分迷戀。我用我的經驗和技巧,將她的身心溶化掉。愛是一條河,人們徜徉其中時,往往被歡娛蒙住心智,越游越遠,不知所岸。我籌躇滿志,準備在上海開創一番事業。
光陰六十年一輪甲子,我回家給母親做六十大壽,老年人的生日,做一次少一次了,做了今年,不知有沒有明年。一進屋,兒子撲過來摟著我的脖子委曲地哭,侄兒拿出考了雙百分的試卷給我看,岳母跌跌撞撞上街買餃子皮,岳父則從陽台上進來報告說每頓能吃兩大碗飯。晚上一家人圍著方桌有說有笑,吃著熱氣騰騰的餃子,其樂溶溶。
媳婦發了體,腰圓腹凸,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都有些招架不住,我們剛結婚那年,三天一小架,十天一大架,我都怕她,而今她韶華流逝,卻越發溫柔,輕言細語,我們夫妻相敬如賓。
每每風急雨驟之時,船歸港、鳥投林,蟻入穴,過年了,人要急匆匆往家趕。我們辦了四十桌給母親風風光光慶六十大壽,晚間母親對我說兒呀我常夢到你爹你姥爺,頭也昏眼也花怕是不行了,我把烙餅得的錢給你吧,萬一哪天我閉眼了你們找不到用,她裝在油布口袋中的存單有四十二張,一共磚三萬二仟塊錢,淚水一時湧出我的眼框。
其實我只是一個靠殺豬販豬起家的市井流民,章卻不管不顧、堅貞執著,對我付出太多,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日日勤澆灌,早盼紅花開。章要的是愛和愛的歸宿。愛是有份量的,收受太多,反倒難於承受。我想到離婚,勇敢地破城而出,迎接真愛。
這時候,母親中風了,我心急如焚飛回去,帶著老人家四處求醫問藥,母親恢復了語言,後半生不得不在輪椅上渡過。
我上街回來,媳婦正給母親梳頭,侄兒在給母親洗腳,兒子正拉著母親的手剪指甲,我的感動,無以言表。
章開車到機場接我,她有一個二十天的長假期,我陪她到新、馬、泰遊了一圈,面對秀麗的湖光山色,我竟沒有一點興致,一心惦著千里之外的家。
後來,海鮮批發城發生毒貝事件,貝是我的主營產品,雖然毒不是我們造成的,但難辭其咎,要負連帶責任,營業證被調銷,罰五萬元款,賠償中毒人員醫藥費六十三萬元。我因此破了產。
中國“入世”談了十五年,“黑頭髮都談白了”!章有心澆花花不發,她也不能這么“澆”下去,該結束了。文質彬彬、素有涵養的章忍無可忍,跟我吵了一架,她曾經受傷的心再一次飽受深深的傷害,她絕望地把我歸為感情上的一個騙子,淚流滿面傷心欲絕,絕望地摔門出去。
我在人生路上閱歷了一個又一個女人,洗盡鉛華,拂去雲煙,自以為遇到一場地老天荒的愛,我要對得起章對我的付除,我想我不能給予她,我可以證明給她看。生意的失敗,情愛上的糾纏,讓我的情緒跌到極點,我在床頭櫃裡找出半瓶安定,和著牛奶將它們全部吞下,我嫌這樣缺乏悲壯的氣氛和色彩,就用小刀割破左腕動脈,我想著當年第一次操刀殺豬時血噴勃而出的攝人心魄的場情,迷迷茫茫地睡去。我醒來時已在醫院裡,全身無力,章不停地吻我。這年我四十一歲,有癱瘓的老娘、換過肝的岳父、白了頭髮的岳母、愛我關心我的老婆、少不更事的兒子以及收養的侄兒,我屬於自己,也屬於他們,我深深自責我的愚蠢,慶幸自已從死亡路上又走回來。
對於章和我,我們都失敗了,要是從來不曾相識,那該多好阿。章執意要送我回老家去,岳父母和媳婦見來了救命恩人,高興不已,忙著做好菜好飯款待。我帶章參觀我家的殺豬作坊,就象當初媳婦帶我來參觀一樣,看著工人開膛破肚,抓出花花腸子,摘下血淋的心肝,章忽然扭頭對我說:動物世界裡,只有豬的器官和人最相近。
章就睡在我家裡,半夜裡媳婦起來了三次,幫母親上廁所,天一亮又忙著做飯,送倆小孩上學。
章領略了一番她這輩子不可能過上的人生,看著我家上演的種種真真實實、平淡無奇而又無法割捨的人生尋常故事,長嘆一聲。
章在我家住了三天后回去了,我們從此再也沒有聯繫。
很久以後我把這場轟轟烈烈的愛講給媳婦聽,她似是而非地說:這要是在解放前多好阿。
悠悠成敗百年中,笑看柯山局未終。一生之中,多少人要與我們相掛相牽,相濡以沫,生活包羅萬象,細碎繁雜,方方面面,零零總總,吃喝拉撤,喜怒哀樂,生老病死,要走過多少路,三窮三富不到老。
小時侯,人分為好人和壞人,青春期,人分為男人女人,人到中年,人分為有錢人和窮人,老了才發現,人就是人,沒有分別。
肉牛、肉羊、肉豬,小時侯必然要尋一種“騸”禮,活生生剝奪掉性的權利,讓它們無欲無求,專心長肉,農村有“騙雞”之法,騙過的公雞不打鳴,可以長到十多斤重。實驗證明,給小白鼠更換配偶後,小白鼠的性慾顯著增強。繁花看久了,會思念大海。世界幾十億人,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張面孔。存在即合理,你有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情場如戰場,勝負不明,生死不定,我一路裸奔而來,你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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