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璇出身書香門第,其父倪紹贊為縣學秀才,於瑞璇5歲時病逝。父親去世後,瑞璇隨母親寄居舅父樊正錫家。樊正錫是睢寧縣文化名士,他見瑞璇聰穎過人.非常喜 愛,親自教她讀書識字,因此得以盡覽其舅所藏的四書五經、諸子百家和史傳雜記等。瑞璇7歲開始學古文,8歲習作詩,9歲讀誦五子書,長大後凡先秦兩漢、魏晉六朝、唐末大家等論著、詩文,無不精通。她不僅能寫詩作畫,而且.通曉音律和精於女紅,是一位不多見的才女。
基本介紹
- 本名:倪瑞璇
- 字號:字玉英
- 所處時代:清代
- 出生地:江蘇宿遷
- 出生時間:聖祖康熙壬午四十一年(1702年)
- 去世時間:世宗雍正辛亥九年七月廿一日(1731年8月23日)
- 主要作品:《篋存詩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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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介紹
倪瑞璇,存年僅三十。臨終,自焚其生平所作之詩、古文時藝。既歿,良人徐起泰復於舊書篋中撿得亡人殘稿。惜蠹半,乃亟錄之,輯曰《篋存詩稿》。今人同邑池正卿校注其詩集,共集倪詩259首。
賢惠妻子:
瑞璇長大後漸漸受到"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禮教的影響,於是摒棄學問,整日從事紡織、刺繡等,足不出戶,成了深閨小姐。她25歲時由舅父作主,嫁給在睢寧教書的宜興人徐起泰為繼室。婚後琴瑟和好,夫妻唱和自得。因徐的父母年已古稀,她想到儒家之言"父母在不遠遊",就催促徐起泰-起回到了宜興老家。在家中,撫徐起泰前妻子如親生,深得家人好評。
《篋存詩稿》(道光刊本與宿遷印本/抄本)
瑞璇30歲時一病不起.臨終前把一生所寫的詩集和著作付之-炬。徐起泰在整理她的遺物時,發現箱籠內尚存詩稿200餘首,有的已被蟲蛀過半,遂整理裝訂成冊,名之《篋存詩稿》。
宜興刊本:清宣宗道光庚寅十年(1830年)有刊本《篋存詩稿》,宜興曹嘉募梓,存詩二百三十三首。
宿遷印本:民國二十三年(1934年),宿遷縣文獻委員會據倪氏後世侄孫倪培藏稿編印《篋存詩集》。民國二十六年成書,存詩一百一十一首。(宿遷抄本:一九八二年元月(農曆辛酉年底)縣誌編修委員會據民國本手抄油印裝訂成冊,此即世之所謂宿遷抄本。)
池校本《篋存詩稿》(合本),同邑池正卿校,此本是將道光刊本與宿遷印本合一,相同者不重計,則共存倪詩二百五十九首。
《篋存詩稿》(池正卿校注合本)
校注者題記
倪瑞璇,字玉英,清宿遷女史,生於聖祖康熙壬午四十一年(1702年),世宗雍正辛亥九年七月二十一日(1731年8月23日)以卒,存年僅三十。臨終,自焚其生平所作之詩、古文時藝。歿後,良人徐起泰復得其殘稿於篋;惜蠹半,乃亟錄之,輯曰《篋存詩稿》。
《清詩別裁集》、《徐州詩征》諸書皆有選錄其詩。
民國廿三年(1934年),宿遷縣文獻委員會成立,聞倪氏後世侄孫名培者尚有藏稿,乃索其稿以付印行。書成,蓋因其散佚不全,時人未敢以原目自居,因易名曰《篋存詩集》。
顧清季以降,中國外寇內亂百年有餘,非有一日止也。幸其書尚有流傳焉。逮及前事近五十年後,辛酉臘月(1982年1月),宿遷縣誌委員會同仁葉君訪得民國印本一冊,立呈志委。時志委新組,急欲效往事而玉成新雅,因當即翻印是集,裝訂成本。彼時所謂之翻印,即手刻於蠟板,復油印之。此本即世之所謂宿遷抄本存詩一百一十一首者也。市作協、社科聯陳法玉副主席有藏是集一冊,珍之近三十年,昨秋予幸於陳主席處索得複印件一本。
嚮往以來,世人多奉此一百一十一首乃倪氏詩所存僅是也。而予早前即聞清人有刻本,恨未能知其詳。偶檢近人胡文楷《歷代婦女著作考》,見其記崑山徐氏傳是樓有存。予循此線,溯往思尋,不意竟購得清人刻本複製件。其原件即宣宗道光庚寅十年(1830年)刊本《篋存詩稿》,此本存詩二百三十三首,募梓者宜興曹嘉也。嘉發起泰輯稿於其玄孫商英家舊書櫝中,乃略作排纂,成三卷刊行。
宜興刊本與宿遷抄本合一,同篇不累計,共存倪氏詩二百五十九首,並附起泰及倪氏舅父樊正錫詩各一首。本書即此二本之校注。予仍依宜興刊本三卷排其序,另將宿遷抄本不同者列諸第四卷。兩本皆存者,予標按字“二本皆存”。原書之序跋等文目,予亦悉錄於本書為附文,以全其貌。
夫吾國古字冗多,書體繁雜,千年未能整飭一律。一簡字出,始可謂真真之書同文行矣,故凡原書之繁、異體字,予率以簡字相參整齊,俾之謹遵今制也。至於多古化今一,偶有歧義,然無乾大體,亦不施例外。體統予注,旨在播先芬之志,其務以簡潔為要,故力環原詩所涉,不越其述之外而信馬恣馳。不然,則喧賓而奪其主也,吾慎不取焉。再至懲穿鑿之能事,予更戒之。幌古人之名而自代之,動輒曰古人之真意,世可少乎?惟以其能盜人之號,而竟能奸人之志耶?先芬生三百年前,仆生今世,越三百載之遙而窺其未文之心,何有其術也?予唯以文知心,不能逾其文而妄度其心。此外,地理山河名號,止曰“此為河或山,大致於今某地”。某物,如花鳥蟲魚器皿,僅曰“此某屬或某屬之一種”。以吾不能通也。讀者欲聞其詳,請查名物詞典。
予鈍不才,力不能及之而心嚮往之,苟有不實,唯讀者諒之。錯謬之處,敬請指正。
甲午四月時距前清雍正辛亥七月詩人卒二百又八十四年同邑後學池正卿謹記
予之向日注本於今觀之,錯誤殊多,且體制未嚴;因毀而不錄,斯本止出校勘字。
乙未年冬月又記
今年正月,予得同邑書畫家郝耀華先生賜贈民國印本複印本一件,因棄抄本,起用印本再校一過。
丙申年二月初二日再記
作品賞析
倪瑞璇雖在世時間不長,但其著作成果仍屬可觀,有《大學精義》、《中庸折中》、《周易闡微》以及6本詩集等。她的詩歌,筆力矯健,題材多樣,或借古諷今,或抨擊時弊,或關心民生,或抒寫憂憤,均能揮灑自如,得心應手。她17歲時寫的《過興龍寺有感》,借評論朱元璋開創明王朝政權,指出:"自從秦與漢,幾經王與帝,功業雜霸多,豈果關仁義?"深刻地說明了從秦始皇到明朝歷代帝王中,沒有一個是真正靠仁義來統治天下的。詩中還以明王朝覆滅為例,指出:"大廈欲將傾,數傳得錯嗣,奸相忘封疆,權貴與羅織,安然一金湯,遂被諸公棄。"大好河山是被昏君、奸臣白白斷送的。一個17歲的深閨女子,竟有這樣的見識,真是令人嘆服。倪瑞璇對歷史上那些忠義之士,給予高度的讚揚。她在《讀李忠毅公傳》中,著重歌頌了李忠毅公剛正不阿、臨危不懼的崇高氣節:"犯顏挺上書,原忘計刀俎"、"丹心照雲霄,碧血灑囹圄"。對各種苛捐雜稅給老百姓帶來的沉重負擔,她十分不滿,在《聞蛙》-首詩中寫道:"草綠池清水面寬,終朝閣閣叫平安,無人能脫征徭累.只有青蛙不屬官"。她對每一任地方官總愛為自己樹碑立傳,十分憤慨,在《德政碑》中指出了統治者並無政德可言,只是"後先成例如相襲"。她尖銳地反問,如果真有德政,"如何官去今朝始,明日逢人皆切齒?"最後她奉勸那些無功而要立碑者:"有碑不若無碑好,一日碑存一日笑"。這樣潑辣的政治諷刺詩,在歷代女詩人中,是絕無僅有的。清朝中期詩壇領袖沈德潛讚揚她:"獨能發潛闡幽,誅奸斥佞,巾幗中易有其人耶!每一披讀,肅然起敬。"翟沅洙評論她的詩"無粉黛脂澤之色,有風霜高潔之象,岩岩如對正士端人"。
倪瑞璇的詩歌,題材多樣,格調高雅,使一位極有見識、憂國憂時的現實主義詩人。為了紀念這位女詩人。後人曾把馬陵公園的西望河樓改建成"倪瑞璇圖書館",館藏女詩人生平著作。1938年,馬陵公園及瑞璇圖書館毀1於日軍炮火。
倪瑞璇詩選
五絕
桃葉渡次舅氏韻
舊渡傳桃葉,秋風打浪開。
夕陽搖畫舫,可有個儂來。
仲春過小園,李山人云己有鶯而不鳴,余未之見也
花放春才半,金衣嫩柳棲。
戴顒猶未見,宜爾不輕啼。
題畫蟹
郭索草泥行,風神孰能寫?
一經妙手傳,姿態如生者。
聽蟬
樹杪喚涼生,尤妙斜陽里。
不染一絲塵,蟲中得高士。
秋夜聞大風聲
夜久氣生涼,風聲入房屋。
夢醒支枕聽,愁到籬邊菊。
倪瑞璇七絕
聞蛙
草綠清池水面寬,終朝閣閣叫平安。
無人能脫征徭累,只有蛙聲不屬官。
夏夜
流螢幾點墮階除,露坐三更茗一盂。
夜久涼生衣袂上,小樓風起月明初。
龍燈
丹青鱗甲燭光紅,腹內分明一點空。
莫怪兒童爭出覷,幾人曾解愛真龍。
曉起
曉起憑欄立一回,涼風淅淅紵衣開。
留心不踏階前草,依舊弓鞋露濕來。
代夫子悼劉生
(生受業夫子,入泮後新婚未久而卒。)
玉山同羨絕人群,何事忙修天上文?
蒿里一聲長夜夢,可憐淒絕卓文君。
夫子南歸省親,口占以送
送君三月下河漘,兩岸桃花影映身。
忽聽新鶯啼暗柳,隔江愁殺未歸人。
病中憶外
九十春光病里消,旋看新月又今朝。
夢中自識江南路,楚水吳山豈憚遙。
夫子應試澄江,失意回睢,予時抱病,憤而賦此(三首)
其一
霜風吹冷敝裘回,楓葉蘆花兩岸開。
莫笑此行無所得,飽看秋色渡江來。
其二
百方千計挫劉賁,造化小兒那愛文?
慣使奇編埋秋草,肯教才士步青雲?
其三
南北東西腳不停,饑寒蹤跡比飄蓬。
窮愁未著書千卷,抑鬱徒澆酒一瓶。
旅館夜聽雨
淒風敗籜衣燈青,旅館愁多戶自扃。
只有夢中忘是客,又教寒雨滴人醒。
游陳氏園看牡丹(四首)
(夫子館於陳,陳有園五六畝,季春牡丹盛開,內東同女郎輩邀予往玩,第見深紅淺白魏紫姚黃,種種富麗,內東云:“師母能詩,盍一賦此?”予愧謝未能,既歸,屢促,因草此以正。)
其一
花事關心興未闌,匆匆客舍又春殘。
東家園裡風光好,偷得工夫看牡丹。
其二
牡丹明鮮殿春皇,姚魏風神貴洛陽。
一自歐公圖譜出,人人珍重待花王。
其三
沉香亭畔昔年栽,調引清平絕世才。
花若有知應笑妾,錯疑卿是謫仙來。
其四
不須載酒自生情,信步潛隨蛺蝶行。
攜著主人詳細問,一株各有一株名。
聞鄰女彈琵琶(四首)
(同夫子南回,夜宿白洋河旅店。既卒飲,聞隔牆鄰女琵琶聲,一彈再鼓,綽有餘情,為賦七絕四首。)
其一
星漢沉沉月正明,琵琶忽聽隔牆鳴。
妖嬈疑是燕山女,彈罷還聞笑一聲。
其二
鵾雞弦動紫檀槽,花底流鶯語絮叨。
若使岐王筵上奏,不傳摩詰郁輪袍。
其三
切切嘈嘈調轉頻,漢宮遺響想來真。
未知可是明妃手,正喜聞聲不見人。
其四
淅瀝霜風透紙窗,蝦蟆陵下善才腔。
須知客況殊司馬,豈效當年在九江?
憶母
河廣難杭莫我過,未知安否近如何?
暗中時滴思親淚,只恐思兒淚更多。
代夫子戲贈歌者二首
其一
珍重歌喉倒玉缸,紅牙按板調無雙。
風清月白忘深夜,壓得崑山子弟腔。
其二
燕語鶯啼恍惚聞,多情直欲遏行雲。
清弦拂處原無誤,不是周郎不顧君。
詠玉梅贈宛若崔貞女
(貞女予嫡堂嬸也,冰霜高潔,仙佛化身。庚戌元旦後一日隨妯娌輩拜之,欽仰之至,適庭前玉梅盛開,因賦此為贈。)
玉梅一樹玉階栽,鐵乾繁花冒雪開。
獨向歲寒存品骨,肯同桃李待春來?
老梅一株忽槁,夫子命吊以絕句
不復高枝壓古溪,冷煙空鎖灞橋低。
詩人若再騎驢至,報導新亡處士妻。
永訣口占二首
其一
憶昔與君初結縭,雙棲偕老口心齊。
槐陰樹下前緣盡,痛煞臨行董永妻。
其二
寄跡塵埃數十春,而今歸去免邅屯。
鏡花水月重重幻,只恐兒夫認作真。
論詩四首
其一
言言創穫始生香,屈宋曹劉莫借糧。
不襲前人詞半字,天將為我換肝腸。
其二
波瀾須老又須清,格調驚人忌落平。
緒論本從工部出,箇中訊息討分明。
其三
牛溲馬渤總成詩,明白無奇自至奇。
老婢解來方不朽,樂天死後少人知。
其四
自古詩禪總一燈,參過曹溪上乘登。
心思正在無思處,思是工夫後一層。
倪瑞璇五律
次夫子一拂祠韻
介甫騷天下,流離畫最真。
名垂青史上,祠立大江濱。
棟宇支山木,春秋薦渚萍。
東南民力竭,誰復繪圖人?
暮春閒居感興,偕夫子賦二首
其一
水面紅都盡,空亭宛似秋。
將風孤月暈,未雨一鳩愁。
籍隸壺中地,家移岸上舟。
陳編隨在讀,何用跨黃牛。
其二
蝸廬徒壁立,日午未炊煙。
幸少催租吏,嗟無賣賦錢。
忘憂萱不效,引睡酒真賢。
最憫飄零物,楊花雪滿天。
人日苦寒
七日春光到,茅檐氣凜然。
雪猶如舊臘,風不似新年。
破襖綿無力,深樽酒未蠲。
道衡稀好句,空自聳吟肩。
過鋼叉樓
風涼初落木,曉氣襲征袍。
長耳蹄猶健,危樓板不牢。
秋晴雲腳轉,野潤雁行高。
只見青簾署,無人買濁醪。
夜坐
黯黯青燈在,深更坐草堂。
月中千點雁,菊上一層霜。
破悶憶樽酒,防寒覓絮裳。
老莽無狀甚,倨傲到人床。
過凌城廟謁古戴二公義冢
秋風臨高空,亂峰下斜照。
老樹枝交大,蒼黃覆古廟。
入門捫殘碑,太息拜遺貌。
憶昔明運衰,群盜起聚嘯。
剿撫兩失策,蜂蟎變虎豹。
所過無堅城,蒼生任凌暴。
二公真人豪,忠真出天造。
金鐵冶成心,冰霜厲寒操。
賊鋒一朝來,矢石躬親冒。
官小誓捐軀,力薄哪自料。
慷慨互爭先,從容共談笑。
燃炮擊賊人,天地為震悼。
賊用魘魅法。蟻聚蜂屯到 。
眾寡誓不擋,頭斷背就掉。
成仁並取義,日月爭先耀。
碧血灑平蕪,賊馬不敢蹈。
至今曠野中,白日常見燒。
如何八十年 ,薦紳少憑弔。
國史與野乘,記載未及到。
姓氏已稀傳,父老猶相告。
蘭台事篡修,幽微須臾耀。
誰為秉筆人,搜求不遺奧。
倪瑞璇七律
閱《明史·馬士英傳》
王師問罪近江濆,宰相中書醉未聞。
復社怨深謀汲汲,揚州表到血紛紛。
金墉舊險崇朝棄,郿塢多藏一炬焚。
賣國仍將身自賣,奸雄兩字惜稱君。
樊大舅客金陵有詩吊方正學先生墓,余次其韻
金川門入北平軍,叔父周公逐嗣君。
碧血一區埋十族,雨山千古護孤墳。
祠依忠列緣同志(聞先生祠與景公祠相接,故云如此),蘚蝕碑銘認舊文。
樵牧那知青史事,經過也復吊斜曛。
寒夜對雪
一天好雪落黃昏,滿地鋪平不見痕。
冷到二更猶徹骨,深過三尺欲填門。
寂寥梅影支疏牖,嗚咽鴻聲隔遠村。
飛絮撒鹽休計較,老盆新釀理宜溫。
讀《易水歌》
匕首夫人術未精,秦廷僅與藥囊爭。
數言空落將軍首,一去難消太子兵。
跼促進圖情已怯,倉皇環柱事何成?
只今易水悲歌在,猶似當年擊築聲。
水上紅葉
霜溪未帶落天痕,底事春光仿佛存。
艷麗有心仍售色,飄流無處可招魂。
吳江空惹詩人詠,唐苑曾成倩女婚。
拖水沾泥終有態,看來不枉住寒村。
芳樂苑故址次夫子韻
王氣江東勢漸傾,紛紛土木壯台城。
苑從趙鬼歌中起,花向潘妃步底生。
禾黍久從馳道長,朝昏無復翠華行。
山僧莫更談故址,落日秋風只雁聲。
京口懷古
敗草寒原暮色荒,佛狸城下正斜陽。
許張不復存遺宅(許用晦、張承吉),金宋猶聞剩戰場。
霧蝕蒜峰僧出寺,潮侵瓜步雁啼霜。
時平閒殺防江卒,馬放營門臥似羊。
秋日從公姑游南嶽寺,過一道口,夫子指示予云:西去為百合場,昔武穆追金兵至此,與戰百合,故名。因憶宋南渡事有感
愁雲萬疊鎖層峰,石徑猶疑戰馬蹤。
南渡衣冠偏小國,北人臣妾視高宗。
金繒不惜拋流水,社稷何曾復故封。
登眺枉為韓岳恨,夕陽寒寺一聲鐘。
金陵懷古(二首)
(夫子自金陵回,予索其懷古詩篇,答以屬和無人,未之作也,因分韻共賦。)
其一
石頭天險壯層城,虎踞龍蟠舊有名。
峙鼎三分吳大帝,渡江五馬晉東京。
高台鳳去荒煙滿,廢苑螢飛茂草生。
往事不堪頻想像,夕陽西下看潮平。
其二
健兒快馬擁旌幢,城上兵常不戰降。
只怪人謀無上策,卻將天塹仗長江。
宮中店肆開千百,井底君妃出一雙。
蒼狗白雲真是戲,新亭何事涕淙淙。
有勸夫子援例試北闈者,夫子感其意賦詩以答,予次其韻
幾年落魄大江東,聞說京華興未窮。
短劍豈甘終不市,長門只恐又難工。
樊川位起牛思黯,水部名成范彥龍。
世路羊腸行復止,故人多謝念飄蓬。
(附:徐起泰詩
迂疏只合隱牆東,敢向明時嘆遇窮?
犢鼻有褌貧易著,蛾眉無粉畫難工。
人非戀地如吳橘,世恐齊心貴葉龍。
薊北江南俱是夢,阿戎休復賦飛蓬。)
倪瑞璇古風
琵琶行
(戊戌又八月十五夜樊大妗招飲,聽女師彈琵琶,大舅命予仿香山體即席賦此。)
禿衿小袖神揚揚,裊娜娉婷好女娘。
推手卻手技稱絕,夜深歷落弦清商。
琵琶樂本邊城曲,不知底代來中國。
繁聲細響最可人,促節淒音戛哀玉。
明妃辭漢嫁燕支,徘徊馬上手曾揮。
悲涼卷葉笳都廢,斷續銜蘆雁不飛。
問女初事何師學,龍香捍撥傳新鑿。
綠楊春暖鶯舌翻,碧玉盤空珠子落。
忽雷大小鳴嘈嘈,幽崖泉入紫檀槽。
滁守亭中玉連鎖,岐王宅里郁輪袍。
一彈再彈低促柱,燈前如怨還如訴。
楚澤波深泣逐臣,孤舟月冷啼婺婦。
貞元年中段沙門,頭陀或作紅妝魂。
玉環一弄世無敵,妙處獨授康崑崙。
六么聽罷三嘆息,夢魂只在琵琶側。
嬴女何須更弄簫,扶風不用重吹笛。
酒闌雲屏風颯然,仿佛潯陽江水邊。
哀音易感多情客,我亦愁生似樂天。
德政碑
德政碑,德政碑,巍然竦峙官道陲。
一碑未久一碑起,勒功績,懸累累。
問碑底事年年立,後先成例如相襲。
披荊剪棘開康莊,絕似浮圖高几級。
城中有人稱老儒,白雪滿頭霜滿須。
兩眸雖識無多字,舌本由來善貢諛。
盎空三日未曾食,倚杖無言神默塞。
忽聞扣門人乞文,袖底納金喜顏色。
弄筆抽思旦及昏,多言為貴不辭繁。
過情那計名非實,得意還將腹自捫。
信如所謂循良聚,世未昇平何足慮。
滿街都是郭細侯,到處無非廉叔度。
諂風佞俗日喧闐,碑與生祠禁在先。
令甲不憂躬觸犯,愛棠似是使君賢。
如何官去今朝始,明日逢人皆切齒!?
峴山墮淚寂無聞,碑上名遭瓦礫毀。
乃知世態本離奇,萬口僉同也可疑。
豈惟近事不足據,汗青千古類如茲。
好醜賢奸無定相,蘭台好惡隨升降。
魏收出脫爾朱榮,陳壽詆訶諸葛亮。
德政碑,德政碑,絡繹當途是阿誰!?
空將柯斧戕山骨,石若有知應銜悲。
我勸貴人且自料,羊祜杜預休輕效。
有碑不若無碑安,一日碑存一日笑。
題《楊妃醉臥圖》
(夫子館雙樓劉氏,攜東君家藏《太真醉臥圖》示予,命仿香山《長恨歌》以志,予應命草此。)
唐家六葉承平久,仙客登庸曲江走。
開元天子重蛾眉,粉黛場中尋艷偶。
二八弘農嬌上春,壽王邸里如花人。
纖穠中度容無敵,宜笑宜顰號太真。
太真近御叨恩眷,佳麗後宮稀得見。
金屋塗椒貯阿嬌,昭陽薦寢憐飛燕。
驪山宮殿起岧蕘,日旭華清彩霧飄。
酒酣韓虢諸姨侍,詔免群臣昧旦朝。
朝朝暮暮恣歌舞,法曲梨園子弟譜。
給札催成供奉辭,喧天響出花奴鼓。
結綺臨春處處過,君王情重樂仙娥。
翠釵寶釧常嫌重,銀盞金卮那厭多。
西涼釀厚朱顏醉,侍女扶歸珊枕睡。
玉臂斜侵玳瑁床,鴉雲半覆鴛鴦被。
欠伸一顧動三郎,自起燒燈照海棠。
剪剪風聲九華帳,濛濛獸腦百和香。
漏聲長滴銅壺永,簾外花枝低弄影。
鸚鵡無言助熟眠,罘罳有幕防驚醒。
為樂宮中意正長,誰知刁斗震漁陽。
劍閣途邊馳玉輦,馬嵬山下瘞紅妝。
佳人絕代遭兵苦,可憐兒子偏忘母。
昭佩甘隨暨季江,麗華錯遇韓擒虎。
往事已隨煙霧空,芳姿猶向丹青逢。
酩酊似在長生殿,鈿玦疑欹繡嶺宮。
絹素披觀真似玉,當年何怪傾人國。
月明南內起悲涼,鈴語西川增嘆息。
死惑生迷在彼姝,從來尤物禍相俱。
繁華一夢歸天寶,千年感慨剩畫圖。
金陵俞舜卿先生善丹青,夫子與交甚厚。將行,蒙以山水一幅為贈,乃命予作詩以酬之
俞君衣缽僧繇傳,一生愛畫如愛仙。
丹青翰墨老不倦,神妙欲比前人肩。
贈我剡溪藤一幅,萬疊煙雲齊入目。
絡繹飛過幾處禽,槎枒乾是何年木。
山崔嵬兮高高,水澎湃兮滔滔,人家住在山水交。
屋頭支離撐怪石,門前蕩漾來魚舠。
我聞天台之山一萬八千丈,
天姥峰在旁,桃花洞居上,
下臨絕澗難名狀,崇巒屹屹流潺潺。
赤城霞色不可攀,捫蘿踏磴少人到,但有山妖木客出沒於其間。
興公昔日曾為賦,繪事今朝恍相遇。
芒鞋竹杖行徘徊,橋邊二老從何來?
問之至再只不答,莫是阮肇劉郎採藥回?!
洞天縹緲尋無跡,紙上臥遊拋不得。
俞君下筆真自奇,應被人稱老畫師。
代夫子題壇長先生小照
(先生在京時作一小照,踞床讀書,不戴冠,不對客,雙鶴舞於前;而數侍女烹茶,煮酒,浣藕以進。)
我聞長安大道無昏曉,愛忙客多愛閒少。
黃埃白日炙如湯,誰人片刻能踞床。
先生風流世無偶,忙裡偷閒閒八九。
朝罷歸來只檢書,門前客去常科首。
紙上陳言最誤人,一編何事苦相親。
不吟而玩意自遠,不言而味情自新。
人疑先生好此減清福,不知此時瓦鐺茶正熟。
人疑先生好此防醉狂,不知此時金卮酒正香。
一條絲藕白於霰,仿佛春宵宮裡王母當年獻。
一雙馴鶴狎於童,依稀孤山宅畔處士舊家風。
侍兒三五蹁躚侍,雲鬢花顏都可意。
披圖六月欲生寒,煮雪那夸陶學士。
借讀《在陸草堂全集》
宣尼歷國七十餘,歸與一嘆懷泗洙。
刪述六經教後世,炳如天上懸白榆。
西狩獲麟孔子死,百家言出人人殊。
簧鼓三寸纂仁義,譏呵性善驚聾愚。
嬴人一炬何慘毒,可憐載籍遭燒鋤。
漢高馬上得天下,怕見褒衣甚於菟。
再傳治道尚黃老,茂陵好文徒靡浮。
銅馬中興首重學,風行海內推東都。
明章之世號近古,期門羽林皆知書。
維時宿老二三輩,抱殘守闕勤編魚。
無何式微至江左,清言元釋成分途。
有唐昌黎韓愈氏,排斥佛老舌欲枯。
千年一線賴弗絕,說者猶謂荀楊徒。
趙宋崛起天運辟,中間絡繹生醇儒。
河南新安後先出,師承受授接子輿。
吾道昌明如日月,曆元直至明興初。
潛溪正學灼可據,說經一字無模糊。
姚江既出創同異,金沙遺緒流寰區。
諸公議論逐蠻觸,主奴縱橫爭陸朱。
聖人至理在六籍,奈何空作螂當車。
開元詩人好孫子,孝侯墓側讀書廬。
堂稱在陸傳不朽,三葉繼述持門樞。
伏臘自用家人禮,衣冠俎豆儼畫圖。
漆室懸燈照白晝,吸咀精髓去殼膚。
比來文士愛華藻,稽古當笑桓榮迂。
倡道東南獨維挽,胡公教授或不如。
我聞風流日已久,荊溪悵隔天一隅。
幸同夫子歸故里,陋室相懸百武余。
自恨巾幗非男子,終難縞紵聊須臾。
草堂夢寐猶神往,梅花影里書滿櫥。
全編今喜忽借得,珍重如同照乘珠。
置之案頭欲為賦,小巫氣早奪大巫。
播揚事業強成什,譬若秦晉雜莒邾。
挑燈一誦一擊節,嘆賞不遑非是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