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劉右相書》是唐代文學家王勃創作的名篇。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上劉右相書
- 創作年代:唐代
- 作品出處:《王子安集》
- 文學體裁:駢文
- 作者:王勃
故知陽侯息浪,長鯨臥橫海之鱗;風伯停機,大鵬鎩垂天之翼。及其投形巨壑,觸丹浦而雷奔;假勢靈飈,指青霄而電擊。神氣洋洋,謂鱗翮使之然也。殊不知兩儀超忽,動止系於無垠;萬化糾紛,舒捲存乎非我。是以陳平昔之智士也,俯同降卒;百里奚曩之達人也,親為餓隸。當其背強敵,轉康衢,雄慮耿於風?,危途迫於朝夕,豈自期榮稱相府,西藩開虎據之圖;寵冠齋壇,東向舉能飛之策?顧盼可以盪川岳,咄嗟可以降雷雨。遂令用與不用,是非於楚漢之間;知與不知,得失於虞秦之際。故曰:死生有數,審窮達者系於天;材運相符,決行藏者定於已。君侯足下可不謂然乎?
借如勃者,眇小之一書生耳,曾無擊鐘鼎食之榮,非有南鄰北閣之援。山野悖其心跡,煙霧養其神爽。未嘗降身摧氣,逡巡於列相之門;竊譽乾時,匍匐於群公之室。所以慷慨於君侯者,有氣存乎心耳。實以四海兄弟,齊遠契於蕭、韓;千載風?,托神知於管、鮑。不然,則荷裳桂楫,拂衣於東海之東;菌閣松楹,高枕於北山之北。焉復區區屑屑,踐名利之門哉?
至尊以搖河徙岳之威,當立地開天之運。聖人有作,群材畢舉。星辰入仕,揖讓朱鳥之門;風雨稱臣,奔走蒼龍之闕。方欲停旒金室,引成康於已往;辟纊瑤林,復堯舜於茲日,可謂明明穆穆,盡天子之容貌矣。
抑嘗聞之:丹山九仞,煙峰非數簣之功;紫極千門,?台俟萬楹之力。故天下至曠,神器不可獨專;天道無私,元勛有待而立。《書》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好問則裕,自用則小。況掌萬國之權,受一人之寵,動見臧否,言知利害。君侯足下何時易耶?雖國有大命,不資童子之言;而恭此小心,敢進狂夫之說?伏見遼陽未靖,大軍頻進,有識寒心,群黎破膽。昔明王之制國也,自近而及遠,先仁而後罰,徵實則郊存,徇名則功淺。是以農疏十野,僅逾重石之鄉;禹截九州,不敘流沙之境。豈才不及而智有遺哉?將以辨離方而存正功也。雖至人無外,甲兵曜天子之威;王事有徵,金鼓發將軍之氣。而長城在界,秦漢所以失全昌;巨海橫流,天地所以限殊俗。闢土數千里,無益神封;勒兵十八萬,空疲帝卒。驚烽走傳,駭秦洛之;飛芻免粟,竭淮海之費。於是乘奸放命者出繩糹墨以生威。因公挾私者入閭閻而競法。雖一物失所,太階延旰食之憂;而百戰方雄,中國鮮終年之樂。圖得而不圖失,知利而不知害。移手足之病,成心腹之疾。徵稅屈於東西,威信蹇於表里。語曰:「勝之不武,不勝為辱,天下之責,四面至矣。」誠可遠凝高策,上薦忠言,決人事於去就,合天情於終始。遂令回麾轉檄,背青邱而騖;列障分亭,巡蒼波而守。昔者齊侯以力,方城為楚國之辭;虞帝崇文,苗人失洞庭之險。況乎仗德綏亂,以直乘邪,明逆順之端,聳華夷之望,雖復舳艫沸海,旌旗觸天,鐵山四面,金城千里,亦不能為敵人計矣。此君侯之未諭一也。
蓋聞星回日運,御洪荒者貞夫一;電照風行,制寥廓者歸乎靜。《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語曰:「動之斯和,綏之斯來。」是知源潔則流清,形端則影直,大道起而仁義息,神化周而市獄定。雖復體元立教,眚災耀知遠之書;順時宰物,宥罪發精微之典。而況澆風易漸,淳化難歸?孔明耿介於當朝,子輿殷勤於易簀,蓋有由也。伏見邊凶尚梗,殊恩屢發,亡命山澤者,日月相趨,朝脫桎梏,夕還囹圄。奸徒抱袂因時立僥倖之謀;頑夫頓足,中路紆吁嗟之慘。皆由寬勝於猛,人迷所習,勸沮不彰,廉恥相冒。亦有公卿失職,恥受符之任;郎宮有釁,俯舍銅墨之榮。又焉可以宏長風流,抑揚眾務者也?且夫朽索充羈,不收奔馬之逸;輕緡振網,或隨吞舟之勢。況非常之化,方洽於齊人;無妄之恩,乃及於群小。將恐匡衡、管仲,復靈詔於下泉矣。古之善為國者不然。信賞而必罰,道德而齊禮,澤配風雨而無曲惠,威振雷霆而絕私戮。交書聳幣,伏慈厚之師;投金散璧,樹仁明之長。故雖開衢室,蓋明堂,亦將四三皇而六五帝矣,此君侯之未諭二也。
蓋《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是知發揮地利,農桑啟其業;振盪天功,泉貝流其用。伏睹前制屢擾,事非畫一,廛市蕭然,人情怪動,夫煩簡併用,未盡交易之宜;輕重齊行,適啟兼併之路。於是連掩者,閉肆而乘其屈;布衣韋帶者,闔門而受其困。五方競爽,務淺術以相雄;百郡爭勝,驅末技而成弊。田夫織婦,衣食鮮終朝之給;巨駔洪商。輿馬挾封君之勢,蓋有由來矣。故曰國儲闕於九載,則公上無所給;家廩乏於三年,則妻子非其有。夫陰陽覆逆,天地之常數;百六運窮,湯堯所不免。一旦洪泉決地,大旱焦山,風雨於一歲之間,霜雹於數州之境。繁運廣役,首尾於中外;沓稅增徭,日夕們都鄙。燮陰陽者,將何以處之?一夫竊議,公之盛德虧矣。愚謂嚴程峻法,絕輕陋之貨,則奸之源塞矣。沿風正典,重耕耘之務,則邪贏之計沮矣。然後遠宏教旨,大變流俗,法立有犯而必施,令出唯行而不返。違公竊鑄者,具五刑之戮;因時力田者,懸一命之賞。不然,則賈生、晃錯,複流涕而言矣,此君侯之未諭三也。
嵩衡不拒細壤,故能崇其峻;江海不讓纖流,所以存其廣。是以星台曉辟,上台忘吐握之勞;月殿宵興,中宇軫山林之慕。知夫御天下者,必待人也。《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未見君子,憂心如醉。」伏見皇明遠燭,帝采遐宣,張樂岱郊,騰勛社首。徵廉察孝,瑤壇虛不次之階;署行議年,檢動非常之詔。天下可謂幸甚矣。於是友月朋霞之客,背青皋而至;馮唐顏駟之才,排紫閣而集。夫豈知終始異數,涇渭同流,蘿薜失圖,簪纓解體?惜哉!群英霧散,名侯招蔽善之嫌;天下雷同,君子鮮長鳴之地。而欲招絕足,致真龍,難矣!此君侯之未諭四也。
《易》曰:「拔茅連茹,以其匯征吉。」豈非順物不若招類,報國不如進賢。陽事而雨露歸,陰駕凝而風霜厲。莫不觀時有記,撫氣相求。窮則獨善其私,達則兼善天下。而利已疵物者,以自任為身謀;知進忘退者,謂專榮而得計。豈知夫尺波易謝,寸晷難留?陵谷好遷,乾坤忌滿?君侯足下出納王命,升降天衢,激揚鳳之前,趨步麟台之上,亦復知天下有遺俊乎?夫心之精微,口不能言也;言之微妙,書不能文也。伏願辟東閣,開北堂,待之以上賓,期之以國士,使得披肝膽,布腹心,大論古今之利害,高談帝王之綱紀。然後鷹揚豹變,出蓬戶而拜青墀;附景摶風,舍苔衣而見絳闕。幸甚!斯不為難矣。庶幾乎卵不棄,終感元枵之精;駿骨時收,或致飛黃之錫。書生王勃死罪死罪再拜。